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朱安康》陬五离

1、楔子 最后的两个人

　　有人说，人生只有轰轰烈烈的度过才有意义，可他们哪里又知道，“轰轰烈烈”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的青春轰轰烈烈的从生命里重重碾过，喧哗过后只是寂寥和苍凉。
　　——题记
　　安安又一次被送进了急救室，虽然好运的保住了性命，可已经油尽灯枯的她哪还有什么日子可活？看着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再想想自己如今衰老的样子，安安不由得悲从心来，这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那是老年人专有的声音，迟钝而又吃力。而今，还能够出现在安安面前的老人，也只剩下他一个了而已。安安慢慢的转过头去，对来者微微一笑，“启，你来啦！”
　　来者正是南启，安安的青梅竹马。和日渐衰弱的安安不一样，即使已经年满八十，南启依旧同以前一样充满活力。南启将带来的鲜花插入花瓶，在病床前坐下，同样回以微笑：“嗯，听说你进了医院，所以我来看看。”
　　安安叹道：“这不是常有的事么？你不来也行的。”
　　说实话，安安一点也不希望南启来。五个人里，只有安安和南启还活着。而今，她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南启他该是有多痛苦，有多难过呀！
　　南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安安，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个样子的南启，安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岁月真是能改变很多东西啊！如果此时站在安安面前的是十八岁的南启，那么，他一定会对安安怒目而视，冲她咆哮：“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不来也行？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该来。正因为还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才要时时来，天天来，天天腻在一起......”
　　想到这里，安安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听到安安的笑声，南启转过头来，一脸的疑惑，“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你而已。”
　　“以前的我么？”
　　“嗯！”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过去”，南启身上弥漫着浓浓的悲伤......与悔恨。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话题，或许我应该转移话题。如此想着，安安忍不住开了口：“启，我......”
　　却未想，南启打断了她的话。他双眼直视安安，一字一句慢慢道：“安安，你恨我么？”
　　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安安一个愣神，最终选择对此避而不谈，“事到如今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正因为是现在，所以才要问清楚。如果得不到答案，我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南启的眼神里满是执着，似乎安安不回答他就绝不罢休一样。恍然间，安安突然发现，南启其实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如此执拗。
　　沉默半响，安安最终还是开了口。她不忍的看着南启，轻声道：“恨过。”
　　是的，安安恨过南启。年少的她认为南启是一切不幸的源头，如果没有他的话，五人间的平静不会被打破，他们也不会痛苦纠缠，最终渐行渐远。
　　听了安安的回答，南启伸手捂住双眼，有浅浅的细细的声音从他手下传来。
　　安安知道，他在哭。人老了总是容易情绪激动的，尽管南启如今还很精神。她犹豫片刻，最终慢慢的伸出右手，拉开了南启捂住双眼的手。
　　看着南启泛红的双眼，安安忍不住笑了。她，终是彻底释怀了。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将消逝。
　　安安轻轻抱住南启，取笑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南启呆愣片刻，才一脸别扭的说道：“我没有哭，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而已。”
　　“是是是，是沙子。”安安满脸敷衍。突然间，她想到了些什么，对南启说道：“启，我想出去走走。”
　　南启思考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好！”他将窗前的轮椅拉到床前，伸出双手想要扶安安下床，却被拒绝了。
　　安安轻轻叹息，而后望着南启郑重说道：“启，我说‘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坐轮椅我就让你去。”南启依旧举着他的双手，固执的想要让安安坐轮椅。
　　“不要，我才不要。”安安推开了南启的双手，任性的掀开被子想要自己下床。
　　看到如此固执的安安，南启无奈苦笑，终是妥协了。“就只能走一会儿，累了就要停下来。”
　　“知道了，你真啰嗦，启爷爷。”虽是如此抱怨着，可安安的表情却无一丝厌烦。她感到很高兴，因为南启还是那个南启，还是那个对她没辙的南启。
　　在南启的搀扶下，安安一步一步慢慢向着门外走去。门外，有她渴望着的东西，那是阳光，是生机。
　　站在花园里，看着四周生机勃勃的景象，安安感觉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她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夸张的吸了一大口气。
　　看到安安的样子，南启无奈笑道：“真的有这么喜欢外面吗？”
　　安安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喜欢。”
　　安安的声音很小很小，似自言自语。可南启还是听到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在，浑身充满了悲伤。他将安安扶到长椅上坐下，神色黯然，“我们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我就八十岁了。”不过，能不能活到那时还另说。
　　“安安，你怕吗？”
　　尽管南启语焉不详，可安安依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问安安怕不怕死。安安愣了愣神，而后回道：“有一点，我怕我死后找不到他们。你知道的，玩捉迷藏我不在行，每次当鬼我都找不到人。”
　　南启伸手握住安安的右手，宽慰道：“没事儿的。如果找不到他们的话，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会陪着你一起去找他们的。”
　　“就像以前一样？”
　　“对，就像以前一样。”
　　安安忍不住笑了，真好。还有启陪在我身边，真好。不是我一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