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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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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逝者之不追,怅情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曹子建
人怎样能忘记悲痛?
仿佛又走在那条被灭世大火冲亮的小径上,连脚下的鹅卵石都沾染着朱砂般的火光,被烧灼□□的人们无力地嘶吼,随即在房屋坍圮声后归为死寂。去哪?去哪?他跌跌撞撞地往前奔跑,但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惟有烧灼的窒息感依旧那么浓烈,好像瞬间就能把人吞噬。
这个曾经徘徊着丝竹钟罄声的繁华之地已变为人间地狱,而自己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这时,远处黑衣甲胄的士兵缓缓朝他走来,他看见士兵的手中扯着一条沾染烟尘的长发,而另一边的颈部断裂处的血液已经发黑。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那样。
他看见士兵抬起了长刀,上面的血迹滴在他脸上,温热又带有血腥味。这把长刀最终没入了自己的身体,他可以感受到冰冷的利器是怎样划破皮肤搅乱血肉,自己的意识是怎样逐渐抽离身体。
他闭上眼,将所有的声音都咽回了咽喉。
颜路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
大概是离加冠的岁数近了,年纪渐长,做噩梦这种小孩子家家才有的事就少了。再说,颜路也是有师弟的人,怎么能在师弟的面前做不好的榜样——虽如此,难得做一次噩梦的颜路被他的师弟张良慌张地摇醒了。
“你真是……到底是谁在做噩梦啊。”颜路用袖子帮哭得一塌糊涂的张良抹去眼泪。
张良重重地抽噎一下,手中仍紧紧攥着颜路的衣角,“师兄刚刚……像是快要死了,良很害怕……”
颜路楞住片刻,“怎么会,师兄现在还好好的,子房别哭了。明天还有早课,今晚早点睡吧。”
张良挂着眼泪点点头,随后抹了把脸,乖巧地爬上床整齐地盖上被子。颜路看着温和地笑了笑,吹灭了桌前的蜡烛。
蜡烛的火光闪烁了几下迅速地熄灭,颜路扶着桌角的手一僵,似乎这火光带出些不好的回忆。须臾,他调整了呼吸,手上的薄汗在桌面上晕开,烛台上的残烟仍悬在空中,另一边,张子房的双眼被屋外的月光照得雪亮。
次日,张良果然旷课了。虽不是第一次师弟如此任性,但总归原因有颜路的一份,颜路无奈地又一次给张良请假,临走前替熟睡的师弟掖好了被子。
小圣贤庄的夏日很安详,因为平日里年幼的弟子爱粘蝉,所以蝉鸣也渐少。庄中林木丰茂,阳光透过窗外几株翠竹照在张良的脸上,他机灵地微睁开眼,确认颜路已经去上早课,然后一个鲤鱼大翻挺起身穿衣洗漱,吃了一些颜路留下的糕点后就推开门出去了。
荀况的院子离后山很近,周围布满了好几尺高的青竹。荀况爱静,弟子都是早晨自行温习功课,所以这个点荀况那并无杂人。张良自信地朝身后望了望,向小童示意后踏入了院内。
“良拜见师叔。”张良躬身一揖。
“你这小鬼,不好好上课,跑到我这做什么。”荀况正温着手边的茶。
“良已温习完今日课程,觉得庄内课程尚有不妥,不能满足良的需求,还不如向师叔切磋棋艺,能让晚辈见识师叔的高超棋艺。”张良依礼回答。
“也是,这庄内课程繁琐至极,你们师尊又不知变通,早晚会把你们教成榆木脑袋。”荀况捋着胡须说。“难得你有远见之名,说吧,你来这绝不是为了下围棋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张良听后微微一笑,“是,良也有一事相求,不过——这是在良赢过师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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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给二人满上茶水,荀况拧着眉凝视密布棋子的棋盘,张良踞坐在对面,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良久,荀况放下了指上的棋子,长吁一口气。
“是我输了。”
“良僭越了。”张良一揖。
“直说吧,你想知道什么。”荀况抿了一口茶。“敢为了这个旷了一天课,下次掌门师兄来找我,你就没那么幸运了。”
张良看了一眼竹影婆娑的窗外,深吸一口气:
“良想知道二师兄的来历。”
“哦?”荀况杯中的茶水一晃。“他平日里和你关系紧密,你为何不直接问他。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良仔细观察荀况的表情,只听荀况加了一句:“师兄弟吵架的事我可不管。”
“并不是如此。良只是好奇而已。”张良捧起茶杯。“师兄从未告诉过良他的事。”
“颜路的性格太淡,没跟你说也是正常。”荀况招呼小童满上茶水,张良观察到有几滴茶水泼洒在桌面上。向来精通茶道的荀师叔,这个动作有点反常。张良眯着眼把这些看在眼里。
“他是齐鲁本地书香士族的后代,只是颜氏在鲁国时期就没落了,所以很早的时候就被送来小圣贤庄。你是五代相韩家族之后,这种话他怎么可能对你说。”
真的是这样吗。
张良躬身一揖:“良谢过师叔。”
张良作揖向小童道别,院外的青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临近夏末,地上已经布满了些暗黄的枯叶,踩在上面有轻飘飘的感觉。行至所居的院落前,只见颜路抱着几卷书简立在木门边,风吹起他卷草暗纹的衣角。
“子房去哪了?”
张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颜路看了也颇为无奈:“下不为例,你不见师兄和我都很担心。”
“好。”张良顺手拿了几卷书简,扯着颜路的衣角进屋。
颜路拥有一颗平和澄明的心灵,如同无风的池沼水面,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张良仰起头看着颜路,那时颜路未及冠,浅灰的头发用木簪松散地拢着,有几根头发搭在后颈,风吹过略微抖动。
但是张良从未真正看透过颜路,现在也是,未来也是。他总喜欢用疏离感层层包裹自己,只留给众人最温和的一面,把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内心深处。
“今天课上的笔记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以后早点睡,不要再拿晚睡的理由旷课了。”
“师兄……”
“嗯?”
窗外天空已渲染开橘红色的晚霞,院内草丛响起阵阵蛩音。颜路把书简放在桌子上,将敞开的窗子合上,放下竹帘,才回头看看仍呆在原地的张良。
“以后有事情,一定要告诉良好吗。”
颜路听后楞了几秒,随即平淡地笑笑:“好。”他忽略了张良说出这句话时满脸的认真,他只看到师弟少见地抢先点上了屋内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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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逐渐浸入水中,四周响起了隐隐的琴音,琴音悦耳,好似绫罗绸缎缓慢地滑过皮肤,紧接着被辘辘的行车声替代。模糊的光影又逐渐散去,他的视野被一片翠绿填充,这是小圣贤庄幽静的后山,他牵着一个人的手走在两边是青竹的小径上。
对方的手很粗糙,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扎手的疤痕,虎口处还有一层厚茧。不知为何,颜路已经忘却了对方的容貌,隐约中只记得那人和睦的微笑,以及下意识认为这是他唯一值得依靠的人。
“我要去哪?”
“一个安全的地方。”对方温和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会生活在这里。”
对方停了下来,颜路看到远处有个小门,隐隐约约有人立在那边,好像为此等了很久。那个人敛裾蹲了下来,交给他一个朴素的漆器盒子。
“以后你要一个人活下去,我不会陪你了。”
“那你去哪?”
“一个你不知道却总有一天会去的地方。”
对方的手松开了,日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竹子屏障,给那人镀上一层柔和光芒。颜路低下头,用手轻抚怀中的漆奁,上面的彩绘云气纹似乎能腾空跃起,盒正中印刻着金文:孔周。
等他抬起头,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仿佛像烟一样消散在空气中,只看到四周竹尾摇摆,脚下的斑驳竹影微微挪动。
颜路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不算是噩梦。
但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颜路无奈地换下薄绸中衣,简单地用水洗了一把脸。无论过去多少年,那个人的身影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穿戴好衣服,顺手拍了拍还裹着被子梦会周公的张良,“子房,今天我出门参加几位前辈的聚会,你要早点起。”
被拍的那人含糊地哦了一声,又继续翻个身裹紧被子不动弹,颜路无奈地笑了笑,也任由他去了,毕竟过几个时辰来的大师兄拖师弟起床的效果会更好。
拿了柄竹骨油纸伞,穿过后山的翠竹林时颜路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好像昨晚的梦境又会再一次重现。还好颜路生性淡泊,对放不开的事还是会选择放下,行至几步就把这个梦魇抛开了。
几位道家前辈的小聚就在后山的溪涧边,有一两个小童汲着溪水烹茶,颜路想到袖中还有几份张良吃剩的糕点,想拿出来分给小童,却听一位箕踞在草席上的前辈说:“不用给他们,他们不吃这个。”
颜路一听讪讪地缩回手,但是看着那几个小童眼巴巴地望着,有前辈开口也不好意思给,他只好一揖作罢:“实在抱歉。”
诸子百家交流面宽广,各学派共通也属常态。除儒墨自古不相外来,儒家与其他学派共通点甚多,相传儒门孔子是道家老子的弟子,《易经》为儒道阴阳三家的重要经典,荀况两位弟子李斯韩非就属法家。
只是道家分人宗天宗,斗争愈演愈烈,以后这样儒道的交流聚会也会越来越少。
颜路移至席边,一一作揖,简单自我介绍后才入席正坐,小童在一边奉上茶水。开头无过是聊些对道德经易经世间万物的见解,偶尔还会讲到人宗天宗的对峙。颜路年纪尚轻,对这些前辈的大道理并不能全部琢磨透,只能连连点头说是,倒是几个前辈觉得他中规中矩的样子好笑,用枯瘦的手指戳他的脑袋说是不是变成木头了。
“听说最近秦国不安定。”一位前辈把话题扯到了最近的实事。
“哎,老夫也略有耳闻。”
“那秦太后赵姬与宦官通/奸,生下的二子都被秦王扑杀,赵姬也被软/禁在宫外。”
“真不愧是北方蛮夷之后,竟会有如此荒唐事!”
“秦王也是暴戾得很呢……”
颜路默默放下杯盏,一位前辈突然想到什么:“礼制伦理纲常还是儒家最熟悉,子路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晚辈不敢妄加评论。”颜路一揖。“只是,凡事都有因果,一个人品行如何,不仅取决于个人,还取决于环境。”
他微睁开眼,“所以,路认为,秦王有如此性格,定是与他过去遭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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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被伏念从被窝中拽出来后一直苦着一张脸。
早课已结束,伏念正帮忙整理藏书阁中的道家典籍,转头就看见张良咬着手中的笔,有意无意地往窗外瞟,“要再加十遍吗?”伏念严肃地问道。
张良闻言又继续埋头奋笔抄写,伏念长吁一口气,感叹这个最小的师弟真是没办法治了,也都是平日里二师弟惯的。
“大师兄……”张良咬着笔挤出了一段话。
“怎么,这么快就抄好了?”伏念用袖口擦拭陈年书简上的灰尘,头都没抬。
“没。”张良一跃起身。“话说啊,大师兄良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果然收到了伏念“你怎么还不继续回去写”的眼神,张良有些缩了回去:“就这……这一个问题。”
“说吧。”伏念把书简放在一边,看张良耍什么滑头。
“大师兄你知不知道二师兄的来历?”
“啊?”伏念一愣。“你问这个作甚?”
张良走上前,神秘兮兮地问道:“师兄难道不好奇?”
“当然不。子路入庄的时间比你早得多,我自然比你更了解他。他是齐鲁诗书之家之后,只是家境贫寒,不得已才入庄。”
张良眼睛一眯,“大师兄心中就没有疑惑?”
“为何会有疑惑。”
“良与二师兄相处多年,竟没有一次见过师兄的家属,也没有一封写给师兄的书信。颜氏虽已败落,但好得也算齐鲁大户,也不会——落到这样举目无亲的地步吧。”张良顿了顿。“大师兄就真的没有觉得奇怪?”
伏念沉默了片刻,“也许子路家族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故……”
“不可能。”张良摇头。“颜氏中出颜回等儒学大宗,受儒学影响极大,这样的家族一定重视宗法血脉传承。像二师兄这种状况,不像是家道中落,而像是……”
灭族。
张良把这个词吞了回去。
“这件事……暂且不要和子路说。”伏念严肃地说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也一定不是好事。”
这是自然。张良微扬起嘴角,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夕阳西下,山中飞鸟各投林,溪中的流水散射着如血残阳的光辉,晚风吹倒一片竹尾,倒是有一丝凉意。风吹乱了颜路两边浅灰的散发,小童拿出大氅给前辈们披上,拱手遮风点上了蜡烛。
“以后就很少有这样的好日子。”
“也是,人宗天宗争斗成这种地步。”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本为一家何必争得你死我活。”
颜路掩袖抿了一口茶水,感觉茶水转凉,入口微涩,遂开口:“天色已晚,前辈们身体重要,还是早回吧。”他顿了顿。“如有需要,小圣贤庄有雅舍可供前辈们暂居。”
“不劳烦子路了。”小童扶着一位前辈起身。“老朽怎会因这小天气得风寒呢。”
“也是。”颜路笑笑。
颜路迎着夕阳朝前辈们深深一揖,前辈们都身着麻质粗布,华发随意地披散在后肩,并没有符合礼法而束发。颜路感叹不亏为道家前辈,真是置自身于天地间而视伦理礼制为草芥。
他转身,发现日已将落西山,时间的确不早了,不知回去是否能赶上丁掌柜的晚膳。刚迈开步子,发现手腕被人握住了。
颜路瞬间僵住了,想想这后山应该没有盗贼。手的力道不大,也不可能是某个来寻他的仇家。他微转过头,惊讶地发现握住他的手的人是之前一位前辈。
“前,前辈,还有何事?”颜路有些尴尬地问道。
“子路小友,你真的不认得老夫了吗?”前辈颇有深意地对他说。
颜路仔细回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抱歉,路是第一次见前辈。”
前辈松开了颜路的手,叹息般说道:“甚好,你没有记得老夫也是万幸,这些事最好都忘了,只有忘了才没有负担。”
颜路并没有听懂对方的话,多问也显得自己无礼,有一刻他还觉得前辈老糊涂,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只能一揖:“前辈的话路谨记了。”
前辈望了颜路一眼,开口道:“老夫年轻时游历各国,怀揣一颗凭自身之力一统天下的赤诚之心,但也目睹了各种国破家灭,所以年老后看淡一切遁入道家。”
一头银丝的前辈拂袖转声,背手走向夕阳,“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想起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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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临近秋天的缘故,白昼的时间比以往都短。张良早早地点上蜡烛,然后富有胜利感地解开包裹食盒的绢布——今日丁掌柜店中的糕点多有剩余,所以连同小圣贤庄的晚膳带了过来,被眼尖的张良第一眼发现,才免得糕点落入年幼弟子的虎口。
颜路已经错过晚膳时间,张良也不想让颜路吃冷饭冷菜。伏念看了看颜路空着的位子,心领神会,把训斥三师弟的话收了回去。
正当张良撑着脸烦恼何时师兄才能回来,一簇暖红的光源慢慢靠近房内。颜路提着一盏胭脂色的小宫灯,脸色略有些疲惫,光亮透过砂纸渗透在微冷的空气中,带给人温暖的感觉。
“师兄!”张良揉了揉眼睛,三两步跑到颜路面前。
颜路吹灭了宫灯内的蜡烛,揉了揉张良的头发,“子房等了很久吧。”
“对对对,等了很久!良还和大师兄说,这次一定是道家前辈刁难,不然二师兄也不会去了那么久,连晚膳都错过了呢。”语罢张良把食盒推给了颜路。
“谢谢子房,可是我没有什么胃口。”颜路坐在床边,拿下了拢着头发的木簪。“也不是道家前辈刁难,前辈们都很和善,只是我心情不太好,所以在后山里面走了一圈散散心。”
张良还没有走出师兄拒绝吃糕点的阴影,但听到后一句瞬间来了精神。
“师兄为什么心情不好?是有人欺负你吗?”
“不是……”
张良怦的一声坐在颜路身边,重得好像床板都要弹起,“还是说……师兄有心上人了?”
颜路摇摇头,“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可是师兄你又不告诉良!”张良苦着一张脸,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师兄明明说过有事会告诉良的!”
颜路转头看着身边的师弟,的确,自己明明答应过他的,是自己没有遵守诺言。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我……”颜路开口。“我是听了一位道家前辈的一句话后……”
“所以还是道家前辈欺负师兄。”张良说。“良一直好奇为什么这种聚会总是二师兄参加呢,原来是因为二师兄脾气好能被人骂。”
“不,并不是——再说师兄在你眼里有那么不堪吗。”颜路轻敲了一下张良的脑袋。“你也该早点睡了,今早是不是大师兄又罚你抄国风。”
“唔,是。”张良眼睛一转,若有所思。“师兄,今晚良陪你睡,这样明天良就不会晚起了。”
“好吧。”颜路叹了口气,起身整理床铺。
晚间下起了小雨,雨点噼噼啪啪有节奏地打在屋外的芭蕉叶上,让人多听也有了倦意。
微合上眼,遁入梦境后耳边也似乎响起有节奏的雅乐,如珠玉落盘的卧箜篌声,凝重如山威严的编钟声,似溪涧流水的丝竹声,还有舞女身着淡粉的宫装,璎珞禁步的碰撞声相间于内,长长的舞袖一挥一落,像幻境一般虚无缥缈。
两边的各国雅士身着深衣,觥筹交错,谈笑自如,都是千里迢迢前来面圣的人才。
只见一人低眉垂首,通身黑衣,抱着一个云气纹漆奁在庭前三叩首。
“在下卫国孔周,向赵王献三宝。”
这就是自己的过去啊。
雨点声混杂着雅乐声,逐渐模糊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