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西风》时尔时异

2、二

　　“卧槽，你说说我还有法管他吗！丫就是一扶不起的阿斗！”电话那头传来林司言愤怒的声音，就只是听着，顾恪闲都仿佛看到了头发竖起双眼喷火的林女王。
　　要说刚回国，林司言应该没有那多值得操心的事儿才对。只不过不巧了，林女王一回来就习惯性的关注一下家里人的各种情况，原本跟谁撒谎都圆的倍儿齐整的林司宣在自家妹妹面前成功露了馅……事情很简单，林司宣有一个谈了快七年的女朋友。经历了大学毕业、异地工作、出国进修等等漫长的旅途，总算是见了家长……结果就在求婚前夕，林司宣才知道人家三年前就踏上了另一艘船，自己这个傻逼顶着一个闪亮亮绿油油的帽子还准备跟人家共度今生呢。还好，心软的大柿子林司宣早就习惯生活的强那啥了，甚至他还挺享受。纯爷们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还要砸吧砸吧自己这牙味道怎么样。父母亲戚没一个看出来的，人家林司宣自己都快觉得这事翻篇儿了，结果妹妹回来了……
　　顾恪闲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当央的接到这么通电话，被女王的怒吼震碎了心肝：“谁啊？怎么扶不起来了这是……”用肩膀夹着电话，顾恪闲蹲在地上刨腾东西。他不止一次想投诉那些耽美文的作者们！到底哪儿来那么多做啥姿势都帅的人啊！他夹着电话照过一次镜子，从那以后就想去医院问问牵引能不能横着来，把肩膀拉的宽阔点？像他这种肩窄腰细面皮白的‘小白脸’怎么做什么都不好看啊摔……
　　“还能是谁啊？我去……”林司言在那边儿深呼吸一阵：“你知道吗，我哥……丫个傻逼！被人家甩的大嘴巴子啪啪响，还祝福人家婚礼幸福……那个贱人还是奉子成婚，顾恪闲你猜这孩子能是谁的？我他妈就没这么窝心过！人家自己还不当回事……呵……”
　　林司言不说话了，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下来，顾恪闲却在这边抖了一下，电话差点摔到货堆里。如果林司言对你冷着脸动手，证明你惹到她了……如果林司言对你爆粗，证明你是她认可的人她是在生气却没有厌恶……但如果林司言冷笑了……顾恪闲猛地抬起头看着镜子：“小言，听我说，冷静好吗？你看二宣不都没说什么吗……咱过去吧，再找后账合适吗？”电话那头却不说话了，只能听到林司言的喘息声，急促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顾恪闲的心却悬了起来……“我不会冲动的，我会慢慢来，贱人自有天收。”林司言说完挂断了电话。

　　顾恪闲背倚着着货架蹲在原地，虽然林司宣出了这档事他作为发小也是很难过的，可这么多年对当事人的脾气不能再了解了，顾恪闲也觉得这事过去了最好……林司言爆爆粗生生气也是正常，任谁知道亲人摊上这窝囊事都得感同身受的难过一阵，万万没想到……这次林女王真的炸了，那这位姑娘真就是摊上大事儿了……
　　肩膀被人拍了拍，熟悉的声音传来：“结下账……这个点上货？”
　　扭过头，视线一路向上，对上西装成熟男的双眼。他依旧一身白色的长袖衬衫配着黑色西裤，因为炎热的天气袖子挽到手肘，小臂的线条是那么好看，每次目送他上车回家，顾恪闲都要让自己的目光随意的流连一下……
　　只是今天例外，他的脑子里已经一坨浆糊了：“没……来柜台吧……”接过他手里的矿泉水，顾恪闲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走到柜台边。扫了一下就等着男人付钱……
　　“我看你脸色不太对，不会中暑了吧？”男人没有记者交钱，这样问道。
　　顾恪闲抬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一手的汗水，用力的揉了揉额角觉得更晕了……忽然一只大手贴在了他的脸颊上：“温度不太对，你在那边蹲了多久？”
　　顾恪闲想回答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只知道站起来的刹那差点给一箱泡椒凤爪跪下磕头。虽然想调侃一下自己，顾恪闲却觉得一瞬间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想着再撑一会把理想男友送走再打个电话求救，却还是支持不住，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我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两点多，看他脸色发白满脑袋虚汗，就觉得他可能身体出问题了，再加上他回答问题都不清楚了我就觉得是中暑，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
　　顾恪闲的耳朵里钻进那个男人低沉的声音，这会子头脑不清，顾恪闲又特想给耽美作者们点个赞。这魅力男人压低嗓音说话，确实性感的不行！真特么性感。
　　头晕脑胀，还一阵阵犯恶心，倒是想继续装睡再休息一下，可是这状态实在是不得劲。顾恪闲闭着眼活动了一下眼球，小心翼翼的睁开一条缝，适应室内的灯光——恩，果然是在医院。
　　“醒了。”男人好像就站在顾恪闲身边，第一时间发现他被灯光刺的眯着眼呲牙咧嘴的样子。高跟鞋与地板相碰的声音靠近，林女王进入了顾恪闲的视线：“下午两点你还举着电话？我可是中午十二点二十挂的电话。”女王举起的右手，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你丫是又把脑补当电影看了？我告诉你啊顾恪闲，我最近就是一炸药包，别点我的火，听见没？”
　　忙不迭的应声：“是是是，我就是怕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情来……”顾恪闲看着林司言结了层霜的脸，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语言。
　　“抱歉，打扰一下。”为给林女王让地方，退到窗边的男人走过来：“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顾恪闲稍坐起来一些：“那个，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谢谢啊。”低头看一眼表：“这都六点多了，我也没什么事了，要不我请你吃晚饭吧？”“不用了，我习惯回家吃，你休息吧，我先告辞了，再会。”男人冲林司言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走了。
　　顾恪闲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喜欢。
　　“你吓死我了知道么？”林司言没怎么注意顾恪闲的不正常，坐在他的病床边，倚着床边的柜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其实我就是气过劲了，骂人都不知道骂谁好。也没有多想弄死那个贱人。只是这口气啊，我顺不下去……”
　　最后一句叹息，声音都带着颤抖，显然真的是气的不轻。
　　顾恪闲看着她，从很小开始林司言就是他们这个三人小群体的领头人。明明是个女孩，却有着一颗强悍无比的大心脏。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抢着当所有人的后盾。
　　“唉……”顾恪闲叹了口气，费劲的坐起身，伸手用力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啊……这么大的事，又发生了这么久。你看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二宣瞒的多好？连我都没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你父母也还不知道吧？”林司言扭头看他，“恩”了一声。
　　“证明了，无论这变化是好是坏，咱家二宣已经长大了。”顾恪闲笑，手指下意识的卷起一缕长发把玩：“我也长大了，小言。所以你不用再为我们忙前忙后了。你也是个女孩子，现在也为人妻了，我相信很快也会为人母。你歇歇吧，也该我们这些男人为你挡风遮雨了。”
　　林司言眼中写满了茫然。
　　从小到大，她林司言都强悍的无可救药。所有人都喜欢和她成为朋友，因为她永远会为了朋友冲在最前面。即使背后被捅过几刀，她依旧不愿改变，只是在交朋友的时候会变得小心不少。在她心中，永远不会伤害她的，只有父母兄长，和顾恪闲。林家书香世家，在争执中总选择退让，父母兄长都是这样。但她偏不，她非要据理力争，非要证明‘事实胜于雄辩’。
　　她一边敬佩一边又不喜欢顾恪闲的云淡风轻，她一直都嫌弃哥哥的烂好人性格。但她却一直都未曾远离他们，只是选择将自己锻炼的更加无坚不摧，去保护他们。
　　而现在……
　　“长大了？”林司言将流连于她发间的手拽下来，紧紧的握着：“什么意思？”
　　顾恪闲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除了茫然，又多了点脆弱。他立刻明白了，严肃的开口：“别脑补！”林司言被吓得一抖，顾恪闲语气温和下来：“不是说我们不需要你了，而是你对自己的定位应该变一变了。不是保护者，而是……呃……”
　　嘴炮技能果然不装备于他这个二级沟通残废……
　　病房里安静下来，六张病床只有顾恪闲占了角落里的一个。如今他也住了口，林司言不接话，只剩下一片安宁。窗外蝉鸣声阵阵，夕阳余晖落在地面。顾恪闲想，如果这是个电影场景，导演应该拉一个远镜头，那画面一定温馨又美好。
　　“我明白了。”
　　很久之后，久的顾恪闲都快坐着睡过去了。林司言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鼻音：“是我错了，我总把你们想的无能又软弱。我待会就约他出来，平等的谈一谈。”
　　“啊？他？”这次换顾恪闲茫然。
　　“林司宣！”女王瞥他一眼，虽然眼角还有点红，气势却强的不行：“对了，一直情绪激动我都没细想……顾恪闲同学，刚刚那个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呃……顾客和卖家的关系。”顾恪闲不自觉的避开了林司言的目光。
　　“呵。”女王一声轻笑，顾恪闲汗毛都竖起来了。笑完以后，又安静了，林司言好像在等他回复，等了半天没等到，终于又开了口：“好，我就看看你这个卖家怎么把自己卖出去。”
　　“拭目以待啊，顾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