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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代价 ...

  •   客院的人凭空手多了两倍,表面上服侍我俩安心养伤,实际却连院门也难随意出入。我以为凌云会来看我,绞尽脑汁想怎样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他并没有出现。

      皮外伤而已,原想着几天就应该就可复原,不想却有化脓的趋势。我自然看不见伤口的样子,可每每慢慢帮我换药,从她那难以下手的神情,我多少也可以想象有多么狰狞。真是难为她了。第四天夜里,我开始混混沉沉的发烧,一动浑身是汗。慢慢把贴身带着的消炎药翻出来喂给我,咬着嘴唇说,不能再用这个敷料了,恐怕有问题。

      怎么会呢?你当人人都像咱们似的琢磨怎么杀人不留痕迹。我笑她多虑,又沉沉睡去。结果第二日便烧得更狠了,背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疼,心里却提不起一点力气,连我自己也没了把握。凌云,你若真是怪我,总该来跟我问个清楚。

      慢慢看不下去,要自己去给我请大夫,被下人拦了回来。她又闹着要找李家公子,不想来得却是戚夫人。戚夫人一改往日幽怨,尤其和善可亲,拉着我嘘寒问暖的问这问那,可惜我连敷衍她的力气都没有。“我家相公他有急事出门去了,咱们女人家怎好私下请大夫呢?我屋里常备着一些金创药,男人们练功总有个用得上的时候。姑娘若不嫌弃,不如我叫人给你送来?”

      凌云出去了?我错愕。那么凌志呢?“这...二位都是明白人,就不要多问了吧。”

      戚夫人走后,慢慢发狠道,“你还要护着他们!要不是你拦着,咱们早脱身了,那个李凌志这会儿都该出殡了!他们都不在最好!我已经发了求救信号,你再坚持两天!”我无言以对。我对不住凌云,何尝对得起慢慢,现在,连自己也快要对不起了。

      一连几日阴雨绵绵,我日夜颠倒,混沌不知时辰,有时夜里醒来,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便觉得心也一点一点冰冷。还好还有慢慢。

      在她的执意下,我咬牙任她重清理了创口。慢慢逼着下人找来烈酒和纱布,亲自熏蒸,每隔几个小时便把我拉起来换一次。救援并没有如期而至,但我总算在消炎药用完之前,初见好转。我蓝雨寒岂能被小小刀伤打败。

      七日之后,小石来请,见到我羸白脸色吓了一跳,却未敢多说什么。他大概也听说了他家大公子家中遇袭之事。眼睛里也开始有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挣扎。“蓝...姑娘,我家二公子前厅有请。”

      “还请什么!去告诉他蓝姑娘快死了!他要想见遗容就自个来!”慢慢在一旁凉凉的说着。我没资格制止慢慢,她这些天为我的事急得够呛,心情自然恶劣些。“还是我去一趟吧。也好久没出去转转了。”我起身裹上罩衫,却无法抬手将头发束起。慢慢过来帮我梳发,虽然没好气却还是透着担心,“要不要我陪你?”我笑言不用,我比她起码安全的多。镜子里的我,颧骨高耸,两眼无神,倒像是三年前从ICU里爬出来的样子。那时候母亲曾劝我换一份工作,虽然不知道我工作的具体内容,但她大概已隐约猜到非同一般。而我没有答应。

      小石顾及着我,走的极慢,我便有机会顺便一赏这院子里的秋景。寥寥几日,竟都变了颜色。大概是之前那场雨实在寒得过分。凌云果然在等我,见到他时,我俩好一阵儿没有开口。他打量我,我揣测他。他也憔悴了一些,虽没我这么过分,大概戚夫人之前说他出门,并不是骗我。他眼里不复之前的热烈,一脸严峻,正如我第一天见到他那般。该来的总要来的,我想,我也有很多事要问他。

      “如果那天中招的是我大哥,那么现在这幅模样的,想必就是他了。”他终于开了口,却是这样的话,我暗自笑我自己,还期待他会先来问我的伤势。我想了想,却没有把事先编好的那套托词说出来。有什么用呢?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凌志终是要死在我们手里的事实。即使不是慢慢,也会是其他人,甚至是我。

      我平静的回答,“不,起码他不会受罪。”他的眼神瞬间锐利的像刀子一样,我立时觉得胸口被抵住了一般。“所以你本来就知道。”他审视着我,与其说询问,不如说宣判。我无法直视这样的苛责,只得退后一步,“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

      “为什么对他下手?”我笑了,“若我说了,你会信吗?”他直直望着我,“我尽量。”我感激于这份为我保留的信任,便用了最大的诚意,“你若相信我,我便把能说的都告诉你。没有人要害他,只是,他的命原本就是如此,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帮他回归正途。朱雀堂的将来,没有他的名字。我也只能解释这么多。希望你也能看开。其实,没有痛苦的结束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他的狐疑一览无余,我便心生挫败。这样的话,换做我也难以接受吧。“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我迷茫的抬起眼,喃喃道,“因为我...我似乎...记得他。”记得,便有关生死,非要问一个明白。凌云两手抓上我的肩膀,急切的问道,“那我呢?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我一皱眉,随即感到后肩一片温热。面对他的热切,我多么想说,对啊,原来是你。却又只能让他再一次失望。我努力把表情尽量放得柔和,安慰他说,“我若真的来过,若你当初遇见的当真是我,总不会无迹可寻。我总会想起来的。”

      他放开我,眼中的温度冷却了,“是你。只能是你。因为孙晓麒也死了。就在我见到你之前。”

      我无力去想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只觉得一种腐筋蚀髓的疲惫。我撑住桌子,无奈的说,“让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不该贸然出来的,我想。慢慢又该气急败坏了。我转身欲去,一个趔趄,凌云却扶住了我,“你的伤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好?”下一秒我便双足腾空,一阵头晕目眩后,我被置在侧厅的一张短榻上。

      凌云想要查看我的伤口,我伸手推拒却使不上力,没有人会想将那样的丑陋示人,何况是喜欢的人。退下的罩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大约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揭开最后一层纱布时,我和他都一哆嗦。他提声问我,“你那该死的针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没有用我给你的药?”我勉强笑道,“我的针干净得很。大概是体质与药不合吧。再敷下去,只怕要溃烂发臭了。”

      他快步出去了,几桌上燃着的檀香让我无力得想要睡着,迷糊间却又听他呵道,“不许睡!大夫一会儿就到,你给我振作一点。”“凌云,”我喃喃道,“我不曾骗你。自始至终。”

      我没有等到回答,却觉得周身温暖。他还信任我吗?他肯原谅我吗?他还在乎我吗?不知何时起,我竟如此在意。即使顶着前人的影子,我也愿意相信,他追寻的一直都是原原本本的我。而我又爱上他什么?爱他执着?爱他长情?爱他故事里那个幸运的前世的我?我曾问过他,为什么爱从前的蓝雨寒?他没有说话,眼里却都是星光。

      大夫来了,对着我淌血的伤口啧啧不已,“本来已经结痂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瞧这样子,之前是感染过吧?即使好了将来也难免落疤。”我笑笑说并不在意,反正自己看不见,又有什么关系。新开的敷药凉凉的十分舒服,大夫走后凌云帮我附上,绕过胸前贴身缠住。那手指温温的,每次一次触碰,都叫我莫名心动。

      “雨寒,”他低低说,声音里便有了几分悦耳,“之前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别人的事我也可以不管,但是凌志不行。他是我的哥哥。”我后背一僵,却没有言语。他继续诉说,将所有过往,原原本本的讲给我。于是在那个初冬下午,梧桐散落的庭院,嗅着暖暖的熏香,我听到了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故事,一个似我而又非我的故事。记忆深处的碎片像沉埋在沼泽下的气泡,一旦有机会浮现,便争先恐后的破裂。我记起凌志撑着我的手,努力站起来的样子;记起城外村庄我那破旧的茅舍,记得寒冬夜里的瑟瑟发抖,记得与我的肉肉分食一块煮肉。可是凌云,关于你的记忆在哪里?我怎么还是想不起?

      我回到客院时,慢慢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我忙上来查看。“有什么事你让他来找我!你的脸色比早上还差。”我一把抓住她,直直盯着她问道,“慢慢,你还有没有事瞒着我?”她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那六天!我之前传输失败的那六天!他们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雨寒,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资格进机密组。只听说你的时间传输中途出了叉子,系统出Error当掉了。开舱后发现你就昏迷了。后来的事情我知道的跟你一样多。我们都问过你,记得吗?可是你说你没有记忆。”我不肯放开她,“是我没有记忆还是不肯给我记忆?他们是不是给我做了封闭?”

      “我真的不知道!”慢慢一脸担心,“雨寒,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或许你该问问老大?他当时一直在ICU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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