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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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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孩的干脆离去,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从这夹缠不清的误会当中彻底解脱了呢?甄梓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他可不想与这个不相识的还有些胡搅蛮缠的女孩搅在一起,直觉上,他更认为这样一个女孩惹上的事,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样想着,甄梓打马出了小巷,拐上一条敞亮的大街。
整条大街不见半个骑马的人,甄梓左右看了看,只好跳下马来,牵着它朝前走。
街两旁分散着店铺,大多都是兵器店,出售的皆是各式古兵器。这些不知被多少人用过、饮过多少鲜血的剑沉沉地摆在店堂内的架子上,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散发出阵阵阴寒之气。
街上行人不多,比之刚刚入城时的那条街,静得仿佛两个世界。甄梓走在街上,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却仍忍不住被这店中弥漫出的寒气浸得打了个哆嗦。
“小甄定性不够……”剑灵又开始聒噪,“少罗嗦!”甄梓搅起一个巨大的灵识波涛,将剑灵给拍了回去。
街上的行人对甄梓的出现似乎颇感兴趣,无数道目光在他身上打转,最后却都停在他腰间的佩剑上。这里都是识货的行家,这柄传承了数百年的古剑自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甄梓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剑柄上。
“没人能带走吾,小甄可以宽心!”剑灵又挤了出来,开口道。
“那是当然的!”甄梓在灵识里冷笑,“谁带走你谁倒霉,还没见哪个和我一样傻的!”剑灵听出他话中的隐意,头一次自动地沉了回去。
正走着,却听一旁有人惊呼一声:“天,紫麟!”甄梓倏地转过头去,看向发声的人。
在一个铺子前面,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虬髯男子正瞪大了一双眼,直直地看向甄梓腰间的佩剑。好半天,这虬髯男子才发现甄梓也正看着他,目光便从剑身朝上移动到甄梓的脸上。
“咦?你……”男子半抬着手,皱着一双飞眉,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你是……”那部虬髯看起来着实眼熟,甄梓恍惚记得小时候,祖父的一个弟子便蓄着这样一副胡须,没事时,还总爱用胡须的末梢扫动自己的脸,痒痒的,常逗得自己笑个不停。
“你是……管野!野师伯!”甄梓喊出来,指着自己道:“我是阿梓啊!”
“我的天!”叫作管野的男子一拍额头,张开双臂急奔过来,一双大手重重地大甄梓肩上一拍,“都长这么大了么?师伯出来那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儿!哈哈!”管野放声大笑,大手不停地拍了又拍。
管野就像当初摆弄小时候的甄梓一样,把他前前后后看了个遍,直把他一张白净的脸看得通红一片,才停下来。
“怎么跑出这么远来?”管野抢过他手里的马缰,带着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师伯就住这儿不远,你伯母也在。有什么急事没?没有就住几天!”
“爷爷要我出来办事!”甄梓道。
“办事?倒也是,你不小了,是该出来历练历练,见见世面。南山那地方,虽是清净,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那儿。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你野师伯虽然及不上你爹的能耐,但跌跌滚滚好几年,倒也没丢了老爷子的脸。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如何?好多年没回了。一切都还好吧?”
“嗯!”甄梓跟在一边,低声应道。看看管野手里的马缰,他知道自己暂时是走不成了,总不能驳了师伯的邀请啊。
“出来是件好事,只是,你怎么大老远地从南山跑到这东南地带来了?到底办的什么事?”听出甄梓话里的漏洞,管野奇怪地回过头来。
“这个……”甄梓语塞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虽然出门时祖父便交代过,不让他把所做之事说出去,但他自小就不擅撒谎,所以也不知该怎样应对管野的疑问,只好红着脸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管野的目光由他的脸上转到他腰间的佩剑。“这紫麟剑,古老妖剑。阿梓,老爷子怎地让你佩了这剑?难道,你已经做了听剑师?你这个年龄……”
“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算了!”管野重重一拍他的背,“你自小就不会撒谎。想来是老爷子交代了你什么,师伯就不问了,省得你做难。走,快走吧!”说完便大步朝前走去,甄梓略滞了下脚步,随即跟了上去。
管野的家在长街的尽处,一条小巷子里。
高墙深院,一扇红漆的大门,门内是一栋小楼,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园。花草修剪得精致,正值花期,一蓬蓬的花开得正艳。一个青衣的妇人正提着铁皮卷制的小壶,在园子的一角浇着水。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便抬头望过来。
“阿雨,这是我那甄师弟的儿子,甄梓!阿梓,这是你伯母!”他拍了拍妇人的肩,又推了推甄梓。
“小侄见过伯母!”甄梓上前打了一礼。妇人呵呵地笑起来,声音温软好听:“这么漂亮的孩子,你那弟媳一定是个极美的人儿!一路上过来累了吧?快进来!”她放下水壶,引着甄梓进去客厅。
房间不大,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不过是一些木制家俱,却收拾得很齐整,摸上去,一星尘土也不见。叫阿雨的妇人让甄梓坐在椅子上,便出去了。没多时,就端进一盘水果来,正要说什么,外面却传来门环碰门的声音,她匆匆赶过去应门。在一旁的管野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道:“到底赶上了!”他看了甄梓一眼,解释道:“师伯的一个朋友!”
一阵脚步声响过,门打了开,一个脸膛黝黑的人迈大步走进来,见了管野,便一抱拳,笑道:“管兄,久不见了!”
“哈,这一年来,靳老弟去哪儿混了?”管野过去,也是一抱拳。
“这一年来……咦?”靳姓男人目光转动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甄梓。而甄梓早已站了起来,也正用一双又惊又怒的眼看过来。
“你小哥儿怎么在这儿?”男人“哈”地一笑,道。
“你们,你们认识?”管野看看来人,又看看甄梓。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而已!”男人仰头笑道。
“这是师伯的老友,靳羽龙。他是我师弟的儿子,也是南山甄家一脉单传的独苗儿!怎么,你们能有什么误会?”管野过去,拍拍甄梓。
“南山甄家的?”靳羽龙拍拍自己的剑,“难怪这么小便做了听剑师,管兄听过的剑会对你有反应,你的灵识之深,实在是……”“靳老弟不要打岔!”靳羽龙话还未说完,却被管野拦腰截住,“还没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误会!”靳羽龙被截得愣了愣,随即便发觉管野和甄梓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古怪。靳羽龙是个老江湖,自然知道其中有自己不曾明了的东西,便也顺势转过话头去,将之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末了哈哈一乐,道:“大叔还是得跟小甄你道个歉,我那一走,确是狡猾了。怎样,那个姓弦的小姑娘又再缠上你没?”
甄梓撇撇嘴,无奈笑道:“刚还和她撞了面。说了什么祭剑的事!我说你那剑极普通,她便离开了!莫明其妙的!”
“祭剑?嘿嘿!”靳羽龙反手将腰间佩剑抽出来,蕴着生灵之气的光华在剑身上流动。
“这柄剑可算是有些个来头,是由十几年前的一对夫妇所铸。我起初是不知道那小丫头对这剑的兴趣何在,但与她纠缠追逐了一个月有余,零零碎碎地攒下些线索来。她在找剑,并且就是要找那对夫妻所铸的,这种形貌的剑柄的剑。”靳羽龙用手指轻轻抚过剑身,剑光摇曳缤纷,耀人眼目。“可能,又是与十年前的那个传言有关!”
据说十几年前,就在这个犀照城,有一对铸师夫妇,手工极好,铸艺极佳,常常引得人迢迢千里从东极洲的另一头来这里找他们铸剑器。
十年前的某一天,有一个人送来一块极异的材料,要他们打成一柄剑,除此,没有任何别的要求。
由于材质特殊,所以在耗去了几乎半年的时间后,方才成形。送材质来的剑主在得到消息后又赶来了,一直守着剑,直至出炉。
由于没有特殊要求,这剑的外形以及花饰全部都是按惯例做好的,虽说其外表看着普通,但据说,在剑出炉的那一刻,整柄剑都曾爆发出一种妖异的魅力。在最后一刻,那剑主儿竟突然跳起来,一把推开了男人,抓起还烫手的剑,高高举起,然后闪电一样挥出。
就在那天,铸剑师夫妇无缘无故地死在了这人手里。
那之后,过了段时间,便传出这柄剑内宿了两个怨魂,便是那夫妇二人枉死的魂灵凝结的怨气。
常说铸剑者若是以人祭剑,剑上便会有死者的魂灵纠缠,不再有生灵之气。自古以来,铸剑者以人祭剑,是会惹得人神共愤的。剑上纠缠着怨灵,这剑便被称为“鬼剑”。鬼剑中宿着的是人的怨灵,所以,就拥有控制执剑者的妖异力量。
传言一出,各地的听剑师便闻言而动。鬼剑是不容许留存于世间的,不管鬼剑的成因为何,它也是一柄只会带来灾害的剑。
于是,同为这夫妇所铸的、并拥有同样剑柄的剑大多被毁去了。有的毁于听剑师之手,有的则毁于一些武人之手。即便一见之后,晓得那剑中并非有怨灵相缠,也是要毫不留情地毁去的,因为是生怕自己被怨灵迷惑了,而看不出其中的异常来。
就这样追了整一年之后,一直没有异常之事出现,于是,便有人怀疑那传言是假的。慢慢的,追查的人就散去了,剩下的剑便逃过了一劫。
转眼间许多年过去,关于那鬼剑的传言差不多都快被人们忘记了。偶尔有哪个听剑师谈起,也是当作笑谈一句话带过。剑能吸引两个魂灵?岂不是天方夜谭了?
……
“那一年,甄家也派了人出来!我就在其中!”管野撑着下巴,略略出神地道。“不过谁也没找着那柄剑,就当个笑话听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那姑娘的架势,怕不会善罢甘休的!”靳羽龙摇头苦笑,“一直都没问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会有这么一柄剑的!不过亏了她找上的人是我,不然找到别人,不知道情形的还好,若是那知道些内情的人,怕是要维护自己的声誉对她下死手了。日间的事,实在是误会!她把自己吊起来,是指望着我救她呢,想是要趁机偷我的剑。嘿嘿,没想被小甄你救了!大叔在这里再跟你赔个礼,小甄别再往心里去了!”
甄梓只心里叹了一声,点头道:“也是小侄没能细听前辈的解释。前辈再这样说,折煞小侄了!”
靳羽龙与管野搭在一处,几坛子酒下肚,便成了两个无话不说的醉鬼。当晚,醉成一摊烂泥的靳羽龙住在管野家中,整整一夜,都睡得死死的。
甄梓却半宿都未能合眼。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得让他都来不及思考。从前在南山时,往往一天都不会有事发生,日子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虽说他喜好清净的环境,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自己却也没有感到多少烦燥之意,隐隐地,却还有一些无法以言明的欢喜之情。
特别是那个泼辣蛮横的女孩,也不知为何,竟是如此的难以忘记。
甄梓翻了个身,看到放在枕边的紫麟剑。剑灵在灵识内钻出头来,“小甄在想那女孩子?”
“你又知道了!”甄梓叹了口气。
“小甄是年轻男人,若是不想,便要出问题!”剑灵用一副教书先生的口吻念叨着。
“嘁!”甄梓一撇嘴,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