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剑与西方贱》宓唐

11、11，否极泰来的大智慧

　　临时的、吉凶难料的庇护所、鹿虎的领地就在不远处。瑞利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深渊拦住了去路。
　　这道看起来就仿佛是锋利的剑刃划开的裂隙，裂口光洁平整，好像能吸收目光一般，视线沉下去少许，便被黏住了，无法深入，连收回来都艰难。艾伦看了一眼，只觉得好像有人用巨大的铁锤在敲打他的灵魂，要将他从这个躯壳里驱逐出去。幸好瑞利及时唤醒了他。
　　瑞利想学巴奈特，找棵树跳过去，虽然深渊看起来有些邪门，但狭长且不宽，而且是死物。比起这个，他更讨厌与五趾狼作战，这种不接受失败，越恐惧越兴奋越有斗志，且擅长穷追不舍的对手一旦对上了，最后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想把剑收回来架到自己脖子上而已。
　　可惜明明是盛夏，深渊两边数十英尺内却草木凋敝，呈现仲秋才有的萧瑟之色。找不到可用的树木藤条。
　　“喂，我后悔接你的活儿了。”瑞利紧了紧手上的剑，“我要额外的报酬，你最好给我来点让我愿意拼命的东西，否则我就把你塞进狼嘴巴里去。”
　　艾伦又学着巴奈特的样子端起了下巴：“我是托斯珂的贵族，只要你安全把我送到托斯珂郡，我会给你一辈子也享用不尽的财富！”
　　“贵族？男爵还是落魄的子爵？”瑞利嗤笑，“看看你的手吧，贵族老爷们的手可比它细滑多了，也不会像你这样一身骨头，长这么大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样子。你对劳尔也是这么说的吧，难怪他不帮你。”
　　艾伦一惊，没有想到瑞利连他试图收买劳尔的事儿也知道了。
　　“不必太惊讶，我活到现在总要有些与众不同的本领不是吗？感谢你的兜帽没有连你的嘴唇一起挡住，否则我就真不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了。”瑞利得意的翘起嘴唇，“据说科佛郡大公暴跳如雷，因为最近有小偷光顾了他的城堡，想必，那小偷一定拿到了不少好东西，对不对？”
　　“你真的会送我去托斯珂郡吗？”
　　“当然，要不然我现在在做什么？郊游吗？”
　　“可是……我怀疑你不具备那样的本领。”
　　“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本领……”
　　瑞利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魔纹印笺，随着他唇舌的蠕动，激发魔咒牵引魔纹中的魔力，汇聚成红色的箭矢，朝五趾狼激射而去。
　　五趾狼敏捷的跳开，魔法箭矢在它刚刚停留的地方炸开一个半人高的深坑。
　　魔武双修！
　　艾伦脑海中划过这个词。
　　艾伦对魔法的认知全部来自于马戏团听来的传闻，那些传闻经过层层渲染传播，几乎无所不能。艾伦有些犹豫了，跟一个魔法师对着干可不是好主意，如果自己怀里的东西真的能满足瑞利的胃口，将他平安带去托斯珂的话，哪怕耀眼的珠宝丁点不剩也没关系。只要命还在，他总能养活自己。
　　这时候森林的方向突然刮起了大凤，枯枝断草裹挟着巴克霍伯特二人从天而降。
　　借用绘制粗陋的飓风魔纹旅行可没有马车舒服，巴克甩甩头，拍了拍耳鸣的耳朵。扭头往来处一看，立刻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喂！你怎么还没把这些处理掉？？”说完后愣怔的对着艾伦，似乎看到他十分惊讶。
　　“你还没把他处理……”
　　“闭嘴！”瑞利厉声呵斥，转头又温和的对艾伦说，“我没有多少耐心了，把巴奈特的收藏拿出来吧。”
　　五趾狼也没有耐心了，再度对他们发起进攻。巴克还好，霍伯特不习惯近身搏击，跳蚤一样的跳来蹦去，而五趾狼的数量太多，这里又没有树木可以给他掩护，左支右绌，频频出错。
　　巴克气急败坏的大喊：“先杀掉他！用他的血对付五趾狼！你要他身上的东西待会儿慢慢搜！！”
　　对瑞利等人的防备本已缓和的艾伦陡然又绷紧了神经。
　　巴克已经说的那么直白了，瑞利仍然不想摘掉面具：“来吧，给我一点你的鲜血，我的魔法需要它。”
　　艾伦缓缓的后退两步：“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血。”
　　瑞利缓缓的上前两步：“因为我还要战斗，失去血液会让我变的虚弱。我保证把你带去托斯珂，信誉就是我们的生命，佣兵从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从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艾伦当然不信。
　　他低下头，做出思索的模样。瑞利脚步不停，继续向他靠近。他计算着距离，已经在他手上握出了温度的小瓶子被拔掉瓶塞，猛的朝瑞利泼去。
　　瑞利和远处的巴克同时发出惨叫。
　　瑞利躲避的动作没能完全避开艾伦的火焰魔药，一只腿传来被火焰灼烧的痛处。没有火焰，裤腿依旧完整，但是他已经感觉到了腿部肌肉的塌陷溶解。
　　“我要杀了你！”
　　沾染着五趾狼血液的细剑朝艾伦递去。
　　瑞利的伤比艾伦预计的要小的多，他惊慌的躲开瑞利的剑刃，掏出剩余的魔药。瑞利已经有了防备，艾伦几次泼洒均没有得手，倒是自己被瑞利刺了好几剑。
　　描绘着黑色魔纹的印笺靠近带血的剑刃，剑刃上的血液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自己滚动着，团成豌豆大小的血球，噗噗从剑刃上剥落。凌空朝魔纹飞去，将魔纹的黑色线条染成跟它一样的鲜血的红。细剑上的血不多，不够将整个符文染红，地面上的血迹便脱离雨水泥浆的陪伴也朝符文飞去。
　　艾伦身上的伤口不大，并没有多疼，这时候却忽然像是有人将手指插进伤口，狠狠的将血肉挖出来一般，痛的他浑身战栗。
　　汩汩鲜血从细小繁琐的伤口飘了出来，艾伦整个人就像盛装血液的袋子，现在袋子破了，血液便纷纷流了出来。只是流的方向不是朝下，而是平行的飞向了瑞利的魔纹。
　　瑞利近乎愉悦的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瑞利不会放过他！
　　艾伦讽刺的想，早就知道瑞利等人必须防备，而他竟然直到现在才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即使花高价买了魔药，在这些人的武力魔法面前，也占不到半点优势，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可能。
　　艾伦心里满是不甘，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相信哪怕他跪下来祈求，瑞利也不会停下来。
　　不能祈求敌人的仁慈，怪只能怪自己太无能！
　　瑞利眼中的自己多么的卑微渺小，艾伦不断后退，瑞利步步紧逼，此刻他们已经站在离深渊不足两步的位置上。
　　艾伦忽然笑了，在漂浮的血液当中笑的志得意满。
　　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要血液流尽的死在瑞利手上!
　　瑞利有种不好的预感，轻松的表情僵在脸上，挥出去的剑赶不上艾伦的动作……
　　他朝着深渊纵身一跳。
　　……
　　四周的空间陡然变的粘稠起来，就好像跳进了蜂蜜罐子里，层层蜂蜜黏住艾伦。胳膊和脚，乃至眼皮都重于千斤。五感变的模糊，他隐约听到有人大声叫他名字，声音那么的熟悉。他艰难的转动眼珠子，透过眼角，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朝他扑来。
　　下一个瞬间，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哦，对了，那是笨剑的声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自己听错了吧。
　　据说人死的时候会出现幻觉，那是死神赐予死者的见面礼——如果足够思念一个人，濒死时死神会幻化成那个人的模样来取走死者的灵魂。
　　没有想到，他最后想起的人竟然会是何必。
　　还好，还好他没有跟来森林，此刻，他应该已经回到了巴奈特的城堡中，躺在天鹅绒垫子上，与珍宝为伴，被一位有权势有力量的大公珍爱着，像一把真真正正的传世宝剑一样。
　　艾伦忽然想起了何必的眼泪。
　　如果何必知道他死了，大约还是会为他哭泣的吧，即使，自己在何必眼里那么的恶劣。
　　可惜，何必不会出现在这里，不会知道，他已经葬身在幽暗的深渊之下。
　　据说足够深的渊豁连接着地心，那里居住着恶魔，像他这样的人，就该下到地狱与恶魔作伴吧。
　　灵魂好像脱离了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一点重量，漆黑的深渊中，艾伦眼角边一颗晶莹的泪水蓄足了水分，从他脸颊滑落，可惜黑暗中，谁也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