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并不是在哄她 ...
-
醒来时，我已躺在家里的床上，清晨的微弱光线正透过窗帘折射到墙壁上，朦胧不清，像是在房间里弥漫出一层雾气，看得我阵阵恍惚，索性闭上眼睛，反复回味着刚做过的那个梦。
梦里我被夏堇抱在膝上，像个年幼的孩子般依偎在她的怀里，我怎会变得那样小？还真是奇怪，但我在梦里并不觉异样，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那块巧克力，她正在细致地拆着紫红色的包装纸，动作很缓慢，看得我莫名的担忧焦急，一心盼着她快些拆开包装，将巧克力喂给我，似乎那巧克力包含着什么重要意义，我非要吃到不可。
等过一阵等急了，我忍不住在她怀里挣扎起来，却又像被施了咒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将我搂得死紧，又被她压在身下，措不及防，她的双唇直接覆了上来，像是一团和暖绵软的天鹅绒，铺天盖地将我包裹住，那感觉太熟悉了，她的唇齿间也依旧流淌着清甜的味道，像是有蜂蜜水正在温润地流入喉间，让我心里的焦躁逐渐平复，也舔舐着她柔软的唇瓣，不断吮吸，细细品尝着那一缕的缕甜蜜，流连忘返。
上一次与她亲吻还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想来只觉得恍若隔世，但梦里那感觉却又是清晰自然，甚至连蜂蜜水的清甜还似乎停留在我的舌尖上，好似这一切刚刚发生过，难道这个梦是真的？
我被这一念头吓得激灵灵地直坐了起来。
我忽然又震惊地发现，房间里似被人收拾过，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原本散落在枕边的那一大摊书已被整齐地码在床头柜里，而墙角的衣篓被清空了，阳台上却晾满了衣物，地板变得洁净无尘，窗台上的几盆茉莉和兰花也被修理了枯枝，叶片上还滴着水珠。
平日里我没有空余时间也没有多余精力去收拾屋子，挨到脏乱不堪时才叫来钟点工阿姨彻底清扫一番，阿姨自是做得娴熟利落，却从不会这般细致地替我收拾书本，修剪花草。
我茫然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房间，直到走进了客厅，才看到茶几上压着张纸条：
“锅里有粥，桌上还有蜂蜜水，喝完以后再来找我。另：你的烟我都没收了。”
那秀美婉约的字迹，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作业本和试卷上，又被我无数次临摹过，不用署名也知道这是谁。
夏堇昨晚来过。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记得昨晚我是与彦和一起在店里喝酒聊天的，那然后呢？
我抬起头，正见到桌上的保温杯里还盛着蜂蜜水，再联想起梦里的光景，瞬间只觉得心神俱颤，脸上发烧，我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那寒气彻骨的客厅里，却像是站在盛夏的骄阳下，被炙烤得全身都要沸腾起来。
我赶紧先去店里找彦和问个究竟。
店里临近开张，彦和正在擦拭咖啡机，只是淡然地回答：“对呀，是我叫来的。”
“你还认识夏老师！”
“不认识，都是你告诉我的，你昨天喝了酒以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夏老师，又闹着非要见她，我就用你的手机叫了她过来，让她把你抱了回去。”彦和又转头对我揶揄笑道，“这遂了你的心愿，你打算怎样谢我？”
“你…“我急得一时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那心上人对你可是好得很呀，看你的眼神都是柔情似水的，你确定她真的不爱你？”彦和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没心情对她解释，转身就朝外走去，早晨的天色依旧灰暗，寒风里夹杂着绵绵阴雨，我在门口略微站了一会，发梢和围巾就被扑落上一层细密的水珠，用手一抹开，所及之处皆是冰凉彻骨，让我的神智清明了几分，折腾了一早上的各种情绪都消停下来，这才逐渐意识到事态严重。
原来昨晚我是喝醉了酒，让夏堇抓了现行，也不知她有没有生气，而且这天寒地冻的，她的身体又尚未恢复完全，怎能让她出门，还送我回家？连我家里那副凌乱的场面也被她瞧见了，劳累得她来替我收拾房间，而且，那一路上也不知我对她说了什么胡话，可是对她泄露了刚从彦和那里听来的的故事？
思前想后，我越想越紧张，条件反射地想要抽烟，翻找了半天才记起烟还被夏堇没收了。
真是祸不单行。
担忧烦闷之际，手机又突然响起，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心里没过一阵绝望，竟是头一回如此害怕接到夏堇的电话。
依照她在电话里说的地点寻了过去，那是间茶楼，正赶上早茶时间，人来人往，嘈杂喧嚣。
夏堇独自坐在角落里，手握着瓷杯，低垂下眼帘，未施脂粉，面容看来素净恬淡，令我陡然想起秋月照清泉的景象，有种出落凡尘的韵致，仿佛茶楼里的喧嚣都在她身后隐隐消褪，连空气也变得趋于静止。
若在平时，我会要痴迷地看她一阵，但现在我却感到不安，竟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再一对视她那澄澈如明镜般的目光，我心里更是打起哆嗦。
其实夏堇对我向来温柔，从未有过严词厉色，我对她也是言听计从，事事顺她的心意，从前我偶有犯错，也不过是在作文里写错了字，试卷上答错了题，被她嗔怪几句，再严重一点，也是偷看课外书被别的老师逮住，被拎到她面前，她也会像模像样地责令我写检查，等到四下无人时对她撒个娇，很快又能见到她展颜微笑，并不会认真责怪我。
但这不代表，她对我没有威严，我对她没有畏惧。
此时正是如此，她只是抬眼看了看我，也不言语，她的沉默从来都很有威慑力，令我站在她面前，竟不敢动弹。
“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她终于出声说话，声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昨晚是我错了。”我惶恐地在她身边坐下，又赶紧低头认错。
“不是来找你问罪的。昨晚你睡得安稳吗？现在有哪儿不舒服没有？”
“没有，我睡得很好。”听到她这关切的语气，我又放松了些，也想问她昨晚出门是否冻着，把我一路拎回家是否累着，还来不及问出口，却又听她说道，“安愉，你现在也不小了，应该懂事明理，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你要有分寸才是。”
这语气有几分责怪之意，我用力地点点头，又偷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澜，瞧不出喜怒，我也只得继续听着她教育我， “…这世界精彩，诱惑也多，但你要有主见，不要乱了心性，迷失自我，尤其你是个女孩，一步走错，今后则难以回头。“
这大概是意指我喝酒抽烟的行径，虽是恶劣了点，但怎就这般严重，说得我快成失足女一样？我立即抬起头来看她。
“不要这样看我。”她朝我轻扫了一眼，瞬间就点中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你不服气，只是眼下我对你实在不放心，怕你误入歧途，不走正道，所以说几句重话，你要理解我的苦心。”
我条件反射般地点头点得像鸡啄米，其实心里很困惑，我怎又误入歧途，还不走正道了？她为何有这样奇怪的担心？
大概是见我忙于店里生意，怕我耽误学□□归她是老师，是希望我以学业为重的，这样一想我又多少有些理解，连忙将期末考试的成绩告知她，好叫她放心。
夏堇听了只是略微点点头，没有说话，可目光终于缓和下来，流露出不再追究的神色，我立即高兴起来，又见她拿过菜单，并没有问我，却干脆利落地将我爱吃的点心都样样勾选了出来，更是让我满心感动。
无需思考无需询问便能知晓我的喜好，这心意相通的默契，除却血脉相连的天生亲缘，也就只有岁月悠长的沉淀才逐以形成，想到我们曾有过的那些朝夕相处的年月，想起她此时待我的温情与关怀，即使有过隔阂又经历变故，但这情谊的深刻却始终不变。
我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试探着她手心的温度，又理所当然地扣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缠，这亲昵或许并不突兀，她却猛然挣开，又赶紧拂下衣袖去遮盖手腕，可我已经看见了，她的手腕上有淤青。
来不及细想，我立即抓过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她试图抽回手。
这明显是在掩饰真相，我固执地捉住她的手腕仔细验看，白皙光洁的皮肤上浮现着一大片淤青，像是被重物砸伤所致，我又紧张起来：“是不是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
“与你无关。”
“那与谁有关？”我急得提高了声调。
“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伤的。” 她迅速看过我一眼，视线又落在别处。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那般细致稳重的一个人，得是有多不小心才会能伤成这样？可她不愿对我详说，应该是有隐情，或许也是怕我担心，我呆望着她，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对她说：“我陪你去医院去看看。”
“没有必要，小伤而已，不碍事。” 她朝我温和地笑了起来。
“可我心疼你。”我咬住嘴唇，忍住内心的悸动。
“我知道，如今也就你会心疼我。”她反握住我的手，笑容变得有几分凄凉。
“夏堇…”
“别再问了，我不想说，实在没有意思。”她又低垂下眼帘，轻声说，“先吃饭。”
桌上已是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汤水点心，她端过一碗银耳羹递给我，又将我爱吃的蛋挞和虾饺都摆到我面前，我紧盯着她受伤的手腕，心想着她究竟遭遇何事，加之又太久没有吃过那般丰盛的早餐，竟是不知不觉就将近处的几笼点心一扫而空，我赶紧放下筷子，果然见到夏堇正在若有所思地打量我。
顿时我就心道不好，这吃得也太没节制了，会被她责怪的。
我低下头，原以为会听到一番说教，可她却说：“我总是在想，今后你会遇到怎样一个人，会不会知晓你的心意，会不会妥善照顾你，会不会将你视作毕生的珍爱，安愉，我总希望你以后要过得幸福，可以替我…过好下半辈子。”
她的语气悲凉，又有交代嘱咐的意味，再一想起她今日的各种异样，我当下就心慌起来，可惜四周人来人往，我只得再次攥紧她的手。
“...其实我向往的幸福从来都很简单，不过是嫁个会安稳日子的好人，不必富贵风光，也无颠沛流离，一辈子平淡宁和，却没想到竟是这样艰难。”
“夏堇，你不要这样悲观，富贵风光与颠沛流离的确是很罕见的际遇，可平淡度日又有什么难的？只是…”
只是你所遇非人而已。可我没敢直白地说出来。
“你还小，不懂，但我也希望你不会有懂得的那一天。”她看着我微笑，依旧是那种恬静平和的笑意，眼里却朦胧着一层雾气，像是有着积累半生的沧桑与疲惫，从前的她并不是这样。
我忍下了担忧，也不反驳，只是慎重地对她说：“夏堇，你要想长远一些，以后你也会过得幸福，会被人珍视，会被人倾心相待。我说会，就一定会！”
“又说孩子话来哄我了。” 她缓慢地挣脱出我的手心，又拍了拍我的手背，起身拿过账单朝外走去。
我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只感到无奈，我并不是在哄她。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并不是在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