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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褚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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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醒来时,眼前灰蒙蒙一片,腹部抵着东西,上下起伏,难受得要命。他睁大眼睛,入眼的是扬起的尘土,还有沾着泥浆的马蹄。
萧远山什么时候弄了匹马来?
这种姿势在马上,段誉心想,还不如晕过去呢,至少不会感觉到难受。
他昏睡了多久?这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到哪儿了?
段誉面朝下,脖子僵得动不了,所见皆是黄土泥沙,只知道现在天是亮的。他不敢开口,倒不是怕跟萧远山讲话,只是怕一张嘴,能吃一口的泥。
萧远山似是察觉到他醒了,哼了一声,也不说话,仍是一路飞驰。
远远一处茶棚挑着招子,萧远山速度不减,到得近前时猛然一勒缰绳,拎着段誉跃下马来。段誉一点力气也没有,直被他拎着坐到位子上。
肚子被马儿上下颠簸得没了脾气,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一点知觉,段誉这才感觉到自己饿了。还好萧远山并不在吃食上怎么刻薄他,他吃什么段誉就吃什么。可惜段誉颠簸久了,看到满桌的荤肉胃里直泛酸,只能撕着肉条一点一点的往嘴里送。
萧远山瞥了他一眼,道:“两天没吃东西,还这么个吃法,汉人都这德性?”
“你说什么?”段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辨,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抿了一口茶水,盯着萧远山道:“两天?我昏迷了两天?那……现在这是在哪儿?”
萧远山似笑非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还指望能半路碰见你大哥?”
段誉垂目道:“我只是好奇,你既然丢了那帖子引他去洛阳,大哥自然会去,那为什么不把我就扔在半路,岂不可以省很多麻烦。”
“我会把你扔在半路的,不过不是现在罢了。”萧远山仰脖喝了一口酒,姿态潇洒一如萧峰,段誉却看得胃愈发疼了。
以萧远山那不要命的速度,从泰安至洛阳怕是用不了几天功夫,他已经昏过去两天了,段誉叹了口气,他真想再昏过去两天,最好一睁眼就能看到洛阳城门。
可惜天下间没有那么好的事,萧远山也没残暴到硬要把他打晕,只是这一路他说停就停,说走就走,也不知丐帮究竟定得是什么日子,要他这么没命的赶路,除了吃饭睡觉,竟没有片刻歇息,连日行千里的良驹也是被他随用随扔。
饿了累了困了轮番袭来,疼痛的感觉更是挥之不去。更叫人难捱的是,这些感觉并非只有一阵,而是一次又一次的爆发又慢慢渗透,如跗骨之蛆。
段誉不明白,同是赶路,就算他姿态不雅的趴在马背上,为什么萧远山依旧能是一副刚练完拳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则像被别人练完拳似的要死不活。
段誉迷迷糊糊的又过了几日,这一日,到了光州,段誉之所以知道这地方叫什么,是因为萧远山难得的进了一回城,住了一次客栈。他已经几天没见着床了,顿时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趴了上去。萧远山也不管他,自去办自己的事。
段誉是被肚子里的动静给吵醒的。他眼睛还没睁开,脸先在枕头上蹭了半天,生怕一离开枕头,床就没了,梦也没了。
阳光洒进来,屋子里飞舞的尘埃裹着一片暖意,段誉有些疑惑的睁开眼,还是昨天的客栈,是他睡前的样子,可是,怎么这么安静?太阳已经亮得刺眼了,为什么没人把他一提一拎然后甩到马背上?
段誉想赖到萧远山来喊他,明明已经睡饱了还趴在床上不肯起来,直到肚子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撑起身子,他昨晚衣服都没脱便睡了,现在一身皱巴巴的,段誉不敢去闻,却又忍不住的抬手凑到鼻端嗅了嗅,感觉闻不出什么味道,便将袖子拍了拍,又捋了捋。
段誉走出房门,楼下不少人正在用餐,店小二搭着布巾如花蝴蝶般穿行其间,没人有空上来招呼他。
左右房间皆是一片安静,段誉昨晚看到床时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根本没去注意萧远山住的哪一间。段誉心中奇怪,却也抵不住腹中饥饿,下楼寻了个位子坐下,又招来店小二道:“随便上点稀饭馒头,再加两碟小菜。”
店小二诧异的看他一眼,道:“这位公子,在咱们这儿住宿是包早饭,可你这个点吃这些东西饭钱可得照付啊。”
“什么?”段誉看了看周围,怪道:“这都中午了么?”
“公子你可真会开玩笑,您瞧瞧周围这些人,可都是来吃晚饭的!”店小二撇撇嘴,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
段誉愈发诧异,“已经晚上了?我看这天色早得很呐。那……与我同来那人呢?”
“什么人啊?我可不管这些,公子您还是要稀饭馒头两碟小菜么?”店小二把布巾往身上一搭,抬身欲走。
段誉茫然的点点头,“就要这些。”他抬头往楼上看去,一丝动静也无。自己,不会真被扔在半路了吧?
吃食端上来,段誉小口小口却毫不停歇的吃着,心里暗道,这萧远山莫不是在少林寺待得太久,脑子困出些毛病来了,不辞辛苦的把他带过来,现在又给扔在半路,大人物的想法还真是高深莫测啊。段誉挟了一口菜,忽然心生警觉,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还好,身上还带得钱在,应该够到洛阳的了。
也不知从这儿到洛阳还有多少路程,萧峰现在又在哪儿,段誉满腹心思的用着饭,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呼道:“公子爷!真的是你公子爷!”
段誉一惊,回头便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正满脸惊喜的望着自己,他那声叫喊声音不小,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段誉心中转过千般念头,面上却只做出吃惊的表情道:“你是何人?方才是在唤我吗?”
这人相貌俊朗,英气勃勃,带着一个铁杆似的东西,又一脸惊喜的喊自己公子,段誉直觉这是大理皇宫四大护卫,四大护卫的兵器各不相同,段誉一时却也想不起这使铁杆的究竟是哪一个。
就算想起,也只能装傻吧,段誉心道。
文采学识就算了,少言少动总不会露出马脚,可这通身的气质肯定是大不相符,乍看之下不要紧,相处两天必定破绽百出。
那人没料到段誉会这么说,一时愣住,呐呐的道:“我……我是褚万里啊,公子……公子怎么……”
“褚万里?”段誉将这名字念了一遍,皱眉道:“我们认识么?”
褚万里把段誉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道:“公……公子,别跟属下开玩笑了,主公十分担心公子的安危,盼着公子早日回去呢。”
段誉一笑,道:“什么公子主公,我哪有那么好命,是阁下莫要再同我开玩笑了才对。”
褚万里闻言有些退缩,“这”“这”了两声之后便站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段誉环顾四周,站起来道:“褚兄想必是寻不到空桌吧,快快请坐,我让小二添一副碗筷,再加些酒菜,这顿我请。”
褚万里急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分辨才好。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褚兄弟,你在这儿做什么?”
“朱兄弟!”褚万里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奔了过去,抓着那人把他拉到段誉跟前。
“褚兄你做什……公子!”那人先是不解,待看到段誉后亦是惊诧,“公子你原来在这儿,主公在信阳,咱们快去与他们会合,省得主公担心。”
段誉道:“二位是不是有所误会?我与二位素不相识,你们口中的主公是何人,我又为何要急着见他?”
朱丹臣愈发惊讶,道:“公子你说什么胡话?”
褚万里拉着朱丹臣的衣袖低声道:“他也说不认识我,这……人有相似,会不会真是咱们认错了人啊?”
朱丹臣断然道:“不可能!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决计不会认错!”
段誉苦笑道:“我在洛阳还有急事,也实不记得有见过二位,恕我不能跟着二位去什么信阳。”
朱丹臣道:“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段誉一脸正经的道:“在下段誉,大理人士,现在急着洛阳找我大哥,怎么会是二位口中的什么公子呢?”
朱丹臣闻言与褚万里对视一眼,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若段誉随便说个别的什么名字,他们还好慢慢问话,可他直接自认了姓名,却又一口咬定不认识他们,面上的神情还不似作伪,这真是……太荒唐了。
他们的世子爷心思向来单纯,不愿意习武便一走了之,不愿意回宫便和木婉清半夜私奔,绝不可能耍这般低劣的把戏,那……
难道是被人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