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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重逢与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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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电视剧或者通俗小说里若是出现了女主呼酒豪饮的镜头,接下去的情节肯定就是女主华丽丽的酩酊大醉,格调高雅的话,新认识的男人要礼貌客气地送醉酒的女伴回家,然后,一系列接触来往由此展开,倒杯水呀帮忙换掉吐脏了的衣服呀,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但却怜爱横生情愫疯长,若是低俗点儿,坏了,高跟鞋、丝袜、内衣、裤头……从门口一路丢到卧室里去,镜头转处,激情男女赤裸相拥,水到自然成也好,一时糊涂酒后乱性也罢,总之生米煮成了熟饭,后面或悲或喜听天由命吧!
可是蕾迪卡不是普通女人,那种不堪酒力的庸俗桥段在她身上发生不了。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儿不揽瓷器活,没有点儿本事,蕾迪卡又怎么敢放肆?
结果是,一整瓶高级红酒和十几瓶啤酒下肚,蕾迪卡仍旧是镇定自若睥睨一切的蕾迪卡,醉的是花钱结账的首席会计师和保险公司课长。
首席会计师还好,酒醉心里明,脚跟儿虽然飘忽不稳,行事谈吐却没有荒腔走板儿,履行诺言地掏腰包结了账,撑着一份男人尊严来送两位女士回家。
“我们没事!”蕾迪卡冷冷地看他,自己海量孟晓伊没喝,当真没事。“你自己找个代驾吧!”
“我还是送你们吧!”席骋坚持,“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女人拖着一个醉鬼,不安全。”
醉鬼是保险公司课长,烂醉,且没品,不知道天高地厚东南西北全靠人扶着才没萎顿到地上去,嘴里却仍旧唠唠叨叨嘟嘟囔囔,一忽儿抱怨上司,一忽儿挑剔女友。
蕾迪卡皱起眉毛看看他,烦恼地想:果真是两个女人拖着一个醉鬼,这种情形,自己不可能出门走掉丢下孟晓伊不理,那么这个不肯闭嘴的醉鬼就需要一个能背能抗的男子把他弄回去。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来开车,你负责管他。”
彼时鞋包版块儿的小编蕾迪卡还没有座驾,她的“开车”竟是反客为主地开席骋的车。
席骋却没反对,天经地义地交出车钥匙,自己架起不能走路的同学坐到后座上去。
孟晓伊一面担心男朋友的胃一面担心蕾迪卡的车技,“他会不会吐啊?你能行啊?”
“他吐不吐你管不了!”蕾迪卡看着保险公司课长心烦,没好气地对孟晓伊道,“我行不行你也没办法改变。不然,你来开?”
孟晓伊见状也不由埋怨地道:“早知道这样,喝什么酒么!”
“早知道这样去什么酒吧?”蕾迪卡越发没好气儿,“酒吧不喝酒,只给你谈天说地?”
孟晓伊给她使劲儿一呛,不吭声了。
席骋在后座望望蕾迪卡把着方向盘的背影,心说这个女人泼辣得不同寻常。
蕾迪卡没心情计较席骋怎么看自己,老实讲当时只顾着忙,忙着工作忙着拼搏,忙着寻找出头的机会,同时忙着焦躁忙着烦。
生于边陲小镇花光了父母全部积蓄考进京城著名大学美术系的李蕾蕾小姐要想在这扫大街的环卫工人都可能是退休处长的城市里站稳脚跟必须得闯出点儿名堂来,而“名堂”,在这儿,对于势单力孤的又只肯付血汗而不是血泪代价的年轻女人来说几乎等同于搏命,她没有时间自怨自艾没有时间哀悼刚刚因为先天不足而夭亡的爱情,一门心思地杀出重围攻城略地。
再见席骋是一年多后的事情。
时间对勤奋者的宽待是一年多后蕾迪卡效力的网站短时间内名气大增,她也离开了鞋包版块由可有可无的小编一跃成为男装版块的大主编。
事业的发展带给蕾迪卡的实际利益是她交了首付房款和车款,成了有房有车的房奴和车奴,月月债台高筑心里却踏实安乐,走路时脚跟不再虚浮,说话时心中有了底气。
汪峰怎么唱的?
——我在这里欢笑也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里死去,北京,北京。
没有变化的是她二十九周岁更近三十大关了依然还是单身,她的拼她的猛,铁娘子一样雷厉风行的作风让许多对她产生意向的男子望而却步——娶回去肯定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受得了吗?
蕾迪卡也不急,她心中的小女孩儿梦幻早已死亡,有句话叫越夜越清醒,她则是越清醒越绝望——指望一个男人给你幸福?还不如指望房子和车,产权证比结婚证可靠多了。
因此她便丝毫没有计划要同席骋重逢,虽然当日送保险公司课长回家时她恍惚觉得这个男人果然沉稳,虽然谈不上漂亮好看,其成熟和儒雅也有三分吸引。
重逢是个意外。
依旧还是鞋包版块小编的孟晓伊那依旧还是保险公司课长的男朋友在京同学聚会,大酒店大包房里胡吃海喝作够了出来腿软脚松地摔了个跟头,摔倒时还不肯乖乖就范,徒劳挣扎手掌撑地,当时就尺骨骨折。
席骋作为在京同学的一员,送课长去医院的路上给孟晓伊打了电话,而孟晓伊当时正哭丧着脸同蕾迪卡诉苦,说后搭手的同事如何如何挤兑自己。
于是乎。
命运常常厚此薄彼,一年多的光景,席骋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从首席会计师变成了事务所合伙人,气质越发干练,气势越发夺目。
蕾迪卡再见他时心里有一点儿诧异,暗想事业上的成功真会改变一个男人的外貌吗?怎么看都觉得席骋这种男人读书时肯定是穿着老土言语无趣的呆学霸,怎地人生一得意,整个人儿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呢?修得仙身一般,哪个角度琢磨都有点儿不同凡响。
蕾迪卡是个怪胎,从来瞧不上不如自己的男人,比自己强的,却又心生抗拒,百般挑剔刻薄,非要揪出点儿瑕疵弱点来才心满意足,未达目的之前,言语自然满带着攻讦。
所以到了医院,蕾迪卡就当面冷笑,讥讽地道:“两位的年龄加在一块才年近花甲吧?离死大老早呢忙着聚什么会呀?不是通讯落后联络艰难的时代了,动不动打着同学聚会的名义起哄疯闹有什么意思?现在才哪儿到哪儿?拼钱你们还少,拼尿你们还早,拼酒么,哼哼……”
保险公司课长疼得呲牙咧嘴没精神计较她的刻薄,席骋却注目看看蕾迪卡,心说上次这样如今还这样,小姐你不能有点儿变化啊?
蕾迪卡看出席骋目光不满,越发忍不住:“怎么样首席会计师?嫌我说话难听是不是?实言而已。咱们都是干实事儿的,又不搞传销,拉帮结伙扯情叙谊的,有什么用吗?”
席骋性子上来,冷冷地道:“有没有用需要您来帮我界定?我是干实事儿的,雷小姐也是吗?”
知道她不姓雷,他坚持这么称呼。谁叫她特立又傲慢?
蕾迪卡面色一变,这家伙,借着自己的工作性质拐弯骂人。哼,你成功怎么啦?老娘还就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网站工作就不是干实事儿的了?”蕾迪卡冷然一笑,“依您的逻辑,会计这种依赖一切实体运营生存的职业也是寄生虫——人家的劳动果实,你们拽过来写啊算的,然后就抽佣收费。没个天理。”
席骋不料蕾迪卡反应如此敏捷,不怒反笑:“雷小姐可以看不上我,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社会发展,没有会计还谈什么金融?”
“不敢拉仇恨!”蕾迪卡依然冷冷地道,“全国数以万计的会计,多少好人?只是提醒席先生别拿职业说事儿。没有网络,还谈什么社会发展?”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席骋决定甘拜下风,虽然听出蕾迪卡隐匿地骂自己不是好人,还是笑笑:“误会误会!鄙人整天看报表,人糙口拙,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个意思?
蕾迪卡暗哼一下:笑话,姑娘但凡口慢些,你小子也不是这个嘴脸!敌退我打。“大男人,还是口拙点儿好,嘴巴无德,叫人讨厌。”
席骋闻言越发苦笑——跟女人过招儿?武力之外全无优势,算啦!
蕾迪卡见他一击即退,任凭叫阵,再不回口,不由失望,心说好歹神勇一下打上几个回合呀,这般畏战,穆桂英的绣鸾刀还没出鞘呢!
会计师却不是律师,无意口舌上的短长,但见同学女友赶到,伤势不轻自己也没必要鞍前马后地陪着,便对马上进行手术的课长说:“你好好养着,明儿我来看你!”
“哎!”课长见同学要走,连忙喊道。
“怎么?”席骋看看同学。他不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给课长死逼着来的,事务所一堆杂事,他出来好几个小时,得加班处理。
课长为难地看看他,“那个什么……你身上带着卡么?我最近手头紧,帮我垫一垫手术费。”
席骋吃惊不已,早知课长同学外润里干,不料拮据到这个地步,一时间做不出正常反应。
蕾迪卡感兴趣地琢磨席骋的表情。
看惯了男人间称兄道弟呼酒吃肉,一谈到钱就原形毕露。
尺骨骨折,手术费不是大数字,会计师不可能支付不起,但是,会不会心甘情愿当这个冤大头?
有待观察。
席骋感觉到蕾迪卡的目光,其中的研判与讥讽令人恼怒,却无法说,只好收了惊讶改回淡定:“自然带了,我去缴费处缴费,你安心治疗,有女朋友陪着我就不做电灯泡了!”
课长同学感激地道:“谢谢你席骋。”
席骋摆摆手,只走不语。
蕾迪卡心里暗哼一下——傻瓜!人家花天酒地家无余粮,遇到个风吹草动就赖上你,杀大户!你倒乐得当英雄?豪掷千金!下次记得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