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抚我顶》花下臣

23、第二十三章

　　大殿里静悄悄的，连画低头跪着，一双眼掩着不被人瞧见，郭恩隐在暗处观察良久，才突地深深叹了口气向后殿走去，连画听到声响，瞥了眼郭恩的方向，心里知道是哥哥放心不下，笑了一笑，连画重新埋头闭目。再说王府里白石郎身处后花园小溪上的一座亭子里，碧波微漾，锦鲤嬉戏，小亭四面镂空，白纱随风扬起，给人清凉的感觉，白石郎端坐着，手捧一盅茶静静品着，秦戈却突然出现，向白石郎行了礼然后说：“白庄主，王爷提过庄主甚是爱茶，当今世上对茶道最有研究的翁方俞老先生正在京城歇脚，现在已经准备好拜访的礼物，不知白庄主可愿现在去拜访翁先生？”白石郎轻抚了下茶杯，“连画安排的？”“是的，王爷安排小的们把礼物备好。”“他人呢？”秦戈知道白石郎问的是连画，却替自己的小主人感到不值，也不想自己的小主人背负这段感情的沉重包裹，便装作不知，俯下身恭敬行礼：“礼物已备好，不知庄主可愿去拜访翁老先生？”“嗒—”地一声轻响，白石郎把手上的瓷杯放在桌面上，“王爷美意，那就不违背了，去。”说着便率先向大门走去，秦戈在后面垂目跟着。
　　白石郎坐在马车里，车子穿过闹市，人声鼎沸，白石郎听着听着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滞涩，昨晚连画的笑声仿佛还在耳旁轻响，他两携手逛街时旁边也是这么多人，白石郎闭了闭眼睛，右手的指尖轻轻触了下左手腕的红绳，仿佛烫着似的立马弹开，白石郎一把拉开车旁的窗帘，外边人来人往，日光正毒，白石郎想：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白石郎心里的疑问，白石郎是有些担心连画的，他知道皇家威仪最重，昨晚连画的打扮失了分寸，饶是连柯那样疼他弟弟，也不知道会不会惩罚他，自己有些担心呢。不自觉抚着腕间的红绳，白石郎眉目淡淡的盯着车内角落正融化的冰块。与此同时，大殿内跪着的连画也想着白石郎，石郎现在在干嘛？把他拉下山来也没带他多看看，他一个人在府内可觉得无趣，对了，自己吩咐秦戈向那翁方俞下帖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连画皱起眉头，觉着胸前放的那截红绳格外硌人。
　　纵然翁方俞在皇城内不常住，仍然在清幽处置了一间屋子，车驶到离翁府还有几百米的地方，白石郎让车停下，嘱咐秦戈原地候着，也不拿秦戈准备的礼物，顾自拎着自己准备的茶具登上门，看门小童见到白石郎先是一惊，再深深俯身行礼，很是乖巧的领着白石郎前往主人所在地。
　　翁府内茶香悠悠，白石郎鼻子轻翕间便在心中叹：“这翁老先生，名副其实。”下意识放缓了步伐，前面带路的小童仿佛知道白石郎心里所想，也放慢了步子，今年刚种的竹子罢，颜色滴翠，透着一股子张扬，茶香氤氲，竹叶翩飞间带出一股子茶香，沁人心脾。突然，竹枝一个弯曲，竹林的另一面走出来一个姑娘，鹅黄色的布巾包着头，作茶女打扮，细看去那姑娘柳眉大眼，肤白胜雪，偏偏眉宇间的灵气逗趣十分盎然，白石郎见状也在心中叹道：好个似茶般的奇女子。
　　此女子正是翁方俞的独女翁绿，爱妻早逝，独女可谓是心头肉，带着她走南访北，翁绿可以说是在各地的茶园里长大，一路上见识不少，翁绿少见的面容姣好却伶俐英气，现在乍见白石郎，微的一怔却很快回神，福了福身便开口道：“见过公子，公子怕是要见家父，那小女子也不叨扰，还请在府上多歇息会儿。”白石郎颔首：“如此甚好，打扰了，唐突姑娘，还请不要见怪。”声音清冷似金石落地，翁绿娇羞低头，只觉得白石郎是这之前年岁里见过最优秀的男子，不需要原因，女孩子的本能。玉面着粉，翁绿看着白石郎远去。
　　很快，翁方俞便出来接见了白石郎，听白石郎自报家门俨然惊喜，再见白石郎送的瓷杯，更是喜上眉头，当下便吩咐人下去沏茶。翁方俞面容清矍，颇有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和白石郎客套了几句便似不耐一样说起了茶，登时二人便像打开了话匣，自然是翁老多说，白石郎多听。三言两语交流下来，翁方俞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男子对茶的见解不下与他，这才摒弃了下人送来的香茶，邀白石郎随他去茶室，亲自沏茶。
　　翁方俞的茶室清幽安静，并无茶香，自有一股淡淡的芬芳氤氲，清雅的字画随意挂着，翁方俞很是虔诚地焚香净手，白石郎见状，也照做了。二人端坐茶桌前，不言语，很快，“吱呀—”一声，有一婀娜倩影款款而来，自是那翁绿携茶具而来。褪了布巾任青丝散落肩头，堪堪一支碧玉簪松松绾了一个发髻，明眸善睐，较之刚刚少了分质朴却多了分大气。翁绿展颜一笑：“久等了。”白石郎不言语，翁方俞伸手接过茶具，宠溺一笑：“你这丫头，恁的厚脸皮。”翁绿似是不好意思垂头低笑，白石郎只得开口道：“令嫒倒是大方果敢，不是一般大家闺秀可以企及的。”听罢，翁绿娇笑出声：“阿爸，听见没，你也别贫，快些做茶给白公子喝吧。”翁方俞只得专心沏茶。
　　大师被称作大师，不管其他，但必因为其技艺出众，翁方俞倒水放茶沏茶的一套流程做下来已是得心应手，动作流畅优美，时间拿捏正好，白石郎看的入神，眼睛紧盯着翁方俞的一双手，翁绿也是爱茶之人，哪怕见父亲沏茶多次也不腻烦，在下一次沏茶时仍会沉浸其中，但今天不对劲，见父亲沏茶沏到一半，一双美目悄悄移到白石郎那端，似是察觉到视线的停留，白石郎皱起了长眉，翁绿瞬间转移了视线，顿了顿，一颗心要奔出来一般狂跳着。翁绿暗地咬唇，却又不禁发笑：自己刚刚那作为可真是蠢呢。
　　很快，翁方俞沏好了茶，白石郎端起翁老递给他的一杯，先在鼻尖轻嗅，然后微抿一口，等醇香在舌尖炸开，才眼睛一亮，“好茶。”语气平淡，翁方俞却从其中听出赞叹之感，当下抚须称快，和白石郎聊起茶道来，翁绿在旁作陪。很快就是用餐时间，白石郎拒绝不过翁家父女的邀请，便在这边用过饭。在客房稍作歇息，随后便被翁方俞拖着品茗下棋，时间也过的飞快，白石郎见夕阳俨然低垂，便拱手告辞了，翁方俞抚须嘱咐多来府上玩玩，翁绿眉眼带笑同白石郎客套着，白石郎一一应下。街角处，马车仍然等在那，白石郎上车朝王府行去。王府的大门处，一抹红色剪影静立着，见白石郎下车，抿唇一笑，走上前来自然而然牵过白石郎的手一起进府，白石郎突然觉得心里很暖，因为连画说——
　　“石郎，回来了啊，一起用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