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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二】书房 ...

  •   进了书房,云靥大致扫了一眼,书房布置的简洁朴素,从前在的旧物也似乎还在原处,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几处火盆烧的够旺,因此整个房间都是暖暖的,那新置的毛毯看起来似乎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云靥小声道:“靖王书房一向不生火……”
      景琰耳目何等聪敏?当即敏感反问:“你又怎么知道我书房一向不生火?难道……云先生从前来过我的书房不成?”
      云靥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什么都不显,梅长苏突然咳了几声,正要替她圆话,云靥却云淡风轻地回答:“靖王说笑了,这不是很好猜么?看着书房设置的卧榻,这冬至时节,只有简单的薄被;这房间气味清寒,没有一丝炭火熏香之气;这火盆所置放的地方不像是日常就摆放的,立脚处没有一点痕迹;还有这新置的毛毯……”她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往下再说。
      景琰听她长篇大论,被说服得无话可说,只好灿灿应了声,请苏先生坐下。“听说先生最近有乔迁之喜,没有上门恭贺,请见谅。”
      靖王此语,只是感慨,并非问话,所以梅长苏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最终在离火盆最近之处落了坐。景琰的眼神略略落在临窗的旧椅上,梅长苏慢条斯理地整理云靥盖在他腿上的毛毯,并不去想那是他从前的位置。如今物是人非,他哪里有资格坐回那个位置呢?
      安坐奉茶,一应礼数尽到后,对话便立即转到了正题上。
      梅长苏开门见山道:“誉王暗示我想办法向你致意。侵地一案的处理你尽管放开手脚,不必顾念他。”
      景琰一听誉王的名号,面色转暗,冷冷地道:“我本来就没准备顾念他。”
      梅长苏不以为忤,语气仍是平和,“可有什么想法?”
      “悬镜司转来的证据已经足够了,此案并不难审。”景琰辞气凛凛,“庆国公不仅仅是纵容,他是主犯。”
      “可他是一品军侯,有获恩赦之权。”
      “犯人命案满三人者,不赦。”
      “他在京都,人命案他并非亲自沾手。”
      “朱家村屠村之举,有他的密函为证。”
      “密函非他手书,仍是他府中师爷所为。”
      二人言辞简练,你来我往,梅长苏问得步步相逼,景琰做得干脆利落,此时嘴角一扬,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位师爷昨晚已被我请来,今天就招供了,也不是什么硬骨头。”
      “真的是客客气气去请的么?”梅长苏目露赞赏之意,“殿下能一下子看到悬镜使的证据链中还少了这位师爷,下手疾如风雷,抢得先机,苏某佩服。”
      靖王面上却毫无自得之色:“那是因为庆国公以为这封密函已毁,并不知道它落入了夏冬之手,否则早就灭了口。”
      “但殿下可曾想过,庆国公一案若是处置的严厉,各地有了血债的,多半会被效仿上告。以前州府衙门押案不收,现在却不会了,你有信心处理这后续的大麻烦吗?”
      景琰坐姿挺拔,云靥在长苏身后安静坐着,其实却在一直凝神听他讲话。他们此番登门,本来还存着要鼓励景琰无所畏惧、打开手脚地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但现在看来,从十九岁涨到三十一岁,他的耿直性子和傲气的品格果然没有半点改变。这点世人眼中的“麻烦艰难”,用他心中的法规尺度一规制,根本构不成任何阻碍,丝毫不能阻挡他秉公处理的决心与步伐。面对梅长苏的问题,只听他慢慢这么回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事不可为?”
      那一刻鹿眼所流露出的理所当然的硬气,真是叫人心动。

      梅长苏有意引云靥说话,于是侧了头,问道:““殿下如此自信,虽然可贵,不过在处理具体事项时,还该有微妙的差别。小靥,你说是吗?”
      云靥虽然奇怪哥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主动让她在景琰面前表现,但接话接的却很自然:“宗主说的是。”
      梅长苏静静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云靥只好低着头,面向景琰正色道:“殿下身为皇子,又常年在外行军,这豪门的弯弯道道之前不了解,现在却应该学着怎么处理这些微妙。在殿下看来,他们是不是一向各自为政?”
      云靥顿了顿,抬头见景琰点头,看他听进去的样子,这才继续说了下去:“但那是没遇到需要联合的情势。如若一举侵犯到他们共有的利益,这股力量团结起来也会让殿下吃上一惊的。因此,殿下要吃透这一点,在处理不同的案子时,如能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些偏差,有的护着,有的轻一点,有的却要重一点,这样一来,各豪门之间利益不均,又摸不到规律,结盟就结不成了,自然也就没法大规模地联手抵抗殿下,引发社会的动荡不安了。”
      梅长苏补充总结:“这样一来,殿下既能刹住土地兼并之风,又不引起豪族们大规模的联手抵抗,稳住农本,减少流民,让一切按照陛下最佳的预期发展,就必会使他对你刮目相看。”
      两人语毕,室内一片沉寂。萧景琰神色震动,沉吟良久,低声说了一句:“两位所言极是。”
      梅长苏一笑,话题一转言及对誉王示好的回应。回到这一话题,景琰浓眉一挑,脾气似乎被勾了起来,那哼声嗤笑的带刺语气又带了出来,梅长苏温语相劝,似乎也只是徒劳,终于云靥再次开口道:“殿下似乎是不看重外人看法的,又为何这么执着于怕被看成誉王一派的呢?”
      景琰牙根微微要紧,几乎是带着怒气回答:“我当然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可是,可是死去的人也是有英灵的……”
      他看着一旁的旧椅,语气转软:“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这一幕。”
      云靥心头一片酸软,汹涌的泪意涌了上来。她咬牙想要忍住,一时却根本无法止住。待到温热的液体沿着眼角流下,她才慌忙侧头偷偷擦去。
      她稳了好久才再次出声:“他们都知道的。他们不会不知道的。”

      两人皆因过往动情,梅长苏却不得不冷下心肠将场面拉回所议正事。言及辅审的三司官员,景琰的态度也很是干脆,直请长苏指教。之前氛围一收,云靥在哥哥面前竟有点不好意思,借着添茶的由头先行退了出来。绕出门外的院内,才安排有小兵候着——看来这靖王的内院着实需要打理。但是小兵倒是调教的很是听话,茶水也早已备好,于是云靥也不急,干脆在院中坐了一会与其闲聊,聊聊府中小兵对自家王爷的看法。
      小兵看上去颇为年幼,样子也很是腼腆,听人要聊靖王,也不知从何说起。云靥三两句引他往下说,这才套出话来——比如时常打扫的西苑,比如毫无女性主事的凄凉的靖王府,比如靖王让人实打实佩服的将领风范……比如到其实大家很同情并且无法理解三十多都没娶上媳妇的靖王,小兵突然觉察到自己说得太多悔青肠时,云靥也就含着笑没有往下打听。
      待她端着茶走至西窗正要进门,却突然听见门内景琰叫了一句:“别动!”
      云靥皱眉看向窗内,这个角度恰好能清楚瞧见两人的动作。只见梅长苏站在窗前,一只手伸向铁架,却尴尬地停在半空。云靥这才反应过来,架上挂着的,正是哥哥那把心爱的赤红铁弓啊!
      她不由地咬住了下嘴唇,心疼地看着哥哥目色沉痛地慢慢将手臂放下,也不回头,也并不敢回头,口中低低说了一句:“抱歉。”
      景琰讪讪解释,解释得却更让人心痛:“那是朋友的遗物,他生前……不太爱陌生人碰他的东西……”
      梅长苏出神地站在窗前,神情漠然地点点头,未予置评。
      他这才见到窗外的云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这毫无情绪的一眼看得云靥心中撕裂般地剧痛,因她知道只这一句,这一句便足够将哥哥伤得彻底。她来不及多想,立时放下茶水,进门并肩搀住看哥哥,紧紧地,仿若这样能源源不断传送自己的力量似的。她也来不及看景琰的表情,扯了扯嘴角,突兀地表示告辞。
      “哦。”梅长苏目光飘忽,“我们的确是该离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二】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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