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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泥巴糊脸[种田] ...

  •   清晨城门一开,驾车的车夫一挥马鞭,马儿撒开四蹄极速奔跑起来,很快就将城门远远的抛在后边,围着城墙睡下的难民睡眼惺忪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就已经驶开老远了。

      这短短的一点时间谁也不敢放松,直到确定后头的人追不上来才稍微放缓了速度让马儿缓口气。

      “我们去哪儿?也由齐林入城再转到南仟吗?”陆临问,这是他听说的南下的一条路线,避开了几个重灾区,一路上难民较少,受到抢夺的可能性也越少。

      何文彬摇头:“不走齐林,我们从出了灵山县范围后往东南走,先入于汌再过金宜,接下来就走一步算一步了。齐林现在城门戒严,只准出城不许入城,前一段时间西北地区逃难的人大多涌入了齐林,当地县令应付不过来,索性封城了。”

      陆临多少知道一些方位,这于汌和金宜都还在灾区以内,原本只需过一道城门,现在不但加了一道,而且从地境上看更为凶险,他提了一个馊主意:“何二公子,不如我们穿旧点走去吧?”

      何文彬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里包含的内容无比复杂,陆临只好举手投降:“区区错了,老老小小受不起这份折腾。”

      “知道就好。”

      灵山县虽然是处于西北偏东的位置,但是要真正入了没有受到雪灾和瘟疫波及的地方,也得大半个月。这还是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的状况下,要是再有点耽搁,也不知道老人小孩是不是撑得住。

      陆临有些不安,也许是亲眼目睹了难民凶残的抢法,他总是担心自己刚一掀开帘子,就有人冲了上来,占满泥灰的拳头下一刻就与自己亲密接触了。又或者半夜醒来,自己也已经躺在难民堆里,身上的小包袱也不见了。

      这样想了两天两夜,终于碰上了一小股灾民,像是同一个村子里逃出来。陆临一根筋都绷紧了,然而直到他们的马车正常驶过,这中间什么也没发生,他“啪”地一下靠在马车上,心里的石头落下,原来不是所有的灾民都会抢劫的。

      他松了一大口气,靠在何文彬身边,一闭眼就睡死过去了。

      坐在何文彬膝头的孩子睁着乌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嘎嘎笑了。

      他们这一行人数不少,光孩子就有五个,加上陆临与何家三口,还有两个路上照应的丫头和两个赶马车的车夫,把两辆马车挤得满满的。

      原本何府里的人有亲眷在世的,何文彬都给了一笔丰厚的遣散银子,让人自己寻亲去了,没有的就跟着他们一起南下,车夫里头有一个老家就是南方的,正好顺路也就没离开,不然何文彬还得重新找可靠的车夫,这一下省了不少麻烦。

      何父所在的马车宽敞一些,四个孩子都挤在了上头,一个丫头带着,剩一个最不省心的放在了陆临这一边,也跟着一个丫头。陆临睡觉的时候那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都不好意思看,她与陆临还陌生着呢。

      有惊无险入了于汌,陆临已经完全适应了马车上的生活,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抱一抱皮孩子何园舟,逗他笑一笑。

      千辛万苦到了金宜后,竟然有人自动找上门来,二三十个黑衣壮汉护送他们,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南仟。

      陆临断定何文彬是个有来头的人,就连何父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叹气,“文彬,你还是走了你娘那条路……”

      何文彬把一直抱着的孩子放下,侧过头:“爹,我娘当年没有选择,我也没有。谁让您能拐得我娘做妾呢?”

      这是第一次,陆临看到何文彬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再看看立刻闭嘴离开的何父,他觉得这二十多年的往事一定很值得一听,如果能让何文彬给他讲讲就好了。

      宅子是早有人收拾好的,直接入住即可,连伺候的丫头小厮都已经各司其守,院中来往已经甚为熟练了。

      陆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穿好衣裳溜进了何文彬的房间。

      “秀才,你不敲门?”何文彬收起在看的册子,挑眉问道。

      陆临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手笼在袖中,严肃道:“何二公子,区区这些日子一直被疑云笼罩不得其解,不知能否请公子为区区解惑?”

      “想知道我娘的事?还是何文清?又或者是青青?”

      陆临点头拱手:“区区都想知道。”

      “那就说来话长了。”何文彬眼神停留在茶壶上,朝陆临示意,“先给我倒杯水,渴了喝。”

      陆临没想到何二公子今天这么好说话,立即给他倒了茶,醇厚悠长的茶香扑进鼻子,浑身舒畅。他把茶杯推到人前:“请。”

      “我娘是江湖人,一教之主独女,后来爱上了我爹这个读书人,做小也要留在他身边。大娘是在大哥十三岁那年因为风寒病逝的,此后大哥就不待见我娘了,直到我娘离世也没得他一个好脸色。所以大哥厌恶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为人自私,抛下文远也属正常。至于青青,他的性子早在那些地方磨得扭曲了,乐意跟着大哥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了,何文彬端起茶杯。

      陆临还刻意等了他一会儿,又与何文彬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道:“就这样?没有了?”

      “嗯。”何文彬无辜点头,“已经说完了。”

      深吸一口气,陆临告诉自己要冷静,默默在心底运气好久,才开口:“那区区再问地仔细些好了。令堂何教中人?何二公子那日为何放任何大公子离开?为何又让青青离开?”

      “小教派,秀才正经读书人定是没有听过的。”

      “当日我爹遭了挟持,又如何不顺了他的意?”

      “青青没安好心思又帮不上忙,放他走还能让我省点心,不是更好?”

      何文彬耐心十足地解释,他含笑望着陆临:“秀才可满意了?”

      “除了第三个问题回答的还有点道理,第一个问题说了跟没说一样,至于第二个问题也就是最重要的,简直一派胡言!”陆临怒从心头起,一把夺回了何文彬端起的茶杯,仰头自己喝了,杯子“啪”一声拍回桌上,一双凤眼睁得老大。

      “事实上,秀才你知道了教派也没有意义,至于我大哥,放走就放走了,反正他也掀不起风浪来,让他在外头还能多吃点苦不是吗?”何文彬连忙安抚他,“也不值得生气不是?”

      “总觉得你还有别的目的。”陆临心底有着强烈的感觉,这何文彬肯定没有这么单纯,这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什么。看着对方始终和气的脸,陆临又愤怒了,他一定要卷着这家伙所有的家当跑了!

      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何文彬笑着摇摇头:“秀才想多了。”

      “既然何二公子不愿说,那区区也不多做打扰,先告辞。”陆临站起来作了一揖,一甩他什么声都甩不出来的小窄袖儿,怒气冲冲走了,关门的时候差点把门扯了出去。

      门是关的严严实实了。

      何文彬脸上的笑意浅下来,淡淡道:“出来吧,说说何文清是怎么死的。”

      一道黑影自梁上落下,低着头跪在他面前:“属下等人一直跟着,他这一路走得不太平不过性命无忧,只是前日申时惊雷突至,他与同他一起的一位公子……被劈了个正着。”

      申时?何文彬冷笑,这一道雷劈的还真是时候。

      跪在地上的男子也有些疑惑:“主子,您说这青天白日的,又是这个时节,怎么会打雷呢?难道是何文清弃子抛父,上天也看不过眼?”

      何文彬摆摆手:“死了就一了百了,不必深究。”他将手里的册子递过去,嘱咐道,“这是教中名册,你交给左使,她自会安排你们以后的生活。你也劝劝那些不肯收手的弟兄,杀手这一行是做不久的,还是早些去过安生日子吧。”

      男子接过册子塞到怀里,抬起头露出一张方正憨厚的脸,除了下巴上一道寸长的伤疤可怖,眼神清明,其他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他搔搔脑袋:“主子,您真的能放下吗,就做一个生意人太……”

      何文彬抬手打断他:“走吧,路上小心。”

      男子无法,只好抱一抱拳:“主子保重。”下一瞬便不见了身影,也不知从哪里出去了。

      何文彬独自静坐许久,最后眉心一皱,站起来走向窗边的案几。

      磨墨提笔,微黄的纸张压在镇纸之下,何文彬本以为自己能有不少话说,到了如今却什么也写不出来。秀才愤怒离去的小模样出现在了眼前,那声酸里酸气的“区区”是越听越觉得可爱了。

      “罢了。”他轻笑一声,凝神静气,笔走龙蛇。

      搁下手里的笔,折了两折放到信封里,案上烛火跳动,他低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秀才的那两盒胭脂被他一拖再拖终究是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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