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始》喻皎

4、凌波街偶遇

　　在芮茗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之前，争吵声隔着房门传来。芮茗不想探究他们吵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便轻手轻脚地离开，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电话，响了三声还没接，大概是老妈在平复心情，过会儿说不定还要催着爸先来接电话——为了拖延时间，让自己听上去尽量正常。
　　“闺女……”
　　“爸，直接叫我妈接电话吧。”
　　“给，叫你接电话呢。”爸沉默了一下才说。
　　“妮儿，又要加班吗？”
　　“妈，直奔主题吧，我加不加班，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太好了。”老妈喜出望外，“明天中午12点在你们公司对面的中餐厅，你去见见他，叫孟钧，在一家外企当白领，长相不错，关键是谈吐好，不急不燥，有调理，举止绅士。从为了你方便挑的见面地点就能看出来。”
　　“妈，中午休息时间太短，还没聊开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改到晚上吧。”既然为了我方便，那好人做到底吧。
　　“行，你同意见面就可以。我把他电话号码给你，你自己和他商量吧，由我们这老头老太太一手包办也不好。”
　　“那就这么定了，我今天晚上还有一个会，结束的时候可能比较晚了，就在员工宿舍睡了，不回去了。”虽然公司提供了租金优惠的单身公寓，每隔三天芮茗还是要回家住一次，陪陪爸妈。
　　“那你别熬夜，明天记得化化妆。”
　　“知道了，那我挂了。”
　　“行。”
　　她还记得一年多之前，在老妈的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下才应下的第一次相亲，也是在公司附近的饭店。对方叫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看上去就像妈说得那样一表人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可对待饭店服务人员的态度却是恶劣。
　　一道菜端来时他刚好配合着说话的内容挥了一下手，碰到了服务生手里的托盘，几滴汤汁就滴在他的西服上，那家伙脸色陡然一变，用带着歧视的词语苛责服务生。那个服务生一脸青涩，估计是刚上岗不久的新人。站在那里不停的道歉，战战兢兢地听他数落。
　　“哎，别让那么几滴油渍毁了今天的好兴致。”芮茗打断他的话，又转头对服务生说：“没事，下次小心点就行，快去工作吧。”
　　他碍于芮茗的表现，也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气氛瞬间别扭了起来，芮茗再没有心情多跟他聊天，他也总是眼神纠结地看西服上的污点。风度翩翩还真是看上去而已。
　　芮茗不想回公寓，在类似于家的环境里她很容易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就爱想起些烦心事，难得今天有些新想法，这么浪费了可不行。于是拎着电脑包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快餐店，在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水果沙拉和一杯白开水，开始写论文。
　　读研究生的时候，研究的课题由导师选定，不是自己感兴趣的方面，论文完成的时候只是单纯觉得完成了的任务，换了一纸文凭，像一手交货一手交钱的交易。
　　“芮茗？”
　　“嗯？”原来是沈澄。
　　“介意么？”沈澄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
　　“坐吧。”
　　两个人相对而坐，默契地保持沉默，偶尔伸个懒腰，抬眼看看对方，又把视线移回电脑屏幕，直到沈澄肚子咕叽叽的叫起来。
　　“没吃晚饭？”
　　“吃了，又饿了，我再去买点吃的，你要么？”
　　“不用了。”芮茗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呃……”
　　“那么要什么？”沈澄憋笑。
　　“嗯……一份水果沙拉吧。Thanks.”
　　芮茗合上电脑，快速的搓手，用温热的手掌去捂眼，困得眼睛干涩的阶段刚过，那现在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能根据生物钟和身体的反应来估计时间是长时间按照某一规律生活带来的便利。这时候她通常在睡觉，在休息时间强迫眼睛加班，酸痛干涩是难免的。
　　“累了？”
　　芮茗点头。
　　“那还不回家？”
　　“回家更累。”芮茗掏出钱包。
　　“咋这么见外？”沈澄咬了一口汉堡。
　　“工资来之不易。”芮茗继续掏钱
　　“行啦，轮流坐庄，下次你请我。”
　　“好吧，”
　　“你打算一晚上就待在这，不睡觉了？”
　　“嗯，好不容易有点想法，不能错过。”芮茗一边吃着沙拉一边检查论文。
　　“那我睡一会，你困了叫我。”
　　“行。”
　　沈澄挑了一个厚一点靠垫当枕头，一沾枕头一阖眼立马就睡着了。芮茗心无旁骛地写论文，感觉到后背僵硬不以才站起来舒展了筋骨，顺便去买了一杯鲜榨果汁，又坐下接着写，直到第一缕晨光直直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
　　霎时间树影倾斜，坦途泛波，光辉闪动。芮茗被突然变化的光线惊得一机灵，透过玻璃窗仿佛看到一条绿荫夹岸的大河，粼粼闪动的河面上千帆竞流，顿时明白了这条街名为凌波的原因。现在自己看到的大概就是城市传说中颇具盛名的凌波返古之景。她知道这个景色对阳光射入角度和空气湿度要求甚为苛刻，难得一见，便索性往椅子里一窝，一边抱着大杯果汁小口小口地唆着喝，一边欣赏着这可遇不可求的神奇美景，觉得身心都舒爽了不少。许是突然的放松解放了积累了一晚的疲倦，她捧着杯子，嘴唇还挨着玻璃杯的边缘就睡着了。
　　太阳逐渐升起，奇迹一样的光辉稍纵即逝，城市还没有醒过来，徒留红绿灯在路口闪烁，巨人一样的大厦沉默矗立。

作者有话说

　　科幻里也还是要有家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