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砂糖人偶

8、【八】

　　柳筠剑指一挥，剑阵万剑齐发，正处于妖化之中的阙子俊吼叫出声。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蹿入剑阵，运起猩红血气将阙子俊紧紧环住。
　　柳筠目光一凛，强自遏制剑阵，光芒顿散，他受剑气反噬吐出一口鲜血，往后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稳住。
　　护住阙子俊的身影也受剑气所伤，喷出一口鲜血，往后仰倒在身后之人的怀中。
　　“丫头！”柳筠想要上前，却在阙子俊将尖细利爪横在苏丫头脖子上的之后止住脚步。黑瞳黯淡，冰寒如霜的银瞳也出现沉痛之色。“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被他害死的？”
　　苏丫头却不惊诧，反而是缓缓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知道。”
　　往事种种，在白天见到阙子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来了。
　　她叫苏伶烟。虽然不是世家千金，却也算是小家碧玉。但她天生不是安分的性子，一次女扮男装去书院的时候，遇上了同在书院的阙子俊。然后他们相恋了，小楼是他们相会的地方。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阙子俊为了求仙问道，已经走火入魔，接近她只为吸取她身上的精气。那年冬天，她死了。成为鬼魂的她终于得知了真相，却再也不想记得这个真相。
　　柳筠只觉得心中一顿，痛不可遏。“那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因为啊……”觉察到冰冷的指甲正一分分按压自己的脖颈，苏丫头的眉眼露出一抹了然之色，“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啊……”
　　即便曾经恨他恨得忘记所有，即便曾经为了了断一切埋葬名字，但却无法否认，当年初遇之时，心里的悸动真真切切。
　　阙子俊怪笑一声，对着柳筠面露狂妄之色，话却是对苏丫头说的。“好伶烟，既然你对我用情如此之深，那再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不待苏丫头应答，他便俯下头去，利齿咬破她脖子上的血管，贪婪地吮吸鲜血。几步之外的柳筠看着这一幕，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冷透。然而，他不曾踏出一步，上前阻止。
　　苏丫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随同血液被一起抽干，然后像一条皮囊一样被甩出一旁。她望着那个俊美无瑕，宛如神祗的男子，唇角凝起一丝微弱到称不上笑意的弧度。
　　如果说她和阙子俊的过去是一场噩梦，那这个男人为她的噩梦带来了终结。并不是不喜欢他，并不是不想和他重新开始，只是从他亲吻她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那不可能——她看见了，藏在半边刘海下的银色眼眸。
　　——听说，绮云山上有一位华月真人，收妖驱鬼是易如反掌哩。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还亲眼看到过他呢，他有一只眼睛是银色的。
　　生前所听的市井传闻，原来都不是流言。
　　“哈哈哈哈……”身体注入了需要的最后一股力量的阙子俊狂笑起来，头发四散，宛如恶鬼。但他刚抬步往前，突然双目瞪圆，脸色由白转青，原本就因为妖化而显得狰狞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得丑陋无比。
　　柳筠只是冷眼看他，仿佛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你！”阙子俊指向他，恶毒的眼神宣告着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如果你对她尚存一丝怜惜，你还会死得舒服点。”神情傲然的柳大公子睥睨着阙子俊，说着柔声细语，却是冷如数九寒天，“我在她身上下了咒，你现在不过是自食其果而已。”
　　“哈……哈哈哈……”阙子俊狞笑起来，“我败了，败就败在，我没料到，你也会背叛伶烟。我真是替她不值啊，哈哈哈……啊——！！！”
　　柳筠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漠然地看着阙子俊全身血管爆裂，神形俱灭。
　　苏丫头的意识一层层散去，合眼之前，她听见了柳筠对阙子俊说的那句话——“你还没有那样的资格，更何况，苏伶烟会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冤枉。”
　　然后她终于想起来，柳筠说得很对，她会有这样的下场，并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