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砂糖人偶

3、【三】

　　夜幕稳稳当当地覆落铺张，夜间的冷意也一分分自地上浮起。
　　苏丫头跟往常一样，老老实实地蜷到墙角。虽然鬼魂是不用睡觉的，苏丫头却似乎是习惯了生前的作息，一到夜晚也会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呆着不动。
　　闭着眼睛的时候，脑海里总是空空的，寂静得宛如一潭死水，安稳平和得很。但是这一夜，脑袋里却一直有东西在翻腾。
　　那幅画卷不断浮现，仿佛落入水洼的雨点，前面激起的涟漪方才散去，后面落下的又打出圈圈波纹，不得平静。
　　胸口像是有东西在膨胀挤压着……好难受。
　　她终于忍受不了充盈脑海的画面，猛地睁开眼，却吓得呆在了那里。
　　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近在咫尺，昏暗的灯光打落在他脸上，勾勒得那双过于明艳显得轻浮的眉目柔和安静。
　　蹲在她面前的男子望着他，关切地问：“怎么哭了？”
　　苏丫头惨白着一张脸，像是见到鬼一样。下意识地抬起颤得厉害的手，果然在脸上抹到了泪痕。
　　她竟然……哭了？
　　她竟然……还会哭？
　　见她呆呆的样子，名叫柳筠的男子轻轻牵起唇角，眸光流转。“丫头，你没事吧？”
　　“没事才怪啊——！！！”
　　——确定自己已经毫无悬念被这个花花公子看见了的苏丫头终于大叫起来。
　　简直就是吓死鬼了啊！

　　“柳筠你是个混蛋！”镇定下来之后，苏丫头对柳大公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没好口气。
　　“哎，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柳大公子悠悠然地摇着玉骨扇子，意有所指地拖长声音，顺手在她额上敲了一记。
　　苏丫头连忙后退摸着额头，满脸委屈地盯着柳大公子。他居然还碰得到她？苏丫头觉得这个凡人还真是可怕。
　　“看都能看得到，当然也就能碰得到。”柳筠一眼看出苏丫头所想，话里满是得意。
　　苏丫头想起先前种种，差点气结。“这么说，你一直都看得到我？”
　　“然也。”柳筠往床上一躺，曲起膝盖，翘着二郎腿。“不过呢，看着一只鬼头痛为难的样子实在太有趣，所以在下就没戳穿。”
　　“你！”原来她对他处处忍让，还反被他看了笑话。苏丫头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鬼真是白做了。但是回想起之前搬来这里的人也都是被自己吓走的，苏丫头又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你就不怕我？”
　　柳筠哼哼了两声，转头看着床边一半疑惑一半好奇的鬼，笑道：“一个连生前的事都不记得的鬼，有什么好怕的？”
　　苏丫头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并且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错觉。
　　看着苏丫头那张脸由白转青，由青变黑，柳筠又是一笑。“在下听说，会索命的鬼是生前有怨。你既然不记得生前事，自然是不会害人的。在下不忍心请法师来将你驱走，又舍不得这里的景致，就只好委屈自己，和你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苏丫头挑挑眉，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闭嘴。柳大公子的话似乎是说自己是好鬼的意思，但是更多的还是在夸自己善良吧。果然是个自恋狂。
　　“丫头，你刚才为什么要哭呢？”
　　苏丫头想了一会儿之后，毫无头绪。“不知道。”
　　她大概能确定是跟那幅画有关，但是记不得生前的事，也就无从下结论。她从有记忆起就已经是鬼魂了，也不曾执着于过去的事，可是现在却突然在意起来，眉眼间一片黯然。
　　柳筠瞥了他一眼，道：“丫头，明日跟我到外面走走吧。”
　　苏丫头听得一惊。“嗯？我走不出这里的。”
　　她隐约知道人死之后都是会去投胎的，但是她却一直被困在这里，也不见有什么黑白无常来抓她，这一直让她很是困扰。
　　柳大公子在软软的床褥上打了个滚，然后冲她一笑。
　　“放心。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