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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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
她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他说：我喜欢你。那样的理所当然，那样的声音分明。
2
他并不是一个很合群的人，他清楚知道。但如果他们拉上他去喝杯酒或聚聚餐之类的，他还是会答应下来。不清楚为什么，也许只是不想成为世界上唯一落单的人吧。
照例的，他会坐在那个灯光昏暗的角落里，叫上一杯红酒，但并不喝。
气氛依旧很热闹，朋友拉上朋友，于是有很多陌生的面孔。
他没有抬头，只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看着杯中的晶莹透亮的红色液体出神。
场上传来一声尖叫。他抬起头望了望，又是玩疯了。他微微苦笑。然后他感到有一束眼光停驻在他身上。
是一个女子，留着及肩头发，穿着宽大的白T－shirt，深蓝的牛仔裤。站在摇曳的灯光下，定定地看着自己。
是旧识吗？第一反应。然后又径自摇摇头。最后干脆不理，低头弄杯。再次抬头，女子已抹入人群中。
人群分了好几组，嚷着要玩真心话大冒险。人数不够，硬把他也拉进来。
无奈之下，移身入座。
竟第三圈就中招。人群哄笑着大嚷：“来，袁洁，你问他问题！要特别一点的！”
竟就是刚才注视着自己的女子。只见她默默从座位上站起，一步步走向自己，在自己跟前停住。眼光锁着自己，竟让自己移不开眼。人群纷纷安静下来，倾耳静听她的问话。
片刻，她终于开口。“我喜欢你。”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然后绽出一个笑容。周围的人在呆滞以后，纷纷起哄。满耳尽是不绝的喧嚣。唯她的笑容显得干净明朗。
很窘。很想就这样夺门而出。终究按捺下来。
再次认真的端详起她的脸，却丝毫无法与过去牵连。真的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啊，怎么忽然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半夜，筋疲力尽地把自己埋进床，他长吁了一口气。是叫袁洁吗。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3
第二次聚会，又见到了她。一进门，便看到了她。装束依旧没变，只是改了颜色。头发稍稍夹了起来。挺平常的一个女子，但笑时眼睛里会有光。
只知道这些。其余的一概不知。他还是不习惯与人攀谈，所以事后也并没从朋友那里得知什么关于她的消息。
感觉身旁有人坐下，他稍稍向外移了移。余光一瞟，竟然是她！身子不由僵了僵，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然后装出没事的样子。
她只静静的坐着，慢慢地喝着手中的橙汁，一改往日的活泼与喧嚣。
正当他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开了口：“我叫袁洁，洁白的洁。在环市路开一家书吧。能说说你么？”
她又像之前那样注视着自己。只好也开口做答：“钟亦尘，小工程师一个。”
听着她微微一笑，又问：“那电话号码呢？”
啊？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禁一呆。真是直接的人呐。稍稍迟疑，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片，递过去。
“嗯，收到。谢谢。”她又灿烂的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亲自问你。”
不禁又是一怔。
然后她站了起来，又说了句“我喜欢你”，转身走开。
怎么会有人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呢，亏她还是个女的。亦尘微微懊恼。怎么有种被轻薄的感觉。
第二次见面，依旧充满着奇怪的气氛。
4
没有打电话来。亦尘看着手机出神。提心吊胆了五天，结果她一次都没有打来。难道是卡片印错了？去去，怎么可能，都用了那么久了。而且，没打来不是更好么？虽说互通了名字，但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下班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把车开到了环市路。像是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不过还是暗暗摇了摇头，环市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怎会那么容易遇到。如果这样都能遇到，那不是比八点档的爱情剧还要爱情剧？
果然一路无事，顺顺当当地把车开了回家。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模模糊糊间，手机铃声大作，挣扎着接听，脑中还是一片混沌。
“喂？”声音带了点沙哑。
“是钟亦尘吗？”是一把陌生的女声。
“嗯，是。”陌生的女声。呃，该不会是她吧？猛地清醒过来，从沙发中坐起。
“你是……”
“是我啊，袁洁。”果然是她。亦尘抓抓头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
“我打来是想告诉你，我今天在环市路见到你开车经过，那是你吧？”
都用肯定句了，还问。“嗯，是啊。”
“去干什么？”
“嗯……去买些东西。”
“哦，是这样啊。那我挂线了。再见。”
“……再见。”微微松了口气。
“对了，差点忘了！我挺喜欢你哦！”说完，她旧挂了线。然后剩下他呆呆的拿着电话。什么跟什么啊。还加了助动词。真是让人无语。
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亦尘感叹道。
5
电话又接连沉寂着。自上次她打来，他已把她的号码存入了手机。但是她的名字始终没再出现在打入电话那栏里。
由她上几次的行为看来，她的确是对自己有兴趣的。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后文，实在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就算是她那通电话也似乎真的就为了说一句“我今天在路上看到你”而已，并没有其他别的意思。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真让人捉摸不透。
亦尘发觉自己在有意无意的想着她，不禁有些心烦。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不喜欢这种被悬在半空的感觉。
于是他决定再见她一面。
于是他又把车开到了环市路。而不知算不算幸运，他遇着了她。
远远的，他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其实他也不过见了她两面，却不知为什么笃定那就是她。
不过也确实就是她。临了，他把车速减缓，唤了声“袁洁？”
她回头，一见是他，露出一个笑容。“是你啊？”
“怎么那么多书？”亦尘皱皱眉头，看她满怀都是书，“怎么不叫人帮你？”
“大概是知道有你吧。”她笑笑说。
亦尘脸上微微一热：“你等一下，我停了车来帮你。”
不一会，亦尘停好了车，回头过来找她，见她真的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他，不禁暗吁了口气。
“怎么那么多书？”亦尘接过书，边走边说。
“你忘了我是开书吧的啊，月头肯定要入些新货。我的店就在前方，麻烦你了。”
看她那么客气，亦尘些微有些惊讶。不过惊讶什么呢，其实自己根本不清楚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于是没说什么，只并肩跟着她走。
书吧的装饰十分雅洁，淡黄的色调让人感到无比舒服。
还以为会是……嗯？自己以为会怎样？难道要大红大绿吗？亦尘摇了摇头，驱散脑中的奇怪想法。
“你随意坐吧，这里不用太拘谨。”见他入门许久还站在那里，她开了口。
他找了张沙发坐下，看着她在书柜旁整理的身影。是认真的一面啊。不过转念又一想，她什么时候不认真了？就算是她说句话的时候，语调也是认真的。想起了那句话，不禁感到有点窘。
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句话呢？真的很想知道。
“想喝点什么？”忙完了手上的活，袁洁走了过来，“咖啡行么？”
“嗯，好。”
不一会，她已拿着两杯香浓的咖啡走了过来，“拿。”
“怎么又见到你了？又来买东西？”
“哦，嗯。”始终不擅说谎，于是只好含糊应了一声。
“嗯，我记得拐角处的那家超市挺便宜的，我经常去那里买菜。”
“是吗。”他低低应了一声。温热的咖啡捧在手里，紧张似乎也消褪了几分，于是他也开了口。“就你一个人开店？”
“是啊，没人养，只好自己养自己罗。”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哦。”不知道该应些什么，只好又低头喝咖啡。
“呵”她忽然笑了出声，“我说说而已，你不用太当真了。”
“是吗……”他不好意思笑笑，其实不太明白她在笑什么。
“我说，你还真可爱。”她挤挤眼睛。
“啊……”又是大窘。今天还没听到那句话就已经这样了吗？
然后不敢再久留，借口说有事，落荒而逃。
刚出店门，就听到她在身后笑着说：“慢走啊。我很喜欢你哦。”
半转头看到她倚在门边，满脸笑容，灯光在她身后投来，氤氲成淡黄的一圈萦绕在她身旁，无比的温馨。他不敢多看，立马回头，加快脚步，取了车，逃离。
回到家想起还没问她说喜欢的缘由，不禁有些纳闷。
那么，下次再问吧。他想。
6
大概是从那天起吧，亦尘成为了袁洁书吧的常客。书吧单名一个字“惜”，是第二次去时记住的。惜？是要珍惜什么呢？
他常是在下班饭后来到书吧。有时是翻翻书，看看店里的杂志。有时是带着未完的工作而来。每次见着他来，她都会浅浅一笑，奉上一杯咖啡。
起初几次，亦尘还是拘拘谨谨的。一见她走过来，他就连忙直起身子，整个人硬邦邦的说一句“谢谢”。然后她就会笑话他“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他也就尴尬的一笑，待到她走后，他才稍稍放松地把身子靠在沙发上。没坐够一个小时，便告别离开。
渐渐的，他会在她递上咖啡的时候点点头，笑一笑。会坐到打烊，然后开车送她回家。不过还是会认真地埋首工作以致忘了时间。
还有就是不会再像开头那样找可笑的理由来书吧。什么帮她搬搬书，帮她整理一下书柜，什么女孩子一个人夜里危险，什么作为朋友应该去看看她啊，之类的。想着都觉得好笑。其实是自己想见见她吧，还费心找那么多借口。何况店里的气氛真的很好，比自家那个冷清的小窝好太多了。
在家里一个人，一整夜，真的是很寂寞啊。
她边调着饮料，边从柜台那边偷看他。那个傻瓜，又在埋头死干了么？最近好像每天都是这样，那么忙，怎么还每天都来？想着他每次听到自己对他说喜欢的那个窘样，嘴角不禁泛出一丝笑容，都多少次了，怎么还害羞？
正想着，那边又有新客人了，连忙走过去招呼。
十点了，呼，一天又结束了。她长吁了口气，缓缓走到他那里。见他头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着，竟是睡着了。
不忍叫醒他，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静静的看他。呵，眼睫毛在微颤着，是在做梦吧？有没有梦到我啊？
想着又傻傻的笑笑。把身子轻轻地向他挪了挪。继续认真的看着他。这傻瓜，怎么还不开窍？亏自己对他说了那么多句喜欢，一点表示都没有。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大冒啊？真不甘心。
唉，不过喜欢呐，可以有很多理由，也可以不需理由。喜欢上就是喜欢上，哪管那么多春夏与秋冬？
她把嘴哄到他的耳朵旁，轻声的说：“傻瓜，我爱你。”然后嘻嘻的一笑，心里暗想，他听到后脸会烧成怎样的红！
7
这天他又如时来到书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看着她忙碌但快乐的身影。
指针指到八点，他抬头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店里只剩下他和她了，而她正在收拾杯碟。
“怎么这么早就没人了？”他走过去问她。
“今天提早打烊。”她抬头对他嫣然一笑。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哦，原来你不猪喔！”她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怎么猪了？”亦尘对这比喻感到大惑不解。
“我还以为你会迟钝到直接开车送我回家！”亦尘暗地承认自己刚才真的闪过这个想法，不过嘴上不好说是，于是等她下文分晓。
她也不打算刁难他，大方的解释：“今天是我生日。”
“你怎么不早说？我没给你准备礼物。”亦尘有点懊恼。
“你又没问！早知道你不知道啦，所以我等下决定好好的敲诈你一顿，你可别说不行！”袁洁做出一副哧牙舞爪的样子。
“好，好。我把钱包奉上就是。”亦尘认命，决定君子不跟小女子计较。
8
去白天鹅狂吃，去北京路血拼。
两样都没有。
袁洁只是拉亦尘到一家她相熟的火锅店，吃了一顿火锅。然后亦尘开车载她去北京路兜了一圈而已。
“女孩子不都是边逛边买的吗？怎么走了那么久，一件都没看上？”亦尘忍不住问。
“你以为我是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啊！”她头也没转，眼也不眨地看着橱窗里的今季时装。
“咳，我，没交过女朋友……”亦尘低声说。
袁洁转过头挑起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继续看她的时装。“逛街不一定要买东西，看看就好了。买的话，也要等它打折了再说嘛。”
“可你一件东西都不买，我过意不去。”
“这样啊——那，买那个好了！”她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睛一亮，指着一只熊宝宝，“我就要那个吧！”
一声令下，亦尘马上出发，买下了熊宝宝。“拿，熊宝宝！”
“你帮我拿着。”
于是街上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抱着一只大熊娃娃的场景。
夜色低笼，街上却越来越热闹，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是因为太寂寞了吗？所以宁愿徘徊在路上，也不愿歇息在冰冷的床榻上？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亦尘低柔的说。
“唔，不要。我们去公园坐坐吧。”
拗不过寿星女，只好继续抱着熊宝宝，移步去附近的那个公园。
凉风习习，吹散了日间的热气。树影婆娑，数不清的情侣偎依在长椅上密语。
亦尘脸上微微有点热，她却似乎熟视无睹，径直找了个空位，招呼他过去。
长椅很短，两人于是靠得很近。静默了很久，她才长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
“累。能借你的肩膀靠靠么？”
“嗯。”
然后他闻到了她发丝上的幽幽清香，脸上越发的热。
“喂……”
“嗯？”
“我今天还没说那句话吧，我——”
“是，为什么，能告诉我么？”他打断了她的话。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她记起小时候住在家附近的那个大哥哥和大姐姐。明明互相喜欢着对方，却没有一方勇敢地站出来表白，只是整天争吵着，以此为乐。总以为会有明天，明天两人就会牵起手，永远到白头。
记起了大姐姐病重在床，远眺着窗外，挂在唇边的那抹凄然的笑，还有从北方匆匆赶回来，终究晚了一步的大哥哥，看着灵堂上照片里的大姐姐时，滑落眼角的一滴泪。没有说出的喜欢，再也没有说出的机会。
来不及说出的爱终究只换作了大姐姐临终的一句嘱咐——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及时对他说喜欢，不要像我一样空留遗憾……
“袁洁、洁？”亦尘轻唤。
“只是……不想遗憾。”
不想遗憾到白头。喜欢了，就直接对你说。不要那么多兜兜转转，那么多错综复杂。只想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告诉你，我喜欢你。如此而已。
亦尘沉默了。他看着坡下五光十色的街灯，不禁觉得有些恍然。世界似乎真实又并不真实，谁能担保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遗憾常有，但想不遗憾其实也并非登天难事。
“诶，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她在他耳伴细声低喃。
“嗯。我也……很喜欢你。”他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嗯。”
不论明天会是怎样，起码此刻他们捉住了幸福。这一刻，没有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