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古剑各boss的报社方法》dalmatiananike

3、山寨大王篇?何时才是头

　　没想到我还能够睁开眼睛。
　　就好像是睡醒了醒来那样自然，可我明明死了，这次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况且身体虽然庞大，却明显是有点人类的样子，假如上次还可以用不小心忘喝了孟婆汤作为借口，那这次又算是什么呢？
　　再看了看这具身体，高大、壮实，皮肤粗糙还有凸起的青筋，身上的力气竟然比熊还要大，不用说，当然是个男的了。这种事情若是放在普通女人身上，只怕早就恨不得自刎，免得用着这个丑陋的身躯。可我做过熊，起码作为人还可以说话，比熊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再说这算是第三次生命了，就算这个人比熊还要丑恶狰狞，我也不觉得会恶心。
　　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野兽的皮毛做的，一条黑黄相间的虎皮裙围在身上显得很霸气，这样一个人，我想肯定先排除读书人，就连农民也不像，这周围的建筑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土匪痞子气。
　　那么，大概就是某个土山的首领了吧。
　　我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马上就有一个长得古里古怪的青年讨好地跑过来和我汇报：“大王，那些人都已经抓到了！要不要马上炼丹呀？”
　　抓人？炼丹？我一阵骇然。难不成是把人当作小白鼠一样做实验？这个原主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不行，换了我怎么还能继续下去呢？
　　我强装镇定，搜索着记忆，努力寻找原主的说话方式：“急什么急！抓到了就跑不掉了，你看之前的丹药不是都还没炼完？这次马上炼了，接着到哪去抓人？到时候怎么给弟兄们交代！”
　　看着那青年不迭点头地下去，我才算松了一口长气。
　　其实刚才那句话漏洞百出，不过那青年看着很好忽悠，我便没有被戳穿。
　　还有，我觉得，说完这一句粗犷音高的话，我全身的力气都要被用光了。
　　天啦，我怎么会这样说话！
　　终于有时间空出脑子了，我开始回忆原身的记忆。
　　原来这是一个幼年不幸的青年，因为身无长物，只好干起了劫匪的勾当，最后偶然在一个路人身上搜出一块温润的玉石，狂喜之下拿去卖，却被青玉坛人告知这玉石没什么价值，但是能够炼丹，而且，好心的青玉坛人还主动给了炼丹妙方。从此，青年就和同样走入歧途的同窗走上了炼丹这一条不归路，还创建了一个叫做“翻云寨”的山寨。
　　翻云寨，取的正是翻云覆雨，不再平凡之意。我略有感叹。
　　嗯？青玉坛？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但是我绞尽脑汁去使劲回忆，却还是想不起来。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记得很牢的东西有可能一瞬间就忘光了，记不记得起来全凭运气。
　　我只得放弃去想青玉坛。
　　记忆中的青年虽然不算帅气，却也是人模人样，何以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觉得有点怜悯，但记忆深处，这青年自从吃了玉石炼成的丹药后，越来越没有人性，后来竟想出一个歪主意，加以活人作为炼丹材料，这让我的怜悯消减了一半。果然，这个方法让丹药的效果提升了很多，可同时，也让青年加速堕落，越变越不是人样，可能山寨里有人已经察觉到了这种丹药是邪物，不过却没人提出来——大概是因为，已经停不下来了吧。
　　纵使停止，模样依然不能变回去了，纵使继续，也没有性命之忧。于是，就一路走到底吧，哪怕越走越痛苦。
　　唉……虽是如此，我仍旧不能原谅，说到底，这个山寨造成了多少无辜人的死亡，而我如今成了这山寨的寨主，就必定要承担这个责任，继承这个因果，解决这种情况。
　　轻轻呼出一口气，我自己慢慢走到了牢里。
　　有的人已垂垂老矣，穿着一身破旧的大褂，佝偻着背颓废地靠在墙上，大概已是心存死志；有的人锦衣华服，然而眼中一片灰暗，眼睛上浓重的黑眼圈和手臂上的乌青足以证明他所受的折磨；还有的人眼睛还有点光芒，虽然只是愤怒与不甘，却不像是前两者那样绝望，可以看出，他进这个牢房没有多久；更有甚者，刚烈不屈，用着最后一点力气，以头撞墙而死，血流满地，死状凄惨。
　　……我已不忍再看下去了，一方小小的牢房，竟锁住了十余人，柱子上游离的不知名物绑住了形如木乃伊的死人，他们好像都是自杀而死的，据记忆所说，绑住他们完全是为了以示警戒，然而还是有那么多人选择了自杀。
　　他们看到我，反应各不一样，然而要我总结，却是都能归为四个字：愤怒、恐惧。当然，还有人恍如死人那样，怎么喊都视一切为无物，但看到我的一刹那，脸上流露的惊恐，我是没有错看的。
　　我突然觉得好伤心，要比被云溪杀死还要伤心的那种伤心。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只不过是到了别人的身体里。
　　算了，算了，算了……我拼命地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好多了。
　　我先是恶狠狠地训了一顿他们，再是通过用自满来给他们一顿饭吃。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脸上既有对我的不屑，同时也有一丝喜色。
　　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的时候了。
　　他们喜悦于我给予的饭食，却又不屑于我的自负。
　　……
　　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底下已经有人开始不满，我却只能再多敷衍。
　　这个时候，我甚至希望有个人能来拯救一下我，把这山寨毁了，救出那几个人，就算是被他们杀死了，我也毫不怨恨。
　　“大哥，当初那玉是你找到的，也是你主张炼丹的，如今你比我们强上许多，我们自都是心服口服听你的命令，可是大哥莫不是糊涂了，怎么现在迟迟不炼药？”一个长得特别怪异、青面长马尾、手臂满是错杂的青筋的青年道。
　　我略有迟疑，这该如何敷衍。
　　趁我迟疑之时，另一长相有些相似的青年连忙道：“大哥，若不是心软了？可往昔我们也曾干过如此勾当，怎么如今却突然心软？再者，就是停下了，又有何用？我们也曾试过，却不能变为原型，如今……”
　　青年面露悲哀之色，“如今我们竟已是离不开那丹药了啊！曾有位弟兄尝试过不吃丹药，结果只过半年，便身死……如此前鉴，大哥敢忘？”
　　我从记忆里翻了翻，才发现果有此事，之前翻阅得太过粗糙，许多细节都漏了去。
　　最先开口的那青年如今却是发了狠，“大哥，你自己若是想不开，弟兄们也不阻拦，可是，别让一帮弟兄们也因此殒命！若你不肯炼丹，那我便为这群弟兄，谋了反，又如何！？”
　　我怔愣片刻。
　　接着，我便用心思好好想了想。
　　寨里数十条命，比之牢中许多无辜之人，孰轻孰重？
　　总不能以细枝末节的数量衡量，多少个无限与无限相比仍是相等的道理连稚儿也懂的。
　　可仔细衡量，若是自己帮了牢中之人，青年便会造反，那个时候……他是否还会对牢中之人怀有怜悯之心？放着他们活下去，是否死的是更多拥有大好青春的无辜之人？这难道比起数十个身负血债之人更加值得死去？我不敢确定。
　　总归，我这具身体平日里食用的“仙丹”最多，他们是敌不过我的。
　　也幸好，是这样。
　　我有些害怕。
　　为了性命、为了良心、为了长生、为了强大，我是否也会干出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来？这一点我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了吧。
　　我该帮牢里人……是该相帮的。
　　他们那么弱小，手上又比不得寨中人个个手有人命……又全是无辜之人。
　　我如此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对我自己说着，击退了妄图劝说我的青年，只仍是我行我素。
　　……
　　半月过后，许多青年终是按捺不住，自作主张杀了牢中人，趁我熟睡取了玉炼药，还又从山下掳来十几人，其中更是有一位已是高龄的老妇人。
　　我明白，我这个山寨大王，恐已是名存实亡了，没有一个青年肯听我的。没了玉，自己更是无甚可以牵制他们的。
　　这不能怪他们。
　　他们都想活着，是生的动力给了他们胆大的理由。
　　求生的人本身是没有过错的。
　　可我自己早就是个置生死与不顾的怪人了——如今或许连人也算不得了。
　　正好，那玉不在了，他们也没有非要分我一份的想法，我便决定如上一世般自等死路，倒是为死后积德了吧。
　　可报应总是要来的，几日后，一个黑衣青年不知从何得了消息，一路煞气腾腾地杀上寨来，许多“兄弟”被他一剑穿心，整个翻云寨几乎血流成河，而那些魔化了的野狼野狗之类，也被屠戮殆尽。
　　我原本也是不知的，只在帐篷内过着有名无实的大王生活，而后帐子的门却被他一脚踢开，身后跟的两个官差确是懦弱无能，可他本人悍勇非常，所有共饮的“兄弟”尽被杀死。
　　我仔细打量着那黑衣青年，不知为何却觉得有些面熟。
　　“你……”
　　似是发现我有些不对劲，那黑衣青年真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看我。
　　我见他一眉一眼，越觉熟悉，“可是……”我忽然福至心灵，一个名字便是脱口而出，“可是云溪吗？”
　　那黑衣青年愣了，呆呆站在那里的样子似乎很是痴傻。
　　接着他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如何不记得……你便是将上一世的我杀死了的人啊。我心下顿觉茫然。本以为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了，没想到，却还是之前的那个世界……尤其是，过往天真的云溪，如今竟已经变成寡言少语的冷漠青年。
　　我该以如何眼光看你呢？云溪。
　　可这般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我的确性格有些天真，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说出这种话是必定会被当成妖怪的，云溪能否接受，是个未知数。
　　接着我便含糊过去，“不过是从手下口中得知，我们下山之时自然听过你的名字。”
　　大概，纵使是我撒了谎，云溪也不会在意的吧。一介过客罢了。
　　青年云溪好像很好忽悠，这么一说就让他信了，虽然还有疑惑，可是并不多纠缠下去了。他接着却眸色一厉，道：“我仍要杀你。与我一战。”
　　接着，他便首先提剑而来，我早有准备，防御得稳稳当当，虽然没有帮手，应对云溪却是容易的。
　　也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记忆里的山寨大王分明没有这般强，然而待我成了他，却好似力量增强了不少，好像成为熊的时候的力量也夹在里面。
　　莫非，这力量是随着我的灵魂而转移的？
　　我这么一走神，便被他得了空隙，一剑刺来。我如今硕大的身躯几乎无处可躲，只好硬接。所幸这身体皮糙肉厚，仅是流了些血。
　　我对鲜血很是恶寒，上一世被毒死省却了看见鲜血，这一世却没那么好运，为了不至于被看穿，我只得勉强装成不畏鲜血的模样。
　　其实我早该死了，就在云溪抛下那白色的药粉的时候，就该抹去记忆，翻倒重来，更甚至在出了车祸的时候，便应当顺应常理，生死轮回。
　　如此，我对于死有何畏惧可言？
　　——这身体作恶多宗，也该做个了断了。
　　最后的最后，我放弃了挣扎，我没有再动用仙丹的力量，甚至没有反击了。
　　以我如今的力量，将云溪杀死乃是轻而易举。
　　但是，如果没有了仙丹，我也照旧会死去，抑或，我耐不住内心的求生欲望毁灭了自己的良心，那倒不如让云溪能够畅畅快快地活下去。
　　如能以我一死换得安平，则足矣。
　　我最后的念头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