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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Part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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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我来了。”张顺推开门,声音很没力气,但是看到坐在施恩桌边的皮肤上缠着一薄层绷带的人还是瞪了瞪眼睛,“呃?这是……”
“关好门,张顺同学。”施恩的侧脸在暮晚的逆光中陷入阴影。他向着张顺勾了勾手指,“坐在何涛同学旁边。”
“……何涛?”张顺张大了嘴,然后坐在椅子上挪得离何涛近了些,“你这是……”
“果然昨晚差点控制不住了么?”施恩竖起手肘放在转椅扶手上,手指轻轻地敲着侧脸,“听你的呼吸频率,呛水的程度果然太严重了。昨晚把自己完全投入水里是什么感觉?”
何涛低着头,想着昨晚庞万春三个人拼命地把自己从泳池中推出来的情景,心里感到一阵阵荒谬的颤抖。
张顺则挠着苍白的侧脸皮肤,看着施恩桌子上的水杯把椅子挪开了一些。
施恩微微一笑,环住水杯的杯把送到嘴边,“张顺同学,你一会儿不想喝水也必须喝,药片干嚼可是很苦的。”
张顺的怪毛病折腾得他喝水都不能,张横只好推着他去医务室打小剂量的营养液。那种药液对他而言也是害怕的东西,在那之前都要吃安定药不可。
那种药片张顺就只好用干嚼的。张横一边逼着他吃一边咬得自己嘴唇出血,他看在眼里反而更加心疼。
“我……老师我不想……”张顺刚摆了摆手,施恩放下的杯子就放出一声沉沉的磕的声音。
“听老师的话。”施恩回手从桌脚的黑色公文包里捏出一个小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粒黑色的药片,“一人一片。”
“如果只是吃药的话……”何涛的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老师直接给我们不就行了?”
“我做任何事都不是多余的。”施恩把药片轻轻拍在桌面上,暗金色的瞳眸淡淡地收着何涛的模样,“何涛同学不要让我觉得做这件事是个多余才好。”
何涛噎了一下,探身抓过药片回手给了张顺一片,然后又拿过施恩倒好的水送到嘴边。
张顺起身退了几步,看着施恩淡淡示意那边那杯水的眼神愣在当地。
“呼——好苦。”何涛几口水吞下药片,皱眉吐出一口气。
施恩看着张顺握着药片站在那里不肯动,幽幽地在膝盖上握起手指,“药片浸润了汗水的成分药效就弱了,张顺同学。喝口水不会死,相信我。”
何涛突然站起身,抓过那杯水推到张顺手里,“快喝!”
“我……”张顺下意识地推着何涛的手,他只看到了薄绷带之下的何涛冰冷的双眼。
何涛的眼中好像有些微妙的闪光,他一跺脚抓起张顺手里的药片按进他嘴里,然后把杯子顶到他的嘴唇上,“够了……这件事已经够了!”
“咳咳……”张顺抹着嘴巴上的水珠一阵甩着手背,咳嗽着指向何涛,“你、你干什么啊!”
何涛握着水杯的手静静地垂下来,施恩在他背后抬起淡薄的目光。
“嗯,看来这不是件多余的事。”施恩耸耸肩站起身,走过去把门锁一掰锁上了门,“能是个比那次的原罪好一点的结果。”
何涛看着施恩打开试剂瓶的柜子拿出一个棕色试管和两支小针,然后伸手拉过张顺,“张顺同学…对不起。”
“……啊?什么?”张顺摸不着头脑地睁大了眼睛。
“当年的事的确不能怪你,也不能把我的悲伤算到你的头上。”何涛声音微弱地叹了口气,后退几步鞠下躬,“这次请你原谅我。”
“何涛同学你在说什么啊……”张顺连忙把何涛的身子掰了起来,更是一头雾水。
何涛也有些奇怪了,回头看着施恩用小针管抽着棕色试剂的动作。
“张顺同学当然是不记得的。”施恩拔出一支针管,夹在手指空隙里又捏起另一支插进试剂瓶,“受到暗示影响的前提当然是不记得这是‘暗示’而是当这是事实。在你对张顺同学下暗示之后,他的大脑区域自动就把那些感受识别成事实了。而你自己……被作用者和下暗示者是同一个人,这种暗示依然会生效,但是会保留下过暗示的记忆。”
“可是这不是矛盾么?”何涛皱起了眉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不受到暗示的影响才对啊……”
“天真。”施恩一勾唇角,拔出针管在眼前端详,“X—joker没有失败的记录。你虽然记得那是暗示,但是搅乱视网膜成像的金属反光的作用绝对大于这种认知。你所受到的暗示依然会被识别为事实。”
也就是我明明知道是荒谬却被这种荒谬支配。何涛抬手摸着自己隔着绷带也能感觉到干裂感觉的皮肤,摇头苦笑了一声。
“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啊?”张顺依然完全不懂,但是他的注意力重心一下子抽离了这种迷茫。
他捂住胸口,几乎压不住要跳出嗓子的心跳,呼吸一下子变得异常急促起来。
“老……老师……”何涛也完全控制不住呼吸地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而那边的施恩一手拿着一支针管悠然地转过身。
“药效发作了。”施恩走过去拉过两个人按在椅子上,用酒精棉分别涂抹了他们肩膀上的皮肤,然后站在他们身后一边一针扎了下去。
“嘶——”冰凉的微痛感如同冰冷的手指,一路梳理开打结的神经。张顺和何涛两个人都眯起眼睛。
施恩压低了上身,两个少年的头发微微贴上了他的白色医褂领子,“迟效性神经激素,单独使用几乎可以作为夺命的凶器,但是用于解除X—joker的暗示效果却是良药。受过暗示刺激的大脑区域会在药效的刺激下驱除这部分记忆讯息。”
张顺和何涛没有听清楚施恩口中黑色梦魇一般的嗫嚅,只是被针头拔出去的痛觉拉回了神。
就像剧烈运动过一样,两个人都大口大口喘着气,然后何涛猛地抬手摸着自己绷带覆盖的皮肤。
“对于水的需求恢复正常,所谓缺水干裂的皮肤也会恢复原样。”施恩把两支针管扔进废弃药物的小箱子里,回身把两只手插进医褂口袋,“张顺同学,去把那杯水喝光。”
“啊?”张顺眨眨眼睛,看了一眼施恩平静的面容探身拿起杯子就喝。
放下杯子,张顺和何涛对视着都愣住了。
“好了,暗示解除。”施恩轻轻一靠腰身从桌子边缘直起身子,“张顺同学你可以继续去好好地游泳,何涛同学对于水的需求也恢复到正常人类的指标。”
“这样就好了……老师?”何涛收起笑容,有些犹疑地回头看着施恩。
“你觉得还应该怎样?”施恩走到办公桌前,面向窗子端起自己的咖啡杯。
“也就是说我可以继续游泳了?!”张顺反应过来,捏紧拳头跳了一下,“这真是太好了!谢谢老师!真是救命了……明天就是社团展示了呢,我还在为这事儿闹心!”
何涛抿住嘴,站起来拍了下张顺的手臂,“别忘了……我们两个的友谊赛。”
张顺眨眨眼睛,“没忘啊,俊哥都安排好了。”
施恩坐在转椅上,好像完全不在意两个人的存在了一般低头翻开一片陌生文字的黑白杂志。
“老师?”张顺蹦跳着过来按住桌面,“那我们就回去了?”
施恩轻轻地夹起笔,“回去吧。”
何涛看着张顺擦过身边跟他摆手,抬手回应了一下在关门声中转身,“老师……”
“这件事有成为秘密的必要。”施恩挥挥手指,“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我有那么一种仪器,很麻烦。至于你该怎么做,何涛同学还是清楚这点事的不是么?”
“我知道了,老师。”何涛顿了顿,向着施恩鞠躬,“谢谢老师……”
“所以呢?”施恩侧眼看着何涛的背影,“你真的放下了你那时的悲伤了么,何涛同学?”
“我…”何涛一挺后背,然后叹气闭上了眼睛,“嗯。”
施恩转过转椅背对着关上的门。暮光迎面洒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容上。
“有很多事情就像是魔鬼在掌控,为了那种事悲伤也是徒劳。”施恩幽幽地把手里的黑白杂志翻了一页,“至于那种神经激素的延迟效用,会在服用后48小时内重复发作一遍所解除过的暗示感觉,不过不至于转化为动作,只是会在心脏里搅动一番罢了。就当是这种悲伤的尾音好了,两条小鱼都该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