《山海怪谈之夜半圆阙》风栖鸦

53、龙神献祭（3）

　　地面的震动愈发的明显，似乎马上就要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远处的天空血色的半月渐渐变成圆月。

　　元荒帝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着眼前的一切，勾起了嘴角，“千面，你带着鬼寂先退下，不要再疯了，我答应过你们的事都会做到，如果你们不听孤的命令，那即便死在这里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说着他不再理会无馗和帝烬，转身拂袖而去，地上的千面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丢下了陶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半昏迷的鬼寂，啧了一口，拎起他的后脖领子就抗在了背上，走到无馗边上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扬长而去。

　　转眼之间，就只剩下帝烬和无馗以及遍地的尸骨残骸。

　　无馗浑身都是血，腹部的伤口并没有愈合，仍然在不断地喷涌着鲜血，她跪坐在地上，周围的一切开始有坍塌的迹象，无数碎石从房屋顶部碎裂滚落。

　　她抬头看着帝烬，质问道：“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帝烬摇了摇头，“不是。”

　　“龙神献祭需要人选，他选中了我为我刻上图腾，但原本是因为我有一只这样的眼睛，其实只需要把你的眼睛给我，这样死的人就一定只是我，而你夺走了我眼睛以为这样就能够代替我是不是？”

　　“不是。”

　　“外面的沙漠里，当年让蚣蝮在那里等我，还一直告诉我不要来这里的人是不是你？”

　　“不是。”

　　无馗闭上了眼，“那你走啊，他不是说我才是祭品，既然封印解开了，那你这双眼睛的作用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走啊，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再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你才告诉我，伤害有时候其实是保护？”

　　“帝烬你知不知道当初我有多喜欢你，多信任你？”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后来我有多恨你？多怨你？”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回来告诉我所有的真相，”无馗双眼通红地看向帝烬，然后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已经没有你了，你不要再保护我了，你这样的保护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是负担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乌阙！”

　　帝烬的眼神黯了黯，宽大的衣袍在身后翻飞，无馗有一瞬间觉得他非常难过，“我知道。”

　　他们所在的位置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帝烬灰色如同万丈深渊一般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远方，声音十分飘忽，幽幽地说着：“阿馗，如果当初我没有被关那十年，或许如今我们还能走下去。”

　　“那时我一个人在外游历在村里看到你时我就在想，这个小丫头和我真像，无论是脾气性格甚至是眼睛都像我，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怪物时也是那般绝望无助，只是我只能自己站起来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我知晓其过程有多么艰辛，所以我不希望你再承受一次，阿馗，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保护你。”

　　帝烬的身影在孤寂的城池之中显得非常的寂寥，无馗有一瞬间觉得他快要消失了。

　　她与他其实非常相似，那时的他们对于爱不擅长表达，就连关心都不肯让对方知道，就是因为太过相似，所以无馗只觉得他背叛了自己只觉得他不要自己了，所以从来没有回头。

　　帝烬的爱太过隐忍，或许这么多年哪怕无馗只回头一次，都会望进一双正在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一片深渊，只要你探头你就会发现他一直隐藏起来的东西。

　　可她没有，而他也永远不会说。

　　所以他们只会有一次次过错和错过。

　　“阿馗。”帝烬踩着一道道裂缝走向无馗，在她面前蹲下，扶住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不信我，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

　　无馗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问道，“你要做什么。”

　　帝烬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与以往带着面具的笑容截然不同，是非常真诚和温柔的笑容，他缓缓低头，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无馗刚想挣扎，帝烬的手却将她摁进自己的怀里，她的脸几乎是贴在他的脸上，“阿馗你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叫不灭之眼吗？”

　　他们实在是太接近彼此了，他的呼吸贴着她脖颈，她浑身战栗却又挣扎不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

　　帝烬笑了笑，“没关系，阿馗，睡吧，所有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

　　说着他突然将无馗在自己的怀里一转，朝着他们进来的方向，在她的腰间一推，无馗立刻不受控制地朝着村外飞去，仿佛有一阵风在将她带往村外的地方，那是帝烬的能力，她挣脱不开回头望去，才惊讶地发现帝烬的额头上印出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图腾。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知晓他要做什么，无馗再也忍受不住，她拼命挣扎，浑身都被那凛冽的风刃割伤，泪水不受控制地大片涌出，吼道：“停下来……停下来啊！！！”

　　帝烬看着她，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一句：

　　“再见。”

　　转身走向无数的裂缝之中，背影决绝，一瞬间被无数落石掩埋进废墟之中，一只硕大的犹如小山头的龙头也在此时从裂缝中拱了出来，一声青色鳞片闪着寒光，一双金色的双瞳紧紧盯着帝烬的方向。

　　无馗也在此时被送出了百妖王都的城门，砰的一声大门闭合，同时她落入了一个怀抱。

　　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也顾不得看那个救下她的人是谁，她跌跌撞撞挣脱那个怀抱，冲到那扇门边，她用手一遍又一遍敲着那扇大门，手掌被大门上的碎石刮出伤口，她也不管，一遍又一遍敲着，石门之上全是鲜血，“开门啊……不是说这扇门长生者都能打开吗？开门啊！”

　　拳头一下一下捶在墙壁上，“开门……开门……”

　　“你凭什么，凭什么代替我去死，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她一遍捶，一遍骂着，贴着石壁渐渐滑坐在地上，脸上早就脏的看不出是血还是泪，滚烫的泪水啪嗒打在她的腿上，她一怔，然后惊恐地捧起那泪，“我……我能感受到这泪是热的。”

　　她回头，正好迎上乌阙和狐小五关心的目光，她看着他们带着哭腔说道，“我……我能感受到温度了，是热的，是热的。”

　　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伤口，那里虽然仍然有愈合，但明显似乎愈合到一半就停止了，仍然留下一个血口，还在汩汩冒血。

　　“恩，我们知道。”狐小五翻了个白眼，“而且你的头发也白了，要变成老太太咯。”
　　“可是为什么……”突然，她又回头看向那石门，“都是他，因为他带走了我的封印吗？”

　　“不，不能这样，我欠他太多了……”说着她回头又要去砸那石墙。

　　乌阙叹了口气，抓住了无馗的手反身将她拉入怀抱，薄唇停在了她的额头上，像是安抚，又像是安慰。

　　“青龙出来了，说明他死了。”

　　冰冷的话语将无馗的心重重砸进了地狱，“为什么会这样……”

　　她痛苦地抱紧乌阙，“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是他背叛我，我以为是他在伤害我，可是如今看来，是我，一直都是我在害他，是我不相信他，是我，都是我的错……”

　　乌阙捧起她的脸，擦掉她脸上的血，“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那时时光荏苒谁又会想那么多，如今他为救你而死，所以他的心是向着你的，不要放弃自己，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

　　说着再次把她搂进怀里，“你对我说过，如果没有理由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那现在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振作起来。”

　　无馗怔怔地趴在他的怀里，显然是没听到过他这么认真地说一大段话，可心情始终难以平复。

　　狐小五啧了一下，“喂我说你们俩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青龙出世，这里再过不久就要被水淹了，我们必须从那座最高的山头过去，那是是昔日百妖王的宫殿，我想百妖王就在那里，元荒帝那糟老头子也一定会过去，与其在这里悲悲戚戚不如上去找他报仇？”

　　果然如狐小五所说，从青龙出来开始，这里的地面就开始有水不断涌出，已经淹没到小腿，恐怕再不走就得被淹死在这里，乌阙扶着无馗，先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才问道，“能走吗？”

　　无馗精神还有些恍惚，但已经不像最开始那般痛哭了，她点了点头，“走吧。”

　　远处有一条小路，正是通向整座盆地中最高的一座山上，那里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因为一棵树一根杂草都没有，光秃秃的。

　　几人都是伤病残将就算再快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好在元荒帝他们带的药草之类还是非常有效果的，所以乌阙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而无馗也好了很多，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长生了，但其实有一件事她不确定，就是如果失去了长生，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寿命可能已经没有太久了。

　　到了此时她抬头看向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忽然心中就是一痛，这场万骨之地的一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