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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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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总有些闷,你留下来陪着妾身说说话可好。”朱姨太温柔地挽留我。自那日晚宴后,或许是因为同她聊得算是投机,她这几日总是愿意将我带在身边。
可是今晚……我摇了摇头,推脱道,“姨太,婢子的母亲进来身子骨有些发虚,婢子今晚要侍奉母亲,怕是……”因着朱姨太脾气一向很好,对待下人也算是宽容,我神色自然地如此说道。
朱姨太凝视了我半晌,抿了抿唇,喃喃低语,“母……亲……”,她用力地笑了笑,“真的不可以吗?”话音里竟带着几丝凄婉。
我不怕她同季存绪说去打听我,我确确实实是与一中年妇人同住,而那妇人,我亦唤她“母亲”。
然而,她并不是我生母,她是奶娘,是她,将我从那场灾难中救出,又用带出来的细软之物请了先生教我,让我站到了如今的位置。日常虽是清苦,但却是我最贪恋的一份温暖。而如今她身体硬朗,这时正在乡下探望妹妹。我只是拿她作为一个借口而已。
我歉意地笑笑,“姨太,我……”话还未出口,就被朱姨太打断,朱姨太幽幽叹了口气,“你去吧。”又低声叹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她以为放低声音我听不见,却不知我听得还算清楚。我眉间微皱,难道她……随即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于一个有身子的人来说,情绪波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或许她是念及昔日的亲人,或许是对新生命的到来感到无措,可这些,与我从来都没有关系。
退到天井,今天是初一,借着星光,我看到那原来枯黄的花架不知何时已经转为鲜嫩的绿色,有几串花开,淡紫颜色,清雅秀气,柔顺垂落,像极了我曾结过的流苏,然而我早已不再做流苏。
夜色如墨,流光皎洁,正是上弦,凉凉的月轮像是一柄梳子,梳齿密密,轻理云朵。我装作寻常样子准备出府,估计给朱姨太做宵夜的时间到了,回头果然瞥见后花园的位置升腾出滚滚浓烟,透过屋檐房角隐隐约约能看见火光。
我故作惊慌地对府门口的下人道,“你……你看,那边怎么了?”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声带着恐惧的疾呼高喊,“走水啦,走水啦!”
我颤抖地指向火光的位置“少爷的书房在那边临水的假山上!”心头翻涌着强烈的不安。我定定心绪,既然选择了如此做,我没有理由再去怜悯,没有立场再去在意。
见那下人果然就近拿了个水桶冲向后园,我唇角微勾,后园的火,因着特质的燃料,就是烟大了些,远远瞧着怪吓人的,其实远没有那么严重。
到后园的小路我很熟悉,路上极是僻静,三绕两绕便到了火场旁的假山背侧,假山是用太湖石堆叠而成,中间有很多空隙,有些空隙在藤萝的掩映下令人看不真切,我动作娴熟地找到藤萝下隐蔽的假山洞口,沿着曲折狭窄的洞道到了火场的那一面,正是混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本应离开的我的出现。
假山上有太湖石堆叠的凹进约一人多高的楼梯通向上面形制与八角亭相似的书房,我低下腰,在两侧太湖石的遮挡下,轻快地登上。
试探地推了下,门居然开了。果然,季存绪为了自身安全离开了,至于门没锁,可能是他走得急一些,亦或是他觉得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此。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那样的一个人。
我闪身入内,将门恢复到原来的模样,视线不大适应突然的黑暗,在走向书桌的过程中一不小心踹到了一把椅子,带掉了一支钢笔。仔细摸索着把这些恢复原样,我小心地打开手电筒,在季存绪书桌的抽屉里翻找着,那份协议,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根据内部信息,鹤田次郎对江南的织锦也极是感兴趣。那份协议如果可以拿到,就足以证明季存绪与日本勾结,心怀不轨。这样,就算季存绪平时与鹤田次郎来往很是小心,绝不越雷池一步,这份证据也足够把他送进铁窗。
我冷笑着,这是他应该的。当日债,终有偿。可当翻遍所有能翻的,我却依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时,我微微有些心慌。抬头,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于那个带着铜锁的小保险箱。
犹豫了下,我抽出一段铜丝,准备开锁。忙了好久,我的额头已经微微有了汗意,可是仅仅将这箱子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我不由得苦笑,我这半生不熟的□□,又怎么能打开这把他自己的锁呢?
借着隐隐的手电,我似乎看见里面躺着几把钥匙,还有一个边缘磨得有些发毛的纸袋。还未看得真切,箱子与手电均被一个从屏风后冲出的黑影劈手夺去。
我乍一惊,忙抬起头,借着手电余光,我看到,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季存绪。怪不得门是虚掩,怪不得一路上无人阻拦,怪不得我会踹到椅子带掉钢笔。原来,他是早有安排。假山下的火只是烟大了些,没有什么大事,他那么聪明,自然能看得出来,自己此番真是低估了他。
我费尽心力布下这样一个局,可他却在朝夕之间轻易化解。可这番,他独自候在这里,所为又是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