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护花神技》薇以柔止

165、乌嗥弓

　　“说起来——你怎知道这里是云梦泽？”楚岳涵双手托腮，扭头看着和王，仙灵界之事他不是一无所知么？

　　洲上香草靡靡，水烟渐起，倒真的是越来越像仙境了。

　　只是越瞧越觉得不安，和王垂首思忖道：“你可读过司马长卿的《子虚赋》？”

　　“司马长卿是谁，”楚岳涵眨眨眼，“他认不认识司马光？”

　　“应该……不认识吧！”和王默了默，解释道：“司马长卿是汉朝一个有名的大才子，在他所作的《子虚赋》中，写了一个叫云梦的大泽，其东有蕙园，香草遍布，飞鸟成群，是楚王打猎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成猎物了？”楚岳涵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我已经知道谁会来迎接我们了——”

　　她慢慢站起来，望着天边。

　　不多时，落日之下，旌旗飘扬，金堤之上驶出一对车马。

　　一时之间，栖息在沙洲上的翡翠鸟和锦鸡到处乱飞，水里的游鱼也簇拥着四处逃窜，溅起数尺高的水花。

　　飞箭渔网搅了个天翻水覆，楚岳涵拉着和王躲过飞箭和坠落下来的猎物一路狂奔。

　　“涵儿，后面有很多鸟朝着射猎的方向飞过来了——”

　　楚岳涵乍然间回过头去，只见果有一大群叫不出名字的飞鸟直朝狩猎的箭网中撞过来，为首的是一只全身深蓝色的孔雀，双翼张开，拖着长长的尾羽，即便是在众鸟之间，也美丽的太过耀眼。

　　倏儿，蓝孔雀收了双翼，无数蓝色翎毛裹着它在半空中盘旋而下，落地时竟已变成了一个一身蓝裳的美貌女郎，眼眸乌灵似一汪泉水，朱唇轻弯，两缕卷曲的秀发垂贴鬓垂下，斜着眼看她，说不上究竟是艳色逼人还是盛气凌人。

　　众鸟跟在她身后渐次下落，蓝衣雀女淡淡道：“去，把她抓过来！”

　　楚岳涵抬头，一大群飞鸟朝她飞过来，密密麻麻围成一个圆柱，将她裹在其中。

　　和王拉她不住，一群鸟就这般将她强掳上半空，蓝衣雀女朝和王投下一个冷漠的眼神，衣袖轻扬，又变成孔雀，转头率领众飞鸟朝来时路疾飞离去。

　　另一边，无数游猎将士匆匆奔来，看见和王，也不多言，竟齐刷刷跪在他面前。

　　蓝孔雀奋力飞向盘纡的青山之巅，又朝另一侧山谷间俯冲而下，山谷之中泉水奔腾，白沙巨石，香树丛生。

　　水汽氤氲的瀑布外，一块峭石延伸了很长，似将瀑布拦腰斩断。

　　百鸟的宫殿便建在那块巨石之上，外罩着一层辟水结界。

　　将近宫殿，众飞鸟皆变成了各色美人，跟在蓝衣雀女身后依次走进去。

　　几名美人将楚岳涵放在榻上，皆悄悄退出去。

　　屋子大而雅静，床边一张雀翎屏风，一道圆月雕花门与外间相格，垂门的幔帐高卷。外间布置的恍似一个茶室，再往外就是看景致的阳台了，长长的乔木护栏，末端一条九曲木桥，曲曲折折通向宫殿外大大小小的瀑布群。

　　楚岳涵轻蹙眉，不知为何，自己在睡梦中竟也能看到这些景致。

　　雀宫群山在脑中显了一遍，接着越过蕙园，看到了云梦泽南的楚行宫，看到了和王正在四壁镶满明珠的兵器室中盯着一张乌嗥雕弓看了许久，突然间抬手将它拿起来。

　　在他背后，一堆人跪倒在地，一个巫师打扮的人上前道：“吾王，请以此弓猎取雀后云翎，攻入雀宫，夺得玲珑心，抢回云梦大泽！”

　　和王怔了半晌，喃喃道：“玲珑心在雀宫之中，涵儿也在那儿？”

　　听了这句话，楚岳涵霍然睁开眼，从高榻上坐起来。

　　那蓝衣雀女正站在阳台上观景，背影冷峭，淡淡道：“你醒了？”

　　“云梦泽——云梦泽——”楚岳涵瞪着她，在心里暗骂了两声，好好的来到这种鬼地方与鸟为伍，也不知这群鸟抓她来做什么？

　　见她不答话，蓝衣雀女转过头，“就没有什么想问的么，比如玲珑心在何处？”

　　楚岳涵暗暗吃惊，“难道你就是雀后云翎？”

　　“不错，我正是云翎！”蓝衣雀女点头，“也是这片云梦大泽的主人，这里所有的奇珍异兽皆归于我麾下，只可惜后来楚国君王带人到此打猎，将云梦搅了个天翻地覆。还想杀了我，从雀宫取走玲珑心，控制百鸟，为他们所屠。”

　　想不到自己梦里的事情竟都是真的！可听起来这玲珑心对云翎如此重要，要如何才能夺到手呢，难不成杀了她？

　　云翎见她半晌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遂道：“你想杀了我？”

　　楚岳涵登时红了脸，还不待开口否认，却见云翎摇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这玲珑心我原是想送给你的，只要你肯为我做一件事，我们来场公平交易，否则你就算把雀宫翻个遍也找不到玲珑心在什么地方！”

　　这雀女的心里确实够七窍玲珑的，自己想什么全部被她看破，楚岳涵不由有些发慌，问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云翎霍然抬眉，盯着她道：“我要你——杀了楚王！只有楚王一死，才能恢复云梦的平静。我号令百鸟已有数百年，就算没有玲珑心，百鸟也是唯我命是从，只是若它落入楚王手中，整个云梦泽兽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相比之下，若有人能将它带走，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食言。”

　　云翎走后，楚岳涵抱膝在床上坐了一夜，心思纷乱如麻。

　　若梦见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楚王岂不就是和王？

　　若答应了云翎，就必须要杀了和王才能拿到玲珑心，这该如何是好？

　　想了大半夜，中间迷迷糊糊睡了一阵，醒时天已微亮。

　　见云翎大清早就来了，心下暗暗道：“不管怎样，先找到和王再说！”遂应下了昨夜商谈之事。

　　云翎笑道：“甚好！虽然不大容易，但能入我云梦泽，身手应该相当不错。”说罢递给她一瓶蓝色液体，“这是我炼制的剧毒，名为孔雀胆，凡人饮下一滴即死，若实在打不过，不妨用计！”

　　楚岳涵微哂，暗想自己怎会向和王下毒？却也不想云翎起疑，遂收下挂在自己腰带上，即转身离去。

　　云翎嗤笑道：“云梦方九百里，到处非水即山，你这样如何到得了楚行宫？”说罢又递给她一件雀翎羽衣，“这是昨夜我用自己身上拔下的翎毛给你织的羽衣，穿上它就能变成我的样子。”

　　“你是说变成一只孔雀？”楚岳涵瞪大眼睛，似有些不大相信。

　　云翎却十分肯定的点头，“我不得不提醒你，变成孔雀之后，白天你最好一直飞，到了晚上才能找地方歇息，因为在白天猎人会随时出现在你身旁。”

　　虽然对变成美丽的孔雀有一点小小向往，可若以后变不回来了岂不是很恐怖？

　　想到这里不由一身冷汗，遂结结巴巴问道：“那，我还能再变回来么？”

　　“等你杀了楚王回来，我自然会为你脱下羽衣！”云翎想了想又道：“或者，你被乌嗥弓射出的凤翎箭射中，羽衣就会撕裂，到时候也会变回来。只是我怕那个时候你连命都没有了，所以一定要小心避开楚王，还有他的凤翎箭！”

　　目送着变成孔雀的楚岳涵离去，云翎又大声道：“穿上羽衣之后，你就是雀后云翎，百鸟会与你随行，若遇见楚王的狩猎队，一定要小心避开。”

　　蓝孔雀在瀑布群盘桓飞翔几圈，便朝山顶冲去，很快消失在云层里。

　　经行处，群鸟相随。

　　飞了许久才飞到云梦泽东的蕙园，远远的已瞧见昨日与和王盘桓过的沙洲。

　　此地已是楚王狩猎的范围，一大群鸟一起飞翔定会引来狩猎者，遂回头道：“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群鸟居然听懂了她的话，四下飞散而去。

　　许是好奇心使然，许是飞了大半天觉得有些口渴，她便暂时忘记云翎的嘱咐，朝着那片沙洲飞下去。

　　停在水边，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水中是一只绝美的蓝孔雀，脖颈修长，翎毛绚丽。

　　过了一会儿水纹晃荡，蓝孔雀竟慢慢变回了她本来的模样——

　　楚岳涵大吃一惊，许久才想到，若在水中能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那么和王是否能凭此认出她？
　　想清楚了这些，便顾不得去梳理美丽的翎毛，展翅朝远处金堤之上飞去。

　　云梦泽南，有平原广泽，正是楚行宫所在。

　　因在高处早瞧见和王所在，便凭着巨树遮掩，瞧瞧飞近。

　　和王已换了一身玄色王袍，站在水塘九曲石桥上对一个老者道：“巫大人，我想你们弄错了，我并非楚王！”

　　老者不以为意，“你只需告诉我来此是否是为了玲珑心？”

　　眼下情况未明，可对方显然知道他的目的，和王想了想，点头承认。

　　“那么你就是大王！”老者不容置疑道：“大王快走吧，众将士皆等着你出猎呢！”

　　楚王游猎，驾驯交之驷，乘雕玉之舆，靡鱼须之桡旃，曳明珠之旗，声势浩大，车骑迅疾，单只听到车马的声音，飞禽走兽已开始四处逃窜。

　　楚岳涵远远藏在高树之上，只见和王举起乌嗥弓，连发数箭，无一箭落空，不由得暗暗吃惊。

　　她却不知和王虽是个风雅公子，不喜刀兵，少时却也曾学过游猎，骑射之术在平江无人能出其右。

　　正自发呆，忽有一只被射中的野雁从半空掉下来，正掉在她头上。

　　楚岳涵大惊，展开翅膀，越过众游猎者头顶，奋力朝高空飞去。

　　和王甫将凤翎箭搭上弓弦，眼下忽落下一片蓝色的翎毛，抬头一看，却是只蓝孔雀正展翅冲向云霄天际。

　　“雀后——是雀后云翎！大王，快射它——”

　　和王亦认出这只蓝孔雀就是昨日带头掳走楚岳涵那只，策马追上前去。

　　蓝孔雀飞翔速度虽快，怎奈众楚将飞箭乱射，天空无数飞禽挡路，只能尽力飞的比众鸟都高。

　　和王策马追到一条清溪边，溪水潺潺，风声过耳。

　　那雀鸟也终成了孤家寡人，独自飞在高高的天际上。和王凝眉，将凤翎箭搭在弦上，朝着飞翔的蓝孔雀拉满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