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二】赤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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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绵延起伏的草场在王都西城外约十里处，边缘临着河，河那边是一片密林。由于景色清幽，地形齐全，距离官道又近，历来都是贵家公子们跑马游玩或练习骑射的地方。这天秋阳高照，天气舒爽，正是骑马的好时候，云靥与穆青你追我赶，十分尽兴。
纵马疾驰的两骑一前一后，蹄音如雨，其一却乍然停止。后头的穆青拨转马头也停了下来，缓缓驱马向前，看云靥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穆青上前去，云靥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河岸。河岸边的青草略微泛着黄意，水面上漂浮着似火般鲜艳的落叶，河水澄澈，映着微醺的日晖，静谧而慵懒。在这秋意盎然的美景中，间或传来隐隐的马儿饮水的声音，再一看，河岸立着一人，一老马。
老马饮着水，而那人温柔地拍抚着马背，像是同马儿在说些什么。
“大水牛，你胆子怎么变大啦？偷偷带我出门小心我娘骂你哦！”林仕蓁开心又心虚地一本正经教训着身旁的萧景琰，“不要看哥哥同父亲去了赤焰军营，霓凰做功课，就没人管我了。我娘亲可是很凶的！”
十八岁的萧景琰眉目俊朗，鹿眼尤其青涩地看着蓁儿，老实道：“你放心，我早已向晋阳姑姑请示过了。”
蓁儿先前的得意反而变得有点儿失望：“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偷偷带我溜出去玩了呢！”她嘟着嘴，“不过你带我来这河边干嘛，是要给我捉鱼吃吗？”
萧景琰这才眉目一松，一向少年老成的脸上浮现出爽朗的微笑来，露出一口白牙：“你猜猜我要带你来干什么？”
蓁儿停住脚步，疑惑地盯着萧景琰，半晌，她仿若听到了什么声响，这声响轻微，像是咕噜咕噜饮水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激发了她的什么联想，她原本疑惑的表情渐渐散去，转而化成惊喜的笑容，睁大了双眼、咧开嘴角、兴奋地看向萧景琰的眼睛。突然，她抓住萧景琰的手，原地跳起来大笑：“啊——是不是？是不是？！”
萧景琰被她的快乐感染，跟着傻笑起来：“你为什么不跟我去看一看再说？”
蓁儿一把扯起他的左手，兴奋地向前跑去，景琰被这么一带，身体竟也似轻飘飘的，就这么被一小小个子拽着跑了过去。
河岸旁，仆人牵着一头幼小的、矮矮的赤红色马驹饮着水，听到声响，小马驹抬起了头朝这边看了看，从鼻子里发出了轻轻的哼声。
蓁儿欢呼一声，当即抱住了景琰的胸膛：“小马驹！我就知道！大水牛你实在是太好啦！”
少年景琰耳根子红得透透的，却并没有力气去推开她，只觉得酥酥的甜蜜从心底泛开，嘴角再也无法合拢。他满脸期待地问：“这是才两岁大的大宛良驹，我才从祁王兄那儿得的，送给你。等它再大一点儿，你就能骑着它同我……们一块了。你，喜不喜欢？”
蓁儿头枕着景琰的胸膛，感觉他的磁性的嗓音的共鸣，快乐得好似要飞起来：“当然喜欢啦！我好喜欢！”说罢便欢呼一声去抱小马驹的脖子，马驹在仆从的牵引下很是温顺，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蓁儿，慢慢从鼻子哼出气来，接受了这样一个拥抱，蓁儿忍不住再次向景琰确认：“我真的好喜欢！”
萧景琰走上前来，仆从退下，他牵着马缰，温柔地拍抚马背，马儿仿佛通晓人性，亲昵地享受着他的拍抚。蓁儿见样，也学着景琰的手法，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问：“那它，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自然等着你来取啊。”
蓁儿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赤云，就叫它赤云好不好？”
萧景琰看她喜欢，自然也是欢喜：“赤云！好，就是赤云！”
“赤云能给我带回家吗？”
“在它长大前，先放到我这帮你养一阵吧？”
“那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等你长大，它自然也长大了。”
“切，说的我好像小孩子一样，不喜欢你了。”
“……”
“诶？大水牛，你耳朵红什么呀？小赤云你看，你看大水牛红耳朵啦！”
“咳，咳。蓁儿的确也算不得小孩子了。”
“是不是赤云再大一点点，你就教我怎么骑它呀？”
“那是自然，你不是说想要一起骑射练剑吗？以后……就能带着赤云了。”
“赤云乖，你在靖王府要乖乖听话，我会经常去看你的，还带哥哥、霓凰姐姐、祁王哥哥都去看你，好不好？大水牛，在我接走它之前，就把它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赤云哦。”
“恩。”
“大水牛。”
“恩？”
“你真好。”
“……恩。”
“那人好像是靖王殿下，要不要……”穆青犹疑了一瞬，问道。
云靥猛地回神，深深地朝河岸又望了一望。当年的少年成了如今的冷面郡王，幼小的赤云转瞬垂垂老矣，时过境迁，昔日之诺，宛若黄粱梦去，一朝成空……
云靥叹笑，这一声叹息让穆青摸不着头脑，但云靥被额发罩住的表情却让他莫名有些心疼与慌张，他想插科打诨问些什么，终究问不出口，一向机灵的口才乍然无存，只结结巴巴地安慰出来：“不然……”
云靥突然转头冲他一笑，“这段不算，靖王在前边挡着路了。不然我们回程再赛一程吧？这回可别说我没通知你啊——驾！”
穆青怔忪了一瞬，立时也开朗地笑出来：“好啊，看谁比得过谁！驾！”
两人几乎同时调转马头纵马飞驰，蹄音再起，随着悉悉索索的草叶之声，二人英姿渐渐融化在斜阳余晖之中。
听闻声响的靖王凝眸回望，拍拍赤云的脸安抚道：“没事赤云，有人骑马路过而已。”
赤云已经很老了，眼神却一如既往地温顺乖巧，它安慰似的轻轻蹭着他的手背，呼出湿湿的热气。
靖王沉眸一笑，牵着它慢慢转身。
“赤云，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二】赤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