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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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周佛海公馆。
汪曼春坐在明楼旁边的位置上，装作认真地听着南田洋子枯燥的讲话。明诚坐在她和明楼斜后方，腿上摊着笔记本，认真地做着会议记录。
自司机死后，她再也没坐过自家的车，每天早上阿诚先送明楼再送她，时间卡的刚刚好，从没迟到过。阿情还没回来，于是阿诚把早饭一并捎上，让她在车上吃。下午下了班阿诚便到76号等她，两人旁若无人地坐上同一辆车。
韩叔的事情除了他们没人再知道，两人也心照不宣地不再提。
夜里偌大的明公馆只剩下了汪曼春一个人，明诚每晚给她做好了饭，看着她上楼进屋才肯走，他们之前的那个吻，仿佛也只是一场戏而已，该死的人死了，戏也就该终了。
南田洋子召见过她和梁仲春，质问关于毒蜂的情况。看上去她的样子非常的气急败坏，而又拼命压制着，导致原本就不甚美貌的面容更加狰狞了许多。
“我派人在多伦多路等过，可是没有什么收获，倒是有几个可疑人员，也几乎转眼就不见了。”梁仲春说。
汪曼春微微挑眉。她可从来没跟梁仲春说过要他跟踪这样的事情，两处也如往常一般井水不犯河水，梁仲春怎么突然插了手？
等南田发完火把他们赶出来，梁仲春才拄着拐一步一瘸慢悠悠道：“汪处长真是好运气……”
“怎么讲？”汪曼春问。
“阿诚先生还真是体贴，替你把后路都铺好了。”等他们出了特高课，梁仲春才低声道：“他无缘无故地让我帮你，莫不是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能共通消息的程度？别说你不知道，我不信。”他点燃一支烟道：“汪处长你想想，你可是76号的顶梁柱，要是有通敌的嫌疑，会是什么下场？”
汪曼春不动声色地转过去看他：“证据？”
“明诚就是证据。”他眯着眼睛说。
“我要是通敌，梁处长你……就是帮凶。”汪曼春伸手过去，把他袖子上几乎看不到的灰拍了拍：“从另一个方面考虑，你怀疑我就是怀疑明诚，如果我被抓，你觉得他会放过你？”
梁仲春一口烟呛在口中，一边咳一边指着汪曼春道：“我怎么就上了你们两个的贼船？！”
汪曼春笑：“各取所需嘛。”
她坐上梁仲春汽车的后座：“快走吧梁处长，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她斜睨了窗外的梁仲春一眼：“你不想南田把咱俩叫回去吧。”
梁仲春愤愤地把半支烟一丢，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奸夫……”
“嗯？”汪曼春把军帽摘下来。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梁仲春咬牙切齿地“夸赞”道。
此刻汪曼春坐在会议室里昏昏欲睡。
已经是正午，明诚早些时候趁着休会给她倒了杯水，她喝了几口，此时便不知为什么困意来袭。随即心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昏倒之前她听到了明楼叫她，而她却无力回应。
明诚抱着汪曼春进了休息室，明楼等在会议室外，与南田道别。
“南田课长辛苦了。”明楼恭维道。
“哪里，会议延时了，抱歉。”南田遥遥望向休息室：“汪处长还好吗？”
“老毛病了。”明楼垂眸道：“阿诚带她去休息了，您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倒是明长官，别自家院墙里着了火都不知火从何起。”南田若有所指地说，满意地看到明楼脸上的疑惑表情。
“期待你下午的演说。”南田最后说了一句，便先行下了楼梯。明楼在后面目送她和勤务兵离开，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
休息室里只有一张长沙发，明诚抱着汪曼春走过去，用脚把茶几踢开，单膝而跪，把她稳稳放到了沙发上。
他跪在那里看着她微微蹙眉的睡颜，俯身下去在她额上一吻。
这件事是他和明楼的秘密，他没能告诉她，尽管早晚都要见面，他却还是隐瞒了。因为他几乎是去赴死，他要用命去搏南田洋子和许鹤的两条命，一旦有所偏差，便是万劫不复。不仅他要死，明台也要死，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他不敢让她知道。
而在他吻罢起身的瞬间，衣襟却被抓住了。
汪曼春微睁着双眼，有气无力地埋怨：“你给我的水，有问题……”
他没说话。
“有任务？”她轻声问。
他一怔。
他从没真正暴露过自己的身份，而她似乎是猜到了，却从没说过。也对，她这么聪明的人，又不像明台那样神经大条，当然会猜到。
“对。”他低声道。
汪曼春微微合上眼睛，复又睁开：“阿诚。”
“嗯。”他低头看了看表。
没时间了，他必须马上走，否则一切都会出岔子。
“我等你回来。”
“你要好好的回来。”
她气若游丝，声音飘忽不定。
“药在包里。”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袋：“等你回来我和你解释。”
她的心悸病并不像心脏病一样随时发作，但她平日熬夜喝茶喝咖啡，身体大不如前，身上每天都带着药以防不测。
阿诚愣了一下，迅速地把她手袋翻过来，从玻璃药瓶里取出一片放进她嘴里，正要给她倒水，却被她叫住了：“快走吧。”
他抿抿唇，俯身下去，在她唇上狠狠地印上一吻。
他的舌甚至探进来，触到了她口中那枚药片。苦涩的滋味在两人舌尖上蔓延，让他眉头一皱。
而后他站起来，旋风一般地消失在了休息室门口。
汪曼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力地笑了笑，闭上眼睛。
有药，就死不了。
明诚不怕死。
小时候被桂姨虐待，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死。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在街坊邻居口中听过很多死亡的故事。
这个年代，死个人与死一只动物没什么区别。他要是死了，就是认输了。
但是明楼救了他。他的大哥，把他抱在怀里，用少年刚变声的沉沉声音告诉他，从此后他再也不用受罪，也不用吃那些猪狗都不如的食物。
他不是桂姨养的阿猫阿狗，他是明诚。
他对明楼的感情不像一般的富家少爷和管家，倒像是亲兄弟，明镜也常说明楼和明台不亲近，但私下来三兄弟好的不得了，明台翻墙逃课的时候他总帮忙兜着，直到明楼发现，把两个弟弟都绑在椅子上打屁股。
他和明楼知道彼此入党之后曾有过一次详谈，那次彻夜谈话中明楼用近乎胁迫的语气要他活着，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得活着。
要是死了，他就输了。
而这次的任务，便是用他的命一搏。他知道，明楼要和他一组，就是为了不让任务出任何偏差，明楼不信任任何人的枪法。
站在武康路137号窗口时，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唇瓣上还有药片的苦涩，就像曼春的唇从未离开过。
他把南田叫到窗前，而后便看到了对面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等你回来。”
大哥。他目光坚决而犀利。靠你了。
“南田课长快趴下！”他一把拉住了南田，而后子弹在他肩上贯穿而过，血花四溅，由他的身体蔓延到了南田洋子的手上。
“阿诚君！”南田扑过来：“你受伤了！”
“他还在……”他虚弱无力地说：“毒蜂在对面。”
声音没落，对面的人便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刚闯进屋子的两个日本特工。
他仰面向上，大口呼吸着。
出血过多，他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南田课长，坐我的车，去梧桐路，毒蜂得手之后一定会去梧桐路和手下会合，请你相信我。”他拽着南田，嘴唇颤抖着说：“你相信我。”
南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立刻就去，你要挺住。”
他看着日本女人焦急的面孔，脑子已经一阵模糊：“他不信任我……他不信任任何人，他试探我的目的就是杀掉您……万幸……”
“你替我挡了子弹，你放心，我一定杀了毒蜂替你报仇。”
“谢谢。”他虚弱地笑。
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听到南田说：“送到陆军医院高级病区手术室，叫最好的医生手术。”
他闭上眼睛养神，用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
希望这是他听到的南田说的最后一句话。
旁边的护士准备帮他止血，被他用枪抵住了脑袋：“行动……代号……”
他快晕过去了，他需要止疼剂。
护士和一边的医生对视了一眼。
“与虎谋皮。”
“给我止疼剂。”他喘着粗气说。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