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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彼此的改变 ...


  •   田木娇醒了。

      她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穿过云卷云舒,在遥远的天边显现丁达尔效应的唯美。

      微茫粘上她娇小的脸庞,轻柔而暖绒。

      她打开窗,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抖擞,说不出的惬意。

      她不再发烧了,淡淡雀跃的心情驱散了萎靡的病容。

      所有的一切呈现久违的美好。

      久违了六年。

      餐桌上有一张字条:开门。

      田木娇一挑眉,心想:他不用上班么?

      门口并没有人,地上赫然摆着一只保温桶。

      桶上另贴着一张便签:醒了告诉我,记得吃药。

      田木娇的心暖得如同外头的天光。

      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应该是祈风一为她调的静音。

      昨晚他是看她睡了才走的。

      三个人的关切通过不同的微信头像传递过来——

      祈风一:“起床没有?头还疼么?”

      田木娇勾了勾嘴角:“起来了,一切都很好。”

      林心奇:“后来怎么样了?给我报个平安!”

      田木娇脸上的笑容更深:“平安。一切都很好。”

      汤蒙泽:“身体好些了吗?”

      田木娇抿了抿唇:“一切都很好。”

      除了“一切都很好”,她忽然找不到别的句子来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有的时候,人越是满足,越是词穷。

      她想到一件事非做不可,于是精心得给自己化了个妆,换了身衣服出门。

      郊区的道路常有各种工程运输车往来,卷着滚滚灰尘,喷出浓黑的烟。

      然而这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她漫不经心得挡了挡鼻子,拦下一辆出租车。

      她要去市中心的大商场里挥霍一把,庆祝,什么呢?

      她想着想着,又勾起嘴角,甜蜜全写在脸上。

      "下班后早点回家,有礼物给你。”她给祈风一发微信。

      四点,她开始洗菜。

      其实她做饭的手艺也绝非等闲,只是以前没有动力。

      七点,祈风一回来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直接敲响了田木娇的门。

      开门的一瞬,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让人惊艳。

      迎面是炙热的拥抱。

      “要什么礼物,有你就够了。”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

      田木娇笑着扭出怀抱:“快回去。”

      “不,我要在你这里。”

      “我做饭了,这里的餐桌太小,摆不下。”

      满桌的丰盛让祈风一惊得合不拢嘴,光凭色香和摆盘便知她的厨艺远胜于他,他露的那一手简直是班门弄斧。

      “你……确定这是你做的?”

      田木娇笑着点头:“我参加过一年的烹饪培训班。”

      那一抹笑容里却夹着些微苦涩。

      原本报那个班只是想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失恋的痛苦中分散一些,而她每每上课,脑中萦绕不去的仍旧是他爱吃的菜式,以及他用餐的模样。

      连一块平整餐巾都能让她触景生情。

      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而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机会为他做饭。

      祈风一并没有看出她疏忽一瞬的怅然,从包里摸出一瓶酒:“昨天喝了你的酒,今天还你。”

      “好。”田木娇重新回到自己的公寓,捧去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盒子。

      “这是礼物?”

      “嗯。”田木娇自顾自打开,那是一个美如梦幻的水晶储蓄罐,像是童话里的城堡。

      这个储蓄罐她已经中意了很久,一直没有买下不仅仅因为高昂的价格,还因为她找不到什么值得储存的东西。

      如此美轮美奂的摆件,存储的只能是梦想。

      而她早已成为了没有梦想的人。

      “2058枚硬币,就存在这里吧。”她说。

      “娇娇……”

      田木娇嫣然一笑:“别做出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啊,昨天那个硬币呢?快丢进去。”

      她被拽入坚实的怀抱,从昨夜起,这样的相拥就出现了许多次。

      仿佛要将长达六年的亏欠一次补足。

      “你现在愿意告诉你们那个主管,你有男朋友了么?”

      田木娇的身子轻微一滞。

      "先吃饭吧。"

      祈风一心底瞬间如寒风过境,鬼使神差得乖乖放开手,再没有多问一句。

      田木娇做的菜满足视觉所带来的全部想象和期待。

      她带着自然而然的浅笑,与他聊天、碰杯、谈论菜品的口味。

      她的情绪看上去与拿出储蓄罐的时候并无二致。

      祈风一却食不知味。

      简短的四个字,她的语气并没有多重,却让他胆寒。

      田木娇的笑容再一次凸显退避三舍的距离。

      他终于明白破镜重圆没有这么简单,他依然任重道远。

      两人一起喝下了一整瓶红酒之后,田木娇面色微红,目光却一片清亮。

      "我做的饭,你洗碗吧。"她嫣然一笑,俏皮的苹果肌染了淡红,晶亮的眸子轻勾如月,酒窝恰到好处得甜。

      祈风一从不知道田木娇竟有如此迷人的一面,鹅黄的灯光将整个屋子熏染出一丝魅惑。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微笑,他却直愣愣得看傻了眼。

      良久,喉结明显一动,他才点了点头:"好。"

      "那我回去了。好累。"

      田木娇说完立刻起身向门口走去。

      即便她不回头,也能感受到祈风一失望的目光如风芒在背。

      "我们都不清楚这六年彼此经历了什么,变成了怎样的人。成长有的时候比想象的更可怕。如果仅仅因为余情未了而在一起,那就太轻率了。我想我们需要给彼此一点时间重新了解和磨合。"

      她终于回过头来,表情郑重其事:"祈风一,你同意吗?"

      祈风一站直了身子,目光安静得越过餐桌落在她的脸上。

      桌上还摆着她兴许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他精心烹制的佳肴。

      他能品出这每一味菜色都是为他量身定制。

      而这一刻她却冷静得像个判官。

      她说得对,她的确变了。

      变得更独立而精明,看似极尽圆滑从善如流,内心深处却更多了曾经没有的犀利和尖锐。

      敏锐的本质让她面对爱情更加警醒。

      即便她已经做出原谅的姿态,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些许浪漫就可以打动的小女孩。

      她是一个饱经风霜,在绝望里杀出了血路的女人。

      而他,也是时候让过往云烟入土为安,呈现久经磨砺之后,与之相称的一面。

      田木娇看着祈风一的目光逐渐回归理智,尽管萧条却也锋利起来。

      "我同意。"他终于回答。

      她又勾起嘴角:"晚安。"

      回到房间,田木娇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没有猜错,祈风一,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卖弄温暖的大男孩。

      这六年的时光,恰好是心灵疯长的年岁。

      每个人的灵魂都会在涉入职场之后迅速成熟改头换面。

      她不敢贸然得就着记忆囫囵相爱,毕竟他们的十七岁早已远去。

      曾有的隔阂已然翻篇,却不知这些年的世故会用现实写出怎样的新篇。

      她想成为他的妻子,依然,永远。

      这让围堵在爱情之外的现实变得棘手。

      倘若最终仍要得而复失,不如不得。

      她至今难以示众的家庭,除了李国强和梅风华,还有一人,才是她心底最荒谬的执着。

      那让她自惭形秽,却又无法弃之不顾的,田生。

      梅风华带着田木娇改嫁的时候,她只有三岁。

      不谙世事的她根本无法理解父母之间的仇怨。

      她对田生,从名字到长相都毫无印象。

      梅风华从不在她面前提起有关这个生父的只字片语。

      而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深刻得烙着两个片段。

      一个是梅风华举着穿煤饼的火钳气势汹汹得要打她,她小小的身躯在灶台边上抖如筛糠。田生看到这一幕,呼得给了梅风华一个巴掌,告诉她不许对女儿动手。

      另一个是村口一年一次的大集市,她非常羡慕邻居家孩子手里的糖人,梅风华听说她想要买破口大骂,而田生却将她举在肩上带她去了集市。他说你看中什么,爸爸给你买。她得到了心仪的糖人,比邻居家的小朋友手中的更大。

      只这两个片段便让她一厢情愿得相信,世界上只有爸爸才是唯一爱她的人。

      而她所有的苦难都起始于梅风华将她带出村子,来到这光怪陆离的城市的一年。

      她住进了干净的屋子,却多了一个永远冷眼看她的叔叔。

      她大二的时候,突然有人来学校门口找她。

      那个男人苍老、颓废、邋遢、落魄不堪。

      他浑浊的双眼充满厌世与不恭。

      他说:"我是田生,你的亲爹。"

      那一次,田木娇与他在学校附近的小茶馆里谈了很久,最后是她付的钱。

      他对梅风华极尽数落甚至责骂,指责她时一个□□。

      他的举止粗鲁谈吐粗鄙,若不是因为田木娇心里留下的那两个片段,她根本不屑多看这样的人一眼。

      而他是田生。

      她这一生对亲情的缺憾,突然在那一瞬间化成可笑的执念。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明白梅风华改嫁是一场红杏出墙。

      当然,这是田生的一面之词。可她信了。

      最后,田生说明来意,他是来要钱的。

      他说他得了重病,没钱治疗,他需要赡养。

      当时的田木娇身边并没有什么钱,而她却一股脑都给了他。

      从此以后,她开始了稀里糊涂却异常坚持的供给。

      她更节省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更卖力得打工去赡养那个曾经给她买过糖人的父亲。

      至今她依然每个月存下一笔工资汇款入田生的账号。

      这是她难以启齿的秘密,连林心奇都不曾知晓。

      之所以难以启齿,是因为逐渐长成的她终于明白,那个烟不离手满身酒气的男人根本没有生什么重病。

      他只是问她讨了钱去喝酒、赌博、或者还他永远还不清的债。

      她知道,却没有勇气点破。

      因为他是她的父亲。

      这么一个不堪入目的父亲,若是撕破了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绝不能任他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自以为是的亲情,成了勒住她咽喉的威胁。

      可笑得让人笑不出来。

      若她有机会披上白纱,婚礼得不到亲人的祝福。

      这必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她异类的本质。

      一想到这里,她恨不得终生不嫁。

      可是祈风一回来了,她曾经的梦迅速觉醒。

      她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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