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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茅屋前的锦衣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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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迷糊中对着眼前的白墙,想着自己是不是终于回家了,回到属于我自己的时代,或是我属于的那个时代。回去的第一件事是要做什么,我已经幻想过无数遍。一开始想要狠狠得修理师兄一顿,再怒问他到底搞的是什么鬼,怎么就能把我在时空里搞丢了,后来幻想冷冷的盯着老板,好好谈一谈怎么补偿这几年我受的罪,再把辞职信摔在他脸上。想啊想,想了无数年,后来什么也不想了。要是能回去,什么我也不计较了,安度晚年。
然而现实果然还是残忍,彻底粉碎了我仅存的期待。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附近村民都说这大夫是个世外高人,神极了,我才亲自去请来给大哥诊诊。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说不定比咱们看过的那些个庸医强呢?”
我想起来了!下午天要下雪,我在我的破茅屋里守着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发呆,想着今天约莫是没有病人来问诊了。肉肉溜出去打猎,还没回来。我收养它时它还是只瘦兮兮的狼崽,啊不,是“狗”崽。本想着养肥了杀了吃肉,大概被它看出了意图,小小年纪就拼命逮山鸡,逮兔子往家带,到后来我也舍不得吃它了。不管在哪个时代,畜生起码都是一样的。我依赖于它,或许比它依赖于我更甚。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冷风灌了进来。我打了个哆嗦皱起眉,我那两扇破门可禁不起这样的粗鲁。进来的是个年轻公子哥儿,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锦衣长袖,披着缎面披风,领子上还滚着水貂毛,一看就不是附近村落里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也是精神模样。
“你就是神医?”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我的小屋来。
我懒得理他,伸手拨了拨火。一个小厮倒是急了,瞪着眼道,“公子问你呢怎么不回话!”我不想多做纠缠,便说道,“我可没有那本事。不过是个医医乡野村夫的赤脚医生罢了。”
那青年公子又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先生何必自谦。我家兄长旧伤难愈,特来请先生出诊一趟。”说着拱手施了一礼。
“无能为力。”我想都不想就回绝了。这样的有钱人家我是不诊的。倒不是清高,而是万一治好了这些人,改变了历史的发展可就不是闹着玩的。入职手册里再三强调,若因意外原因滞留于某一朝代,需谨言慎行以免留下足以影响后世的痕迹。所以我只能靠着邻里乡亲微薄的诊金勉强糊口。
这位公子倒不恼,反倒笑言:“先生可是担心不能手到病除?实不相瞒,家兄所患之疾实为难克。寻访了诸多名医也不见怎样。先生只当是去试试手,无论结果怎样,诊金我们照付就是。绝不会亏待于您。我听人说先生医法特立独行,若有成效,必当重金酬谢!”
我心中一动,倒不是为了“重金”,若是胡乱诊诊,开些个吃了不好不坏的“药材”,骗几个钱花解解燃眉之急也是好的。然而转念一想,天下哪有这等好事,若是他翻脸不认,砸了我苦心经营的小小招牌,岂不是得不偿失?于是我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去。”
结果就你来我去的吵了起来。我这一张嘴,损人可是胎里就会,几句话抢白的这年轻人脸上又红又白,两个小厮更是气的跳脚。我暗笑,受惯了众星捧月的少爷大概没吃过这样的亏吧。门外几声马匹惊恐的嘶鸣,估计是肉肉回来了。它肯定是听见屋子里的动静不对,嚎着窜进来对着三个陌生人龇牙咧嘴,牙上还挂着鲜血,不知是哪个倒霉兔子的。肉肉的出现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年轻公子显然没想到会突然蹿出只狼,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当在我们三人之前,抽出别在腰里扇子当武器,看起来竟是有些功夫的。我倒怕他伤到肉肉,忙跳出去拦在人狼之间,还未来的及出声,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是这片白墙了。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那年轻人又说:“哥,死马当活马医,就算治不好咱也没有损失不是?”
“哦?你当我是死马?”
另一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去看看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低沉,磁性,偷着一丝淡淡的无奈,想必是个帅哥。
那年轻人尴尬的笑笑,“哥,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不死心。”
我正想怎么能无声无息的转个身,只听那声音又道,“难为你记挂。只是,也不就能这样把大夫抗来,让外人瞧着实不像话,也有失我们朱雀堂的体统。既然大夫醒了,还不快把人扶起来,怎能叫人家在冰冷冷的地上躺着。”
我方知已被对方察觉,反倒不自在起来,自己一咕噜爬起身,却又天旋地转,一头栽下,幸好那年轻人及时拉了我一把,结果还不忘笑话我:“这位大夫怎么身子骨如此单薄?扛起来轻得像个女人。别不是自己有什么隐疾才久病成医的吧?”我没好脸色的白了他一眼,嘴上不饶人,“明知鄙人医术不精,还兴师动众拉我来治病,想必那位病人必是公子的仇家,恨不得医他个半身残疾。”
这年轻人顿时脸上煞白,“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好意救你,早知如此就该任你被狼吃了!”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我的肉肉,不仅担心起来,冲口而出!“你把我的狗怎样了?你敢伤它就别怪我跟你不客气!”年轻人显然是愣住了,木讷讷的瞪着我喃道,“你的狗...怎么会有人养那样子的狗?我,我把你敲晕带走了,没理那只狗...”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始觉得颈椎酸痛。看来我真不是这小子的对手,这么轻易就让人给撂倒了。
那人再次出声时,我才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忙转过头去确认是不是帅哥。一看果真没叫我失望。那是担得住俊朗二字的一张脸,头发一丝不乱的束着,人端坐在榻上,着一身浅灰长衫,云纹织锦的料子微微泛着光泽,简直是自打我来到这里所见过的最养眼的男人,没有之一。那人没有起身,只是皱眉道,“李凌云!你也太过鲁莽。还不快给人家赔罪!”
连名带姓的称呼,看来这位“大哥”当真动了怒。那小子赶紧毕恭毕敬向我施了一礼,“大夫,对不住。”
我哼了一声,方来的及打量这屋子的布置。阔宇宽堂,高门雕廊,住得起这里的肯定是大户人家无疑。家什摆设像是个卧室的外厅,家具不多,却件件精品,就单说那一张平榻,真正的紫檀!不是我眼窝子浅,论谁在我那四面漏风的小茅屋里住上五年,也是要变物质的!
我厚着脸皮笑道,“我既然来了,出诊费就是要收的。况且这位小公子说过,无论治好治坏诊金照付,我可记下了。”既然来了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今年过冬的米面柴炭看来有指望了!何况这位仁兄活的好好的,若是痔疮脚气啥不痛不痒的毛病,治一治也不算坏了规矩。
叫李凌云的小子听了大喜过望,忙不迭把症候说于我听。原来榻上的男子是他大哥,打理着那个什么朱雀堂里里外外的生意。三年前被对手暗地里陷害,中了蛇毒。幸得救助及时,保全一条性命,然而一双腿再无知觉,算是废了。这三年来访遍无数名医,均无成效,渐渐得也就灰了心。只有这个做弟弟的依然四处打听,偶然听乡人提起我的事,这才找上门来。
我本不是医科出身。拜工作所赐略有些急救的底子罢了。那次出任务本是去支援付唐朝考察的学术大师们的,谁知传送过程出了岔子,把我丢进另外一个年代。同是一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只好按照手册中的规定,默默无闻的生活以等待组织救援。然而古代的生活偶尔出个差还能忍受,毕竟是青天碧水绿色无污染。身上的银子使光后我就要崩溃了!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厕所也就罢了,再没有钱!我只好对不起组织,仰仗身上带着的急救包,凭着我的三脚猫功夫混个江湖郎中干干。反正医患关系不紧张,治好了算我的,治死了算病人命该如此。
这回轮着我中彩。当年带来的药里还有几只蛇毒血清,虽然过了期,总比没有强。我上前按了按帅哥的腿,肌肉萎缩的厉害。可怜这么个高富帅,偏偏让我说着是个半身残疾。我撩起他的裤管,他有些抗拒,眼中浓浓的戒备。那聒噪的小子在一遍安慰道,“哥,这个大夫向来如此,不会断脉。”
“你闭嘴。”我将男子的双腿叠起,一路按到膝盖,猛然一扣,看到了典型的膝跳反射,看来运动神经并无大碍,只是传感神经被蛇毒麻痹了。李凌云那个小子惊道:“大哥!你的脚会动了!这大夫太神了!”我连让他闭嘴都懒得说,放下男子的裤管,起身问道,“要是治好了,给我多少银子?”
那男子看起来并不兴奋,语气淡淡的,眼睛却盯着我,“大夫可有几分把握?”我想到我那几只过期已久的血清,耸耸肩,实话实说,“没有。不过可一试。”那双眼睛便又灰暗了下去,没的让我心疼。这样优秀的人,被一双废腿困住,于我被这个时代困住,约莫是一样的感受吧。
我退开身,抖了抖下摆的衣褶,盘算起收成来。“你这双腿,我先下一剂药一试。若成了,还需几个月时间复健。期间你包吃包住,等好利索了付费十两银子,啊不,二十两。若不成,我便打道回府。但是你们得负责送我回去,而且出诊费照付。”榻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或许是在思考我会不会又是个江湖骗子,半晌,一字一句的说道:“若幸得大夫妙手回春,我李家愿奉金十两以示酬谢。”
妈呀!黄金十两!我本想狠捞一笔好好修修我那间破屋,这回可以买一栋像样的宅子了!我此刻两眼里一定闪烁着$$的光芒,以至于李凌云狐疑的表情明显得不能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