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只争四夕

3、懵懂少年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进入翠云长廊的？”大长老洛青山的声音响彻整个流云轩，而所有人都不发一语，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
　　大掌门洛川常年闭门修炼，门中之事大多都由三大长老处理，二长老洛狄性格暴戾，三长老洛无常又太过随性，唯有洛青山为人刚正不阿，却也不至于迂腐而不通晓人情事理，论资历，他位居三大长老之首，所以门中重要事务全权由他负责。
　　由于洛尘自身的特殊原因，偷窥之事没有被带入无双大殿处置，显然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哎，大长老你就别太责备洛尘了，他本身就这样，男孩子长大了，往这方面想也正常。”看着洛尘孤零零一人站在中间，通玄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本初是不想带洛尘到此，怎奈刚刚回来，就收到大长老的传唤，而且再过不到半个时辰，自己还要带洛尘去洗怨池，这一来二往，也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向大掌门交代。
　　“正常？”洛青山两眼一瞪，“正常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那有损我无双门风之事？还每次都被逮个正着？”
　　洛青山并没有给通玄一点颜面，将几大长老叫齐是要不落他人口实，他将通玄说的哑口无言，方才停了下来。
　　不过通玄也是郁闷，洛尘这家伙见到事情败露，居然不跑还一个劲的拉着对方，不知道是犯傻还是这么多年不甘寂寞，想出名？
　　他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洛冰，目光中流露几番猜测之意，不过碍于洛青山的颜面又不好当面质问。
　　他只好笑了笑：“这次处罚他就够了，下次他一定不会再犯了，来！洛尘你向大长老道个歉，说自己以后不会再犯了。”
　　眼看洛青山将几大长老叫齐，通玄便知道这次洛尘肯定要遭罪了，连忙替洛尘说话。
　　“弟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洛尘呆板的复述起通玄的话，但是不知道是表情不够诚恳还是洛青山本就心情不好，看着洛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没忍住，就是一拳打了过来，在洛尘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看你这出息，我无双是造了什么孽收了你这么一个废物，还要花重本养你！”洛尘单薄的身子摔的老远，欲要吐出的一口鲜血被生生压了回去，他已经习惯被长老如此处置，任何疼痛辱骂，只是忍着，不发一语，而且大长老也说的没错，无双这么多年为了救治自己已经尽很大的能力了。
　　“不好了，大长老！”洛尘还没来得及站起，忽然从外面跑进一位男子，一身锦衣穿戴，与普通弟子显得格外不同，他瞟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洛尘，冷笑一番，然后肃然道，“雪姨她，雪姨她哭闹着要找大掌门！”
　　眼看着事情被闹大，洛青山背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指着洛尘就要打骂的架势：“说，你到底是怎么上的翠云？”
　　洛尘重重的埋下头，咬着牙，他定然不能告诉所有人是师姐的原因，又不好直面大长老的问题，慢慢，他爬了起来，朝着洛青山跪了下去。
　　“弟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这一跪，石地板也震动了一下，早有预知的其他两位长老不忍直视的侧过了身子，洛青山却看着洛尘这般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又是一种无名火上心头，不过碍于众人情面，抬起的手始终打不下去。
　　“不行啊大长老！”刚刚从外面赶来的阳峰又继续说道，“雪姨现在的状况十分糟糕，若是轻易饶了洛尘，怕是今后我无双再也没有章法可约束门人，雪姨，雪姨她，雪姨她都要崩溃了！”
　　阳峰乃昆仑掌门阳纯风之子，由于昆仑与法华寺以正道自居，洛川剑派虽然与妖族接壤，但是作为立派宗旨，也被拉入了正道同盟。多年来，各门分派自己的精英到其他门派学习，一来是要监视彼此的一举一动，二来，吸取各派所长也是发展自身修为的一种绝佳手段。阳峰三年前便来到了无双，天生资质平庸的他靠着门户的关系，竟也在无双造就了一方势力。
　　洛青山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正左右为难，那阳峰突然开口道：“大长老若是为难，自可以用冰骨锁了他的双脚，他不说如何去的翠云，今后便叫他行动不得。”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尘也心中发颤，他自是知道冰骨的滋味，以冰寒之气凝聚成形，强行打入人体，锁住脉络，这过程极其痛苦不说，他最害怕的还是自己若是被锁住了双脚，今后又如何能够跟随在师姐左右？
　　他不自主看了一眼洛冰，眼神中多了一抹哀求。
　　“这……这不好吧，这样做，洛尘会受不了的。”洛冰似乎觉得事情严重了，支支吾吾的在自己父亲身旁嘀咕，不时向阳峰投去奇怪的眼神。
　　“哎，我也只是建议而已，主要是雪姨她几近崩溃，现在成了众人的笑柄，就怕长老不作出严重的处置，她今后觉得无法立身，这女子重节，要是想不开……”
　　“好了！”洛青山早已被彻底激怒，举起的手一挥，然后身影一动已朝洛尘冲去，通玄暗觉不好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听得“哇”的一声，洛尘瞬间已经被洛青山单手拖了起来，单薄的身子一个翻转，右脚脚踝被凝聚冰寒的手顿时抓住。
　　“不要！”通玄大喝一声，却见那冰魄之手无情的捏了下去，洛尘瑟瑟发抖，一股钻心的疼痛袭上心头。
　　“咯嘣！”骨头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洛尘接着被重重的摔了远去，脚踝上的痛占据了所有，几欲失去知觉，却又被一阵一阵的冰寒刺痛拉回神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终是咬着牙，痛的全身抽搐变了身形，然后一点一点的挪动身子，又跪在了地上：“弟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弟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
　　只知道如此机械的重复，像极了一具木偶呆板的磕着头。
　　“哎，滚！”洛青山没有继续封锁左脚，却也不愿再多看洛尘一眼。
　　通玄急忙将洛尘拉起，刚刚要踏出流云，身子回转问道：“这要是见了大掌门，我该如何应对？”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几大长老都在，难道我还有失公允？再说处置一个废物还需用遮遮掩掩？”
　　“是！”
　　在整个无双，洛尘自小没有所谓的朋友，平日里因为大掌门的吩咐，与师姐洛冰处的最多，其次便是通玄，每月十五通玄便要带着自己前往洗怨池，这一来二往，便有了些许感情。
　　通玄教子无数，对于洛尘却是充满同情与无奈，性情单纯性格又坚毅，上天却是给了他一具如此诡异的身子。
　　行至一段距离，本想先修养一番，不过洛尘一直不肯停下，死撑着要去无双珍藏药品的奇品房。
　　一路上，洛尘没有说一个字，惨白的双唇一直死死的咬住，来到奇品房便照着往常的惯例找寻去洗怨池需要的药物。
　　快要半个时辰，天色微黄，二人准备就绪，却听到洛尘突然开了口：“师伯，我有事要单独出去一会。”
　　“可是你这腿？”
　　“没事？不还有一只可以用嘛。”洛尘强行堆起一脸笑意，故将左腿托起走了几步，表示没有一点压力。
　　看着洛尘落魄的样子，通玄实在无法拒绝，一声速去速回后，便进了奇品房。
　　洛尘将去洗怨池的药物悄悄选了一大半，然后拖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朝着翠云长廊下方的清音阁走去。
　　无双清音山，东面一片银杉覆盖，西面则全是枫叶乔木，这里常年深秋季节，虽然多有悲情伤怀，但夏至里不失为一个避暑的绝佳选择，比起南面的洛水涧和飞来瀑布，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音阁坐落长廊一侧，西临万里云空，山峰地势崎岖回转，飞鸟往来无数，门人弟子便在此建造亭楼，只是能够居住在里面的多是门中有身份的弟子。
　　洛冰本就爱偷窥门人炼体之术，又加之自己长老千金的身份，自然在这个时候选择住在了这里。
　　幸得奇品房离清音阁不远，洛尘拖着重重的身子勉强到了清音阁楼一旁的一座小木屋。
　　他抬起了敲门的手臂，又迟迟不敢下手，彷徨着昨天日子没有将事情办好，一会又该如何向师姐解释？
　　正当他犹豫的时刻，门却突然打开，洛冰一身白衣，话也不说的拉着自己的手反身就走了出去。
　　洛尘无暇解释，一路忍着脚下疼痛被洛冰带到了悲情崖的巨石后面，这里云雾遮掩又有巨石相依，一时很难被人发现。
　　洛冰神秘兮兮的环顾四周几眼，然后转过身来。
　　“师姐，今天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心符不知怎么居然掉了。”洛尘见到洛冰欲要开口，急忙打住对方，他从怀里拿出那一堆自己精心挑选的药材，“师姐，这次我将大部分的药材都拿来了，给！”
　　作为救赎，兴许着这样可以减少师姐的责备，这么多年自己唯一有用之处就在这里，可以自由进出奇品房，挑选那些普通弟子难以享用的天才灵宝，每每去洗怨池之前他都要在师姐的吩咐下交出一部分，而自己则要在洗怨的过程中默默忍受缺失药材带来的痛苦，而这次，洛冰没有说一个字，他便拿出了大部分的药材。
　　洛冰灵动的双眼眨了眨，慢慢接过药材之后，轻轻凑了上来。
　　孤月高悬，眼看着那俏丽的容颜一步步逼近，他从未有过的紧张顿感顿时袭上心头。
　　“洛尘。”她轻轻唤了一句，洛尘的身子便觉得一软，似要瘫痪一般。
　　“师姐。”回答一声，他已经接连吞了几口，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