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海豪情》鸳蝶

1、第一章、公子慎言

　　微风划过，吹开了疏密相间的竹林，照见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蜿蜒，可见一竹亭。
　　竹亭完全由竹子建成，不见钉、楔、泥、瓦，似乎就是竹子长成的一般。
　　亭子正中放着一张摇椅，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形制，它完全符合人体力学，或者说完全的贴合上面少年的身体曲线，每一点弧度变化的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高，少一分则矮。
　　摇椅上铺着一张兽皮，因为过大对折着铺着，手指长短的金毛让它看起来非常的舒服，头枕下方悬着的三寸长牙还有搭手附近的四寸尖爪，说明兽皮原主人的肉食本性。
　　想象一下，身长超过四米，尖牙利爪的肉食动物，就知道它应该有多凶猛。
　　竹摇椅上盘坐着一位少年，火红的头发高束，蔚蓝的发带低垂，红丝蓝带随着竹摇椅的摇动和微风的吹拂，恣意的飘摇。
　　目光下移，是白瓷一样的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游龙眉、伏犀眼看着有些华贵的慵懒，点睛绿眸，更是让整个世界都有了神采，就好像是无风秋水笼于朝霞之间，多彩而又清澈，只需那一回眸，就能让坚贞夜奔，石女生情。
　　少年对面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石青色的头发被小冠一丝不苟的聚拢，人坐的笔直，配合上剑眉虎目显得英气不凡。
　　“小侯爷还是如此，本比我年长一岁，也身高寸许，却看起来有如幼弟。”青年开口，语气也是那一丝不苟的语气，只是这内容嘛……
　　完全可以用这嘴有毒来形容，毕竟这个世界不是流行美正太、花美男的世界。
　　坐在竹摇椅上方慎言果然眉头微微皱了下。
　　他眼前这个家伙叫做方思缜，是他唯一的男性朋友，也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朋友。
　　从辈分上来说，他是心字底，方慎言是心字边，辈分比别人矮了九辈，也就是说他和方慎言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同辈，幸好这个世界的世家足够大，大的让设定规矩的人都头疼，不知道如何称呼那些辈分高的家伙，于是世家之中不是本房本户的，且高于祖父辈的长辈统一称呼为族祖，比如眼前这家伙就应该叫他思缜族祖，他称呼方慎言叫做慎言族孙。
　　少吃了两个爷爷的亏，似乎很划算。
　　长房户首一脉基本上就是辈分垫底的，据说家姓山还有高他二十七辈的高人，这就是权利的代价？
　　这位方思缜前辈呢有非常多的优点，勤奋、认真、执着、肯吃苦、天赋好、长得帅……，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这毒嘴，几乎是不毒别人一下就浑身不爽的样子，以至于他都没什么朋友。
　　“夕雾，去唤雪鹞过来。”
　　一个清脆莞尔的声音在摇椅的后方响起，目光顺着声音的来向望去，可以看到一个少女，恩，应该是少女吧？
　　稀疏的头发，烂草绿；不平的皮肤，土间黄；乱眉大小眼，豁嘴塌塌鼻，招风的耳朵，佝偻的腰，配合上面料华贵的交领短襦，满头的珠钗步摇，那个，很不好形容……
　　反正声音配志玲姐姐都会加分，相貌、品味上任何一点拿给凤姐都会减分，除了身高。
　　这丑女唤作桐月，是方慎言最贴心的丫鬟，据说方慎言流落在枳匪营中时，她就是他的丫鬟了，很是贴心，虽然长的丑却屡承恩露，让满千竹苑的莺莺燕燕嫉妒的想死。
　　如今在这个汇聚了整个尹川郡美色精华的院落，只有她一个人下过雨，似乎还有点涝，其他的女子，无论倾城倾国、还是祸乱苍生都还在旱着呢，七年了，连水星都没见过。
　　以至于尹川郡三千万人都怀疑他的审美是不是被枳匪糟蹋了。
　　大约三年前，十分疼爱方慎言的继母方赵氏也对他的审美认了命，在方慎言“道根方显、火发盈头”的第二天，为了庆贺嫡长子成为道人，无可奈何的搜罗了几个相貌丑陋声音莞尔的女孩。
　　当晚方慎言就跪在路凤仪轩门前，痛哭着写下血书，说想要回家姓山、去上族学，走先辈嫡长子们的道路。
　　半个时辰后，几个丑女孩就各回各家了，她们以及她们家的欢喜化成了十两条银，不知道是应该欢喜呢还是悲伤。
　　又过了半个时辰，向来体弱多病的方家嫡子慎言小侯爷晕倒在了凤仪轩中，是夜，宿在了凤仪轩内。
　　次日，夫人饱含慈爱的训斥了他，他知道了勤奋应量力而行，打消了去家姓山上族学的念头，然后好一番母慈子孝。
　　这之后对于他审美的嘲讽少了不少，不过依然是流行的趋势，路人见面不嘲笑一下瞎了眼的慎言小侯爷，似乎都不好和同伴交流。
　　当然了，桐月受宠不止贴心这一个原因。
　　她是木道人，虽然烂草绿看起来很恶心，但是这不妨碍它作为“道缘初露、绿染青丝”的凭证，而且她可以施展家传道术——同心树，这标志着她已经脱离了凡人境，正式进入了道海境。
　　而同心树的作用很简单，就可以让施术人和受术人心意相通，这让发了哑誓的方慎言可以通过她的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提到哑誓，就不得不细说一下。
　　据说方慎言刚入方府的时候，因在枳匪中已养成恶习，顽劣不堪。夫人方赵氏虽有心管教，但是因为年幼的嫡子已经历经磨难，心有不忍，而侯爷又忙于郡内事务，无暇顾家。
　　直到一天，大约是入府第六个月的时候。
　　小侯爷方慎言痛哭着跪在了父母面前，写下了血书，“天生薄命，不能尽孝膝前，性多顽劣，流连荒野之间。颓废十余载，已是舞勺之年，文不能下笔尽意，武不能捉刀擒贼，每逢夜长，羞愧难以入眠，辗转反侧，愧对父恩母爱。昨夜三更，又梦亡母夜来，责儿惫懒，泪不能收，惊厥而起，胸中有愧不能出，对月为誓，一日不入天师境，便一日不言，方才舒展，不肖子慎言未请而为，万死之罪，知不能恕，叩首膝前。”
　　大意就是晚上做梦梦见了亲娘，被教训了，发誓以后好好学习，考上某名牌高校博士生，不然再也不说话这种。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感慨小侯爷亡母方木氏讳莲，感慨她忍辱负重亡于枳匪的悲惨命运，感慨她死去多年不忘教育子孙的贤明。
　　太太方赵氏病重数日。
　　那之后的日子里，方慎言勤读百书，最终展现了自己在方家绝技“道骨卷轴”制作上的天赋，他对精密复杂阵图的计算能力，连府中的几位百岁先生都惊叹不已。
　　夫人也关爱有加，几乎每天都必去千竹苑一次，直到数月之后，发现方慎言对道法、武功全无兴致，屡屡规劝不见成效，最终心灰意冷，在凤仪轩开了个雅会，请了些相熟的夫人小姐过来做客，以安慰那破碎的心。
　　这期间，为了照顾方慎言的起居，夫人方赵氏把自己养在身边的三个二等丫鬟都赐了下去，这三个丫鬟虽然自入府后不多露面，但是他们的美貌却早就名扬四方了，年虽十三四，却早有方府四美之称，另外一美是方家的嫡出小姐怀香。
　　当然，这四美之称是不会有人在方家面前提起，将小姐和丫鬟并称，会被人家砍死的。
　　不过，四人被并称也不意外，这种夫人养在身边的丫鬟都是当半个小姐养的，甚至小姐的文武教习授业的时候也允许旁听，出外游玩也是如同小姐一般，而且多半也和小姐关系亲密，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因为她们将来最可能的前程就是作为小姐的陪嫁，帮助小姐管理后宅，为小姐的后宅战争出谋划策，甚至充当最有力的炮弹，卷起后宅的血雨腥风。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夫人自己的战场不利，被应急征召；再比如婆媳战争硝烟弥漫，被临危受命；……
　　反正用处很多，却没有这种还未长成就早早的打发出来，作为普通的二等丫鬟来伺候人的，还是集团使用。
　　夫人的这个举动甚至让小姐怀香恼怒不已，但是夫人在后宅积威已久，闹几次罚几次也就无可奈何了。
　　也是在这个期间，夫人大后方的威力显露无疑，三个月的时间就给方慎言补充了一个大丫鬟，七个二等丫鬟，十二个小丫鬟，粗使唤丫鬟众多，十二个书童……
　　这大大的超出了方家家法规定的范围，根据家法规定，方府的嫡出少爷可以拥有四个二等丫鬟，庶出两个二等丫鬟，小姐都是两个二等丫鬟（那种养在夫人身边的俏丫鬟是不算小姐名下的），比如方赵氏的儿子方怀驳就只有四个二等丫鬟，还都不漂亮……
　　不过，每一个丫鬟送出，夫人都给出了足够的理由，似乎是不得不如此一样：
　　大丫鬟雪鹞，“言哥初入侯府，恐为强奴所欺，应配以良仆”；
　　二等丫鬟青苑、杜若、罂粟，“言哥是嫡子，家法上定额应有四个二等丫鬟的，雪莺、朱鹤、粉鸳一直养在我身边，知根知底，就给言哥补足数目吧”；
　　二等丫鬟番红，“鸳蝶为人妇年余，珊瑚说她最为慈善，多母性，言哥丧母，鸳蝶实为良奴，就破例赐二等丫鬟身份吧”，是年，番红十八岁，方慎言十四；
　　二等丫鬟琉璃、繁缕，“谢家、王家最善教导奴仆，两家主母与我素来亲善，听说言哥过往，垂泪不止，各自在家中择出最为出挑的婢女，送了过来，我怎好拒绝，我也看过了，这寒香、妖红确实出挑，又是孪生姐妹，给言哥最合适不过”，谢家的这种奴仆称为无骨姬，据说软若无骨，轻似薄衾，可作暖被，价格之高仅次于保命用的道骨卷轴，王家的称为雪女，据说是冷面不喜欢笑，有如高山圣女，而且肌肤白如雪寒似冰，常作冰袋，夏日入怀解暑除忧；
　　二等丫鬟夕雾，“孙家医馆你也听过，这孙家丫头医术更胜其祖父，言哥多病，是要一个懂医理的丫头贴身照顾”；
　　小丫鬟众、粗使唤丫鬟……
　　书童，“多些好，我那日去看言哥，可怜的，整个千竹苑都是莺莺燕燕，阴气太重，要添些阳气。”
　　“夫人，那些莺莺燕燕不也是你送去的吗？”
　　“不送些莺莺燕燕如何照顾言哥？偌大的千竹苑只有言哥带个丑丫头，阳火不是要烧半个宅院？可惜，言哥本就好相貌，很难找出相貌胜过言哥的书童，怪不得他不喜，看来要换几个猛壮的书童看看。”
　　“高塔一样的书童？你见过？”
　　“男人家果然见识少，高塔样的书童才好，热可遮阴，冷可挡雨，放床上跟墙一样，绝对能护着言哥不从床上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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