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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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莉茜和乌鸦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所以――”
她的疑问被巨大的轰鸣声所打断，像是地下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翻身，城堡剧烈地震动着，石墙上扑簌簌掉下灰白的粉末，墙上的挂画接二连三掉落在地，四处玻璃破裂声不绝于耳。
“……！？”
莉茜差点一头摔下床，抓着床单才险险站住，想也不想，先将左手边的花瓶给摔进火炉里――要是酿成火灾那就是灾上加灾了。
“我出去看看。”乌鸦丢下一句话，扑腾着飞起来，盘旋一圈就从敞开的露台玻璃门飞了出去。
莉茜还在犹豫该待在原地还是出去看看，另一扇门就砰一声打开了。
“老师！”
冲进来的是阿里，这个矮小少年身上的围裙都还来不及脱下，遮住上半脸的刘海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然而地面明明仍在剧烈震动，他的脚步却出奇沉稳。
“阿里？”莉茜愕然，她从没见过明哲保身、滑不丢手的他离开厨房，何况是跑到这里来。虽然实际上已经完全被莉茜所占领，但这里名义上毕竟还是达克尼斯的房间。
阿里没有回应她的疑问，而是二话不说抓住她的手，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快点，你得逃才行！”
莉茜跟着前方小个子的少年跑着，一手提着裙子，声音有些不稳，“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问句包含的内容实在很广泛，既是对地震的疑惑，也是对阿里异常反应的疑惑。
“勇者闯进城堡，魔王发怒了！他撑不了多久，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阿里冷静的陈述间，两人已经一路冲进空旷的中庭，“听着，你不能被抓到，知道吗？如果你也丧失意志，这一切就结束了！”
“……唉？”
莉茜的头脑有一瞬间的模糊，然后又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清晰。在厨房里工作、似乎和她十分投缘的阿里――
“没有解释的时间了。”阿里说，他按住莉茜的肩膀，“听着，绝对不能忘记自己是谁，绝对不能被他抓到――”
莉茜有些迷糊，“『他』是谁？”
阿里还没回答，忽然一道白光在空中炸开，就像是深沉的黑夜忽然升起一颗炽热的太阳，刺目的白光将笼罩在黑夜里数百年的魔王城照的如白昼般明亮，那些只能在黑暗中生长的诅咒荆棘纷纷枯萎掉落，这幢阴森的城堡彷佛一瞬间被剥去了神秘的外衣，只剩下有些可怜的残破。
“来不及了！快跑！”阿里脸色一变，推了她一把，两人穿过原本复盖着枝叶的庭园走廊，彷佛逃难似地前进着。
“阿里，难道……”她拨开枯黄的荆棘，有些喘不上气来，“你也是玩家？”
她的脑袋简直要炸了，这几天之内也发生太多事！先是自称菲莉亚公主的玩家出现，然后她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是玩家，接着TM阿里也是玩家，总之先让她烤个派冷静一下，再告诉她究竟有谁不是玩家好吗？
阿里没有回答，而是猛然站住了，莉茜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他背上，眼泪都流了出来。
然而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因为有个明显来者不善的身影挡在了去路。
那是个蓄着红色胡须，手中拿着银色大槌，腰上还挂着酒瓶的矮人大汉，他的脸上正写着明明白白的愤怒。
“要去哪里呢？魔物们。”
毫无疑问，勇者的伙伴，盖兹。
阿里将莉茜往身后护去，然后反手一抓，一条惨白的骨链不知道从哪里被抽的出来，两头弯弯的刀刃闪烁着阴森的寒光。
“让开。”他说道。
然而很明显，对方可不会只因为这一点威胁就妥协，他往嘴里灌了口烈酒，然后随意将空瓶扔开，举起银色大槌。
“放马过来，魔物！”
阿里并没有被矮人的气势震慑，却忌惮地往天空的亮光抛去一眼，然后悄悄朝莉茜使了个眼色。
――那是让她先走的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盖兹已经颇具压迫感地向前踏了一步，“不用眉来眼去了，两个都给我留下！”
“你想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姑娘做什么？”阿里问，声音冰冷。
盖兹彷佛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了出来，“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姑娘？干出这些事情还能算是人类吗？你要是还算是人类的话，怎么会把菲莉亚那个小姑娘给……！”
随着这声暴喝，他的眼睛也逐渐转为赤红，非常痛苦似的。
莉茜茫然，“菲莉亚公主……？”
阿里抿了抿，飞快地解释道：“是流言。有流言说你为了得到美貌，用年轻少女的鲜血沐浴，所以魔王城里才会有奴隶少女失踪。”
……哈？
莉茜睁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那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嘴角有些抽搐。
“少狡辩了，这件事情是我亲耳听魔王所说！”盖兹怒吼道。
…………
如果上帝可以仁慈地赐给她一个愿望，那么莉茜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达克尼斯打到死。
老实说这件事没什么好辩驳的，除非菲莉亚公主亲自来澄清，否则说什么都只是无耻的诡辩，现在除了武力之外，似乎他们之间几乎没有其他交流的可能。
架式都摆出来了，然而勇者伙伴和魔王城住民还没来的及干上一架，又是一阵阵连环的爆破声，大地震动不已，等他们好不容易扶着石柱站站稳脚步，四周忽然爆出嘈杂的人声，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在笑，总体而言，这是一阵欢声雷动。
盖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脸上慢慢浮起如释重负般的表情。
“听见没有？”他说，声音里有释然，有欣喜，也有一些他人难以理解的悲伤，“这是……给魔王的送葬曲。”
这句话让他们之间有几秒的寂静，莉茜偷觑阿里的神色，发现他脸上并没有任何悲伤或愤怒，只有逐渐变浓的焦急。
然后，盖兹点燃的一个黑色圆球般的物体，往天空抛去，白昼般的天空又绽放了一朵红色的花。
阿里脸色大变，他忽然出手，骨链像阴毒的蛇一样，猛然窜出，电光石火间就缠住盖兹持槌子的右手，然后另一只手一扯，将莉茜拉得往前踉跄几步。
“跑，不要回头！”
现在可玩是玩“要走一起走！”“不，你先走我随后跟上。”“不，我不能抛下你！”……这类戏码的时候，所以莉茜果断脚下一转，就朝草木间的空隙钻去。
盖兹立刻要阻拦，可他没想到阿里的实力远在他想像中之上，和他纠缠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甩开，心里急上火。
这样下去，会让那个魔女逃掉！
――然而事实证明，他完全白担心了。
因为不到一分钟，莉茜就灰溜溜地退了回来，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圈圈被抓来的各种族奴隶们，将中庭围的水泄不通。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来，莉茜确定他们搬来的那些柴火绝对不是要烧饭。
“这个密度，我就算是光速跑卫，也没办法冲过去呢。”莉茜苦中作乐地吐了个槽。
手持骨链的阿里，尽管是在这种情形下，嘴角还是情不自禁地抽了抽。
…………
…………
另一头，巨大白色光球的正下方，达克尼斯躺在断垣残壁里，望着魔王城从未有过的白昼，不禁发出沙哑的大笑。
他此时的情况非常不好，黑发被削去一大截，身上的黑袍破破烂烂，嘴角溢出大量鲜血，让他笑着笑着就被自己的鲜血呛住，咳出暗红的血丝。可他却不以为意，仍笑的那么猖狂。
一种悲凉的猖狂。
将他击入碎石堆的人却没有半点动容，他金色的发被天空上的白光照出闪耀的白金色，手背上的光芒、宝剑的光芒，和天空的光芒交辉相映，竟然将那张秀气的面孔映出了丝丝神圣的气质。
“原来如此，这就是『命运』。”达克尼斯轻咳着，从喉咙里发出笑声，“粗暴的、野蛮的、不讲道理的、毫无逻辑的命运！”
实力压制又怎么样？机关算尽又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命运――不，会在剧情，会在设定面前拜倒，毫无抵抗之力地引颈就戮！
准备好的人质以一种极其不合常理的方式逃出，陷阱极其偶然地丧失效用，强大的力量在对方面前毫无施展的余地――
这就是必须实现的预言，无法反抗的命运。
“我会就这样，重复死上多少次呢？”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问眼前这个拥有正气凛然气质的年轻勇者，“不，或者该说从以前到现在，我已经这样死去过多少次了呢？”
年轻的勇者却始终没有回话，他湛蓝的眼睛里清晰倒映着他的不耐烦――是的，他对敌人的心情没有半点兴趣，始终用看无生命物品的眼神看着穷途末路的魔王。
达克尼斯不禁觉得更有趣了，年轻的勇者，却是个没有心的男人，这是多么讽刺的设定啊，令人发噱。
――真可惜，似乎他埋的最后一颗炸弹也失去效用了呢。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恐怕不会为了大局牺牲挚爱，而会反过来为了挚爱毁灭世界吧？
他笑得更欢，任由血液奔流。
“莉茜在那里？”勇者问，彷佛除此之外他别无在乎。
“在哪里呢。”达克尼斯轻轻地笑，“在火型架上也说不定？”
希望那些愚民们动手快一点啊，最后的最后，也许他还能坑上他一把？这个念头让达克尼斯不禁愉悦起来。
要是说他此刻还有什么遗憾，或许是不能亲手杀掉另一个魔王吧？
毕竟那个魔王，可是货真价实的邪道。
万魔之王不需要被尊敬，被爱，被在乎，只要被人所恐惧就足够，那正是魔王应有的命运。
――而不是，被那双金绿色的眸子，凝视着，真诚信赖着。
魔王……必须是孤独的！从一开始就是孤独的！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否则的话，他――
万魔之王、伟大的魔王陛下的思维，到这里嘎然停止了，他放大的瞳孔仍仰望天空，白光像是讽刺似的落在黑夜王者的尸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光晕。
失去耐性的勇者艾萨克抽出宝剑，他彷佛对预言的应验没有丝毫动容，对魔王的伏诛也毫不在意，看也没看那具曾让世人闻风丧胆的躯体，就这样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