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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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号，汪曼春从外面推门进了办公室，朱徽因跟在她后面。
天光还早，朱徽因的表情有些萎靡不振，她把文件放到汪曼春面前，笔直地立在一边等待指示。
“哪个方面发的？”她横竖看了几遍：“有破获口吗？”
“没有，在我们目前掌握的密码本里还没有能对上号的。”朱徽因说：“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发报地点就在五公里范围内，电文不长，大约不超过十五个字。”
“你有想法吗？”她靠着椅背问。
“属下认为，这次很有可能是毒蜂组织在南田课长遇刺之后的第一次发报，所以可以用之前的密码本规律尝试破译。侦听组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了。”
“很好。”她点点头：“这两天辛苦你们了。”她拿过杯子把凉水倒在盆栽里，朱徽因立刻会意地替她泡茶。
“这次特高课换血，藤田长官势必新官上任要点几把火，这两天累一点，对以后没什么坏处。”她接过热茶，继续说道。
“属下明白。”朱徽因目光灼灼。
“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希望你踏实工作，不要想别的事情，该怎么做你知道。”她提点了几句，示意朱徽因先出去，“先休息两个小时再工作，调整一下。”
“是，处座。”朱徽因立正，转身向外走去。
从军校毕业时汪曼春也像她一样，勇敢无畏充满斗志，在行动处工作时每次任务都冲在最前面，而越到后来，日本人越看重她，她反而越没了最初的热血。
毕竟是给日本人做事，她虽然贪恋权钱，却还有着最基本的底线。因此新政府和日本军部合作，派驻梅机关到76号之后，她便借着被提拔到情报处的机会，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一步一步混到了现在。
汪曼春缓缓吹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还没入口，电话铃声便响了。
“我是汪曼春。”她揉着眉间说。
“这里是政府大厅秘书处，汪处长，明长官请您来一趟。”
“明秘书呢？怎么是你打电话？”她敏锐地听出对面接电话的是刘秘书，便多问了一句。
“明长官说他会向您解释。”
然后对面挂掉了电话。
汪曼春心中一乱。
以她的身份，通常这种事都是阿诚给她打电话通知。他们昨天前半夜一直在一起，直到午夜他才离开，早上他不去上班能去哪里？
她迅速地换上了中山装，驱车赶往政府大厅。
经过秘书处时她看到阿诚的办公室锁着门，进了明楼的办公室便不由自主地环视一周。
他不在。汪曼春皱眉。
“师哥？出什么事了？”她问。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明楼严肃道，“很棘手。”
“周先生有一个亲信在重庆卧底，回上海途中被日本人抓捕了，送进了第一无人区去做劳工。”他说，“周先生的意思是让我把人救出来。”
“需要怎么做？”
“不用你操劳，阿诚给我出了主意，虽然见不得光，但有效。”明楼说，“只是还需要你的一臂之力。”
汪曼春沉下心来猜道：“他让梁仲春去买人？”
明楼毫不惊讶她知道这种事，点了点头。
她咬着唇想了想：“虽然在76号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种事和买卖烟土不一样，真的要慎重。”接着她追问：“他一个人去了？”
明楼摇头，表情凝重。
“日本人？”她恍然大悟，“我去截住他。”
“不要胡来。”明楼制止道：“我知道你着急，阿诚不是不稳重的人。”
她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但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哥，你们……究竟每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总要他拼上命去做，就不能……”她抬头看到了明楼的目光。
沉着而冷静。
“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死。”他说，“我不能因为他是我兄弟，就把这个死亡的名额给一个我不信任的人。”
“就像上次你把他打伤一样？”她克制着语气，但还是不由地带着质问的口吻。
明楼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就像除夕夜，阿诚在车里问他的那句话。
从语调到口吻，都一模一样。
可他总不能告诉汪曼春，他愿意把阿诚一手推向死路。
于是他说：“阿诚和我说了你们的关系，他也告诉我，必要的时候可以透露给你消息。”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我就直说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汪曼春愣住。
明楼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他居然这么淡定地说出口，还要她帮忙？
她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十多年的感情，原来竟真的是她的一厢情愿。既然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放手？难道就是因为她为日本人做事？但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如果他不问，她如何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浪子回头？
他不问，她就没有机会说。如果不是阿诚爱她信任她，也许她早就成了明楼掌控下的一只替罪羊是吗？
她抿抿唇：“好，我帮忙。”
“去76号侦听室，我需要你演一场戏。”明楼道。
侦听室里，朱徽因等一干人等站在门外，门洞开着，汪曼春操作电报机，联络第一无人区。
明楼焦躁地等待着，不多时突然皱眉大声问道：“你刚才用了明码电报？”
汪曼春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身体哆嗦了一下，不敢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明楼道：“你在用明码告诉全上海，日本人在上海有黑矿？你……”他用手指着汪曼春：“你以为只有76号会用通讯设备吗？啊？抗日分子也能收到！”
汪曼春呜咽了几声。
他缓了几秒，安抚道：“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你先别哭。”他转了几步，把手搭在她肩上：“继续联络。”
她嗯了一声：“我就是……想帮你……”
“我知道，你继续联络。”明楼不耐烦地说。
屋外的人交换了眼神，有一个人左右看了看，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被于秘书叫住：“小张，你去哪里？”
“洗手间。”小张赔着一张笑脸说。
“早去早回。”于秘书道。
“好。”小张一溜烟消失在了走廊里。
屋内，明楼和汪曼春对视了一眼。
谢谢师哥。汪曼春用唇语道。
明楼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无声道：明天我帮你处理掉他。
汪曼春点头。
不知调整了多久，汪曼春突然收听到了信号。
“师哥？”她唤道。
明楼立刻过来：“收到了？怎么样？”
她一只手握着耳机，另一只手迅速地写下数字，而后翻译成中文。
“第一无人区……遭遇游击队袭击……矿区连环爆炸……”
铅笔字在她笔下一个一个写出，没等整句话译出，她的眸中便充满了震惊。明楼按着她的肩，稳定着她的情绪。
即便在刚才来的路上明楼已经告诉她阿诚不会有事，她却还是忧心忡忡。
“能联系到梁处长吗？”他装作慌乱地问，走廊里混乱了一阵，于秘书突然敲门而入：“明长官，刚才梁处长回了电话，说他和明秘书长去了海军俱乐部，阿诚喝醉了，他一直陪着。看他的意思，他们一直在哪里哪儿也没去。还问我们找他是不是有要紧事。”
明楼松了一口气：“好。”
汪曼春不解，明楼便说道：“这是件好事。”
他余光瞟到走廊里站着情报处的很多人。
“曼春，阿诚和梁处长从没去过第一无人区，更别说买卖劳工，我也没有来过你们侦听室，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爆炸都是因为高木的构陷。”他莞尔：“最多是这个生意不做了，周先生会觉得遗憾，但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汪曼春了然地点头附和道：“好，我明白。这件事和师哥没关系，与阿诚也毫不相干，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屋外的人们脸上浮起了猥琐而八卦的笑容。
汪处长这样一来就是承认了阿诚和她的关系，看来她不仅想和阿诚好，还准备不放下明楼，让两兄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真是可惜了明诚，天天痴心地等在76号门口，自己女朋友还是惦记着前任，那个男人还是他大哥。
汪曼春走出来下了命令，让所有知情的人都保守秘密。
她给了于秘书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地递上了大衣，在她耳边说道：“他用了您办公室的电话。”
她点了点头，把目光停留在了小张脸上。小张的表情诡异莫测，有些畏惧，又有些带着胜券在握的趾高气扬。
明楼还想着明天处理，看来他没命活过今天。
“我陪明长官出去一趟，你们各司其职不得怠慢。”她说着，跟着明楼的脚步出了门。
半小时后，特高课外一千米的一个小巷里。小张的尸体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睁大了眼睛。
汪曼春用一块油布盖住了他死不瞑目的脸，把人塞进了垃圾堆。
明楼等在不远处的路口。
“看来你很适合做这行。”他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说。
“我不喜欢杀人。”她果断道，“我只是不想死。”
“我知道。”明楼说着把手里的烟掐掉：“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逼不得已。”
汪曼春侧过脸去看明楼：“我和阿诚在一起，你会介意吗？”
明楼一愣，笑着摇头：“不会。”
“那你会祝福我们吗？”她继续问。
明楼只觉得她和阿诚像极了，抓住一个问题，便一定要个结果，哪怕这个结果是最坏的，也好过瞒着他们。
“会。”他缓缓地走：“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他幸福，既然你们在一起能快乐，我会祝福你们。”
汪曼春突然站住。
“你会不开心吗？”她低声地，不抱希望地问。
明楼看着她明媚的眼睛，极认真地说：“我爱过你，但是我们走的路不一样。”
她听懂了他的话，突然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师哥，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她后退了几步，小女孩一样调皮地撒娇：“你以后结婚，一定要邀请我，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明大少爷倾心。”
明楼宠溺地应了。
于是她在下一个路口与他告别，孤身往76号方向走去。
明楼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点燃一支烟，叫了黄包车。
“明公馆。”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