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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醉酒 ...

  •   覃府。

      赵清明在东厢房里点着了炭炉,温了壶酒。覃牧秋盘腿坐在矮榻上,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发觉屋子里与自己七年前离开时没什么变化,不过是多了一床被褥,连基本的生活用具都不齐全。

      “尝一尝。”赵清明道了一杯酒递给覃牧秋。

      覃牧秋不爱喝酒,但还是接过来仰头喝了。

      “怎么样?”赵清明问道。

      “辣。”覃牧秋将酒杯递给对方,道:“再来一杯。”

      赵清明便给他又倒了一杯。

      眼见覃牧秋连着喝了四五杯,也没有要停的意思,赵清明便将重新斟满的酒自己喝了。覃牧秋一直看着对方,也不说话,对方便也连着喝了四五杯。

      “赵将军,已经晌午了,你去买些吃食吧,连个下酒菜都没有,未免太寒酸了些。”覃牧秋道。

      “是臣不周到。”赵清明说罢便披上大氅出门去买吃的。

      覃牧秋看了眼角落的酒罐,眉头微皱,想必赵清明平日里便是这么喝闷酒的。他心中觉得有些难过,他宁愿赵清明再也不记得自己,就如同自己早已忘了对方一样。可究竟忘了没忘,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确信。

      他收起伤春悲秋的情绪,下了矮榻,在矮榻一侧摸索了片刻,随后打开了一个暗格,从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木箱子。

      这里头都是他童年积攒的宝贝,只是后来去北郡之前,没带走。或许是知道有朝一日会回来,或许已经不想留着这些宝贝了。

      他打开木箱,见最上头是一个纸糊的风筝,已经破损了。那是赵清明给他做的,不过手艺欠佳,自始至终也没飞起来过。

      他又从里头陆续拿出木刻、弹弓、小人书……

      这些东西几乎都是赵清明给他的,只有一件东西例外。那是他放到箱子最底层的一本书,书封上写着《异人志》。

      覃牧秋拿起《异人志》,良久后才翻开书页,不出所料,里头的字迹和内容与李逾那本如出一辙。

      显然,这两本《异人志》出自同一人之手。

      覃牧秋深吸了一口气,不经意转头看到了立在门口的赵清明。对方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手里的书,见他转头便又将目光移到了他脸上。

      “赵将军。”覃牧秋有些手足无措,仿佛一个偷东西被抓到的小孩。

      赵清明慢慢的走过去,俯身捡起地上那只风筝,抬头望向覃牧秋,心里的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可是他又看了一眼覃牧秋手中拿着的书,便将那句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整箱的东西唯有那本书不是自己送的,可对方却偏偏拿了那本书。赵清明知道,自己在覃牧秋的心里扎了一根刺,疼到对方恐怕再也不愿意让自己回到身边了。

      “臣回来问问陛下想吃些什么。”赵清明道。
      覃牧秋支吾了片刻,道:“都行,赵将军随意便是。”

      赵清明闻言便转身走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覃牧秋惊魂未定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将异人志塞进衣袋里,然后将其他东西装回木箱原样放回了矮榻下的暗格里。

      覃牧秋觉得此时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将自己编造的身份告诉赵清明,免得对方怀疑他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赵清明回来后,却什么也不问,只是为自己和他斟酒。

      “赵将军,有些事,你一直不问,但是我觉得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覃牧秋见对方不问,便借着酒劲儿先开了口。

      赵清明垂着目光,不敢看对方。他很怕面对覃牧秋,心里暗暗的想,如果要和对方直面过去的芥蒂,倒不如装作一无所知,便当是重新认识了一回,哪怕只是守在对方身边也好。

      可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开口道:“臣洗耳恭听。”
      “想必,你也早该猜到了一些。”覃牧秋道:“我并不是李逾,大余的皇帝已经死了。”

      赵清明依旧垂着眼目,低头不语。

      “我两个多月之前在沙场战死,醒来后便成了皇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朝听政,假装自己就是李逾。”覃牧秋道。

      “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个时候我还没死,所以我便想方设法回到中都想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覃牧秋继续道。

      赵清明咬紧了牙关,暗暗握着拳头,却依旧没有勇气抬头看对方。

      “沽州那一战,于将军受了重伤,覃将军被火雷炸死了,红枫营伤亡惨重。”覃牧秋道。
      赵清明闻言一愣,终于抬头望向对方,他怎么自称覃将军?

      “我自幼便跟在覃将军身边,后来将军接管红枫营,便将我编入了红枫营之中,七年来我一直是他的亲卫,没想到……沽州之战却眼睁睁看到将军死在了我前头。”覃牧秋说到此处悲从中来,竟真的红了眼眶。

      赵清明如遭雷击一般,他又回想覃牧秋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原本笃定认为此人便是对方的证据,此刻都有些摇摆不定了。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赵清明问。

      “我叫吴风,原来在府上负责照顾红枫,后来去了北郡,虽然是将军的亲卫,可平日里也兼着照顾红枫,将军不放心它给旁人照顾。”覃牧秋道。

      吴风,赵清明记得这个人,可是与覃牧秋在一处时,他眼里甚少能容下旁人,是以对此人几乎没有印象。

      怪不得红枫会听他的话,怪不得此人会画墨梅,覃牧秋可是从来都不会画画的。想到这里,赵清明便有些心灰意冷起来,此人不是覃牧秋,那便说明覃牧秋当真死了。

      “赵将军,我知道你从前与我们家将军是有交情的,如今他死了,你可愿看在他的面上,帮我。”覃牧秋道。

      赵清明愣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太过残忍。他一次次的心灰意冷,一次次的重拾希望,如今这希望又被眼前这人生生浇灭了。

      “你要做什么?”赵清明木然的问道。

      覃牧秋见到对方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不忍。他见对方如此,便以为对方因着吴风的身份又念及故人,却不知道赵清明早已认定他就是覃牧秋,如今却被告知他只是覃牧秋的亲卫。

      “那日麒麟卫拿来的木盒,你也看到了。我原以为将军只是战死,却没想到,竟是李逾下令刺杀的。我想找出这其中的缘由,将军已经不在了,我却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覃牧秋道。

      赵清明沉默了片刻,道:“你想我如何帮你?”

      “不知道。”覃牧秋道。

      赵清明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眼中已不似先前那般毫无生气,他说:“我也想知道他因何而死,此事我自会助你。”

      “好。”覃牧秋端起斟满酒的酒杯,道:“将军泉下有知,定然会感念赵将军的。”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清明端起自己的杯子跟着一饮而尽。

      两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直到覃牧秋不胜酒力醉的不省人事。赵清明任对方伏在矮几上,也不去扶,自己依旧独自喝着闷酒。

      这几个月,变故太多,几乎要将他仅剩的心力耗尽了。数次乍悲乍喜,对于他而言便如同酷刑加身一般,可偏偏如今的结果是悲不是喜。

      待赵清明将酒壶中的酒饮尽了,他依旧没有醉。

      他看了一眼趴在矮几上不省人事的覃牧秋,终于上前将对方搀扶起来放到了矮榻上。他见对方面色红的厉害,随手在对方额头一试,发觉触手滚烫,对方发烧了。

      赵清明斟酌了片刻,发觉既不便请大夫,又不便在对方未醒酒之时回宫,只得弄了快凉帕子敷在对方额头上。希望对方的烧能退下去,或者酒能快些醒。

      覃牧秋迷迷糊糊,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位比如今的宁安王更加声名赫赫的红枫营主帅,覃恒。当年的红枫营规模比如今要大得多,只是七年前在西南边境与良国一战损失惨重,虽然最终胜了,但红枫营的人数却只剩了不到三成,覃恒也在那一战中阵亡。

      覃牧秋梦到自己年幼时,覃恒尚在中都,那时对方极为宠爱覃牧秋。覃牧秋幼时最喜欢听覃恒讲故事,覃恒年轻时走南闯北有许多其妙的见闻,得空便喜欢讲给年幼的覃牧秋听。

      后来覃恒要出征,临走前给了覃牧秋一本书,那里头除了他这些年的见闻,还有到处搜罗来的奇人异事。书是覃恒亲自编写的,还取了名字叫《异人志》。

      《异人志》,是世上仅此一本的书,为何李逾那里也会有一本。覃牧秋迷迷糊糊的想着,便想在梦里找到覃恒问一问,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对方。

      赵清明听见对方模模糊糊的梦呓,便过去替对方换了块凉帕子,没想到对方突然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道:“这是我的,不许给他。”

      赵清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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