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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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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智到的时候刚好是清晨,辗转终于找到报纸上的那个地方,已经是下午。
一切有点巧合的不像话。
前台小姑娘指着那人说,这就是我们老板。
大野智“啊”了一声,霹雳包掉到地上。俯下身,另一只手在他前面捡起来。
长濑拍了拍上面的浮灰,扔给他,转身边走边说着什么。过了一会见他没跟过来,又叫一声:“还楞着干嘛?”
这一切还没有完。
被分配完宿舍,他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后面微微响动,紧接着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大野君?”
大野智回头,马上又转回来,内心OS:不勒个是吧,这不科学啊。想起来当时给钥匙时长濑那诡异的表情,瞬间明白了。
丸山很兴奋,不是一般的兴奋。拉着大野智到处转,指着这说这就是食堂,我们吃饭的地方,大野君我们以后一块吃饭好不好。又领他去海边,“大野君大野君,我们以后一块出海好不好,我跟你混……”
大野智看海很蓝,天空一样,透亮透亮。
原来回到原点这货真的存在,原来真的有久别重逢这种东西。比如说曾经很照顾自己很有个性的老师去开个打渔公司,比如说,和自己同月同日生关系很好的后辈,最后居然真的和自己走上同一条道路。
日子过得平淡的出奇。地址他谁也没告诉,当然也没有联系任何人。
在流水时光中,某天他忽然发现一张报纸,封面上很大的照片,那个人笑得很灿烂,却一点也不真实,穿着笔挺的西装,毫无破绽。
他恍然大悟,又觉得有点可笑,原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真的按照父母的愿望,成长成为最光鲜的那个发光体。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某个黄昏,想起来某人一直等他的那个树下,他们一起去的餐馆,点他喜欢的菜,好像从前一样,一如他现在一样。
就又笑了,笑自己痴,笑自己傻。
大野智还是不好好吃饭,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本来他下定决心,在离开樱井翔后好好照顾自己,可是,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困难。尤其老胃病发作起来,像是一种炼狱,一种惩罚。他抱着肚子,裹在被子里,心里说,看让你逞能。又想起来那天樱井翔在医院说过的话,感觉一阵心酸,委屈感蹭蹭上来。
“你说过不跟逞能的人生气的,如今我还是这么逞能,怎么也好不了,你一定说话算数,不在生我气……”
想着想着眼泪就顺势滑下来。
丸山听到动静,
“大野君,你没事吧?”丸山起来,扒开被子,见他一身冷汗,摸他额头,更是吓了一跳。
“好烫啊,大野君,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大野智拉住他手,晕乎乎的说:“刚才……好舒服……”将他手慢慢放到自己额头上,感觉凉凉的,犹如某人,似曾相识。
一阵幸福感弥漫出来,拉扯着过往的一切,倾泻而下。
他闭起眼睛,睫毛颤抖。
“丸山君,就这样……多呆一会。”
让我,和他,再多呆一会。
大野智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星期。其间长濑过来看过,什么也没有说,放下一个小盒子就走了。大野智烧的迷迷糊糊,也没看清什么东西,没有力气,也就没有问。
长濑走的时候叹了口气,帮他掖好被子,又嘱咐丸山好好照顾他。
这个季节是渔业淡季,各方艰难。
大野智回来才知道,走了好几个人,还有一小伙子,刚来没几天,就“拐卖”隔壁家的招牌姑娘私奔了。
其实大野智早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隔壁的老板娘抱怨没了头牌,每天过来一闹,要长濑负责她损失。
老板娘人其实很通情达理,说是过两天有大人物要过来,就借他家一人,凑凑人数,不用他干别的,就站那充个数就行。
长濑想了想,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大野智身上。
他哪肯答应。
长濑语重心长在他身边坐下,“你当我开慈善机构的?你前几天那些医药费谁给你掏的?你想想你这几天旷工耽误我多少事,你还想不想拿这个月工资?…………”
大野智看着镜子里的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丸山看着镜子里的人,点点头,回过头捂着嘴偷笑。长濑看着镜子里的人,默不作声走到老板娘那,问:能不能让这货白天在我那干,晚上来您这干,我们七三开啊,怎么样…………
老板娘不停嘱咐他,各种礼节性动作,各种注意要点,生怕他忘记。
大野智一边点头,一边忘得一干二净,什么大人物,他从来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只要能熬过这一关,长濑就不会跟他计较那几天旷工,就有好东西吃,有懒觉睡。
只是没想到,是他,居然,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他。
落座之后,大野智紧紧低着头,怕他认出来,又忍不住打量。
和那张报纸上那个时期比起来,如今的他更显消瘦,头发长了些,有点档眼睛,依然是西装,依然是那个笑容,不带任何温度。
目光扫过他这边,不带任何波澜。
他有些失望,搞不懂是什么。
他知道他不知道他在哪,他想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穿着女装,胭脂粉黛,厚厚的包装下,他一定没认出他,他知道他一定没太在意。
居然就这样沉下去,一如几年前,那个深夜,他的那句话,那个转身。
如今又见,居然是这样的位置,如此尴尬。
席间樱井翔表现自如,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偶尔看向他这边也只是匆匆一瞥。同左右姑娘互饮,也未向他这边动过一杯。
大野智心里乱作一团,有些懊恼,他憎恨身上这身衣服,更憎恨这身衣服下的自己。
兴许是看他这边冷淡,列席间有人怕气氛尴尬,坐到他旁边,邀他共杯,他不好推辞。
那人见他如此合意,渐渐得寸进尺,竟将手放到他膝盖处,慢慢揉搓。
大野智一个激灵,浑身肌肉紧绷起来,他想躲,碍于这身衣服,又躲不掉。
不远处樱井翔握着杯子,并没有看这边,只是手上青筋却一根根暴起来,好像在按捺什么。
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脱身,一出包间大喘气,仿佛刚才被夺走了呼吸,或是更多的什么东西。
老板娘见他也是努力到了极限,也不强求,只是要他在外面,以备不测。
几天来的折腾,加上大病初愈,即使是如此不合身的衣服,如此变扭的发套,他还是睡着了。
梦中梦到他和他,他跑,他在后面追,一个跃身将对方扑到。对方笑着说,别闹了。他赖皮抢走他校服上的领带,藏到树洞里,那个固定地点,他知道,他都知道。
醒的时候脸上还有泪水,妆都弄花了。接近深夜,老板娘显然没有闲心思去管他的装和那变了形的发套,因为好像有更急的事情。
樱井翔醉了,嘴里念念叨叨,谁拉也不肯动。其他宾客都由姑娘们带去各自房间,只有樱井翔,谁拉也拉不动。
老板娘这才想起来今天有现成劳动力。心说这可是大人物,不能怠慢,就算没成生意,起码不能丢了照顾周到。
大野智有点犹豫,下一秒又觉得这种犹豫很搞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到底在执念什么。
迷糊间,樱井翔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尽管包裹着那么重的香水味,可他还是闻到了,一下子就察觉到,像是凶残的大型肉食性动物,对于猎物的灵敏。
朦胧间看到那个人的脸,近在咫尺。心里一阵苦涩,将整个身体靠在那个人身上,任由他拉着自己,好像可以去任何地方,就像曾经说的那样。
将人放到床上,大野智帮他把鞋子脱掉。俯身看着他。
这人每次喝醉都很乖,不会撒酒疯不会说胡话,倒头就睡,很好收拾。
手指掠过发丝,曾经的往事件件涌上心头。
他想,他醉了,明早起来什么都不会记得。
就像一场梦,不用去想对策。
一切发生的突然,大野智刚解开他衬衣的第三个扣子,手指忽然被握住,随即一个晃神,被人压在身下。
樱井翔两眼清醒,又不清醒,仿若梦中,又似现实。
他抓着他的手,问:“你干什么?”
大野智慌了,定了定神,转换声音细声细气,努力消灭声音中的慌张:“您醉了,我帮您换衣。”
樱井翔眯起眼睛:“你知道我是谁?”
大野智微微一笑:“您真会说笑,”他挣了挣手,发现被握的很紧,“您这样,我怎么给您服务呢?”
樱井翔凝视着那双瞳仁,那么熟悉,又如此陌生。
他就这样任由他注视着他,如此从容,甚至经不起一丝波澜。
一阵心痛,这么多年,他建立起来的铜钱铁壁,瞬间土崩瓦解。
他松开他,起身:“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大野智起身,并没有坚持,也没有看再看他。身不晃,仪态端庄,冲他欠了欠身,转身朝玄关走去,每走一步都仿若在针尖。
门刚开一个缝,一只手过来“啪”的一声将它关上。
大野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后背重重撞到墙壁上,一阵酸痛。
“你要钱,你不就是想要钱,你缺多少,我给你!”
边说边伸手去退他的超短裙,发现不得要领,气急败坏。
随即吻上去,抢占所有,甚至呼吸,乃至空气。
这是个不带任何温柔的吻,大野智没防备,挣扎间就咬破了彼此的嘴唇。
他反抗,假指甲尽断,竟使不上力气。血液的味道流进彼此的口腔,他窒息,近乎不能呼吸。
樱井翔力气惊人,整个人压着他动弹不得,手上仍不闲着,去脱他的上衣。
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体上上下游走,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挤碎了,变成粉末,进入到他身体里。
原来这就是多年后他们再见面的方式,身体里最深处有东西破碎的声音。眼前的他在疯狂所求,好像在报复多年前他的冷酷,他的决绝。
忽然,动静停止。
大野智诧异,睁眼看到樱井翔的眼中,全是血丝。
那居然是泪水么?他觉得自己有点神志不清,出现幻觉。
樱井翔将手从大野智身体里退出来,手上居然还握着一只假胸。
他的假发套掉了,露出短短的头毛,粘着汗水贴在头上。妆花了,脸上纵横着水线,乱糟糟一团。
你到底在干嘛!
樱井翔觉得酒一下子醒了。
松开束缚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声音近乎嘶哑:“sato……”
大野智不等他说完一把推开他,头也没回,走出了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