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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斛律首领 ...

  •   风吹绿草遍地花,牛羊好似珍珠洒。
      在蔚蓝的天空下,拓跋珪与拓跋虔纵马狂奔,一路赢得无数牧人的喝彩声,还有牧羊姑娘即起助兴的歌唱。
      “带劲儿带劲儿!”拓跋虔追上来勒马打住,气喘吁吁道:“你的勃勃真是匹好马呀!你的马技也不赖!”
      “从前跟奴真学的。”拓跋珪答,一边道:“你家的马在哪头呢?”
      “西边。你呢?”
      拓跋珪往东指指。
      “那就不是一路了。”
      “嗯,你去吧。”
      目送堂兄走远,拓跋珪跳下马来,背后的拓跋仪也跟着要跳下,拓跋珪阻止了他:“你好生坐着,我牵马走。”
      拓跋仪点头,看着他哥闷声不响地信步由缰,似乎在思考什么事儿。
      “哥。”他叫。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跑太快了不舒服?”拓跋珪回神,马上问。
      “没,你在想事情吗?”
      “是啊,我在想——”拓跋珪突然笑起来,“我在想不过过了一夜,阿仪又进步许多呢,会观察别人动静了!”
      “呵呵。”拓跋仪笑,在拓跋珪转头回去的时候,眼底流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哥,给我讲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吧。”
      “好呀。”拓跋珪暂时放下拓跋纥罗贺兰悦以及昨夜诡异的木骨闾莲,道:“小时候的你跟现在一样,比较喜欢粘我,不爱搭理别人……”
      春天的牧场,阳光温软,空气清香。
      但见两个少年,一个神采飞扬,一个眉目秀雅;一个滔滔不绝,一个凝神细听。清浅的溪流在脚边弯弯曲曲,时隐时现,偶尔马蹄哗哗,溅起叮咚的凉意,弥漫心头,却浸成一股熟悉的暖意。
      好个地碧天苍人如画。
      “倍侯利,你听着,你的人昔日杀了我的人,今日碰见,你怎么说?”
      “杀都杀了,还待怎样?”
      一片哈哈声附和着响起,先前说话的人提高了语调:“杀人者当死!”
      “贺兰小弟,此案早已了结,即使你老子在,也无话可说。”说话之人音色浑厚,话语间一副浑不在意的调调儿。
      拓跋珪放眼眺去,两方人马在对峙,左边打头那个极为年轻,看起来比自己小,一身衣服色彩缤纷,绚丽得跟花蝴蝶似的;而右边领头的是曾打败拓跋虔的倍侯利。
      花蝴蝶道:“你莫讲大话,总之,我贺兰部信奉以血偿血,今日定要你尝尝滋味!还有,”他顿了顿:“不要叫我贺兰小弟!”
      “你不就叫贺兰——小弟么?”青年故意拉长了语调,眼带不屑地睃过花蝴蝶及他身后一干人,扫扫手,像赶苍蝇似的:“就凭这点子人,小弟,我看你就不要没事找事啦!你老子刚回贺兰部,要是屁股没坐热就听到他儿子被扁,总是扫到兴头的嘛!”
      “倍侯利、你!”花蝴蝶一甩马鞭,“你也忒操心了!”
      “哇,这么容易就打起来啦。”拓跋珪啧啧称叹,看着那个花蝴蝶的人越来越少,低头从怀里把剩的半张饼掏出来,撕一半给拓跋仪:“来,吃,吃。”
      “我的都没动呢。”拓跋仪欲拿出自己怀中的饼。
      “不用,先吃我的,再吃你的。”
      兄弟俩边嚼边看得津津有味,那边叫倍侯利的已经将花蝴蝶踩在脚底:“还要报仇吗?”
      花蝴蝶倒有几分硬气:“你等着,我总是要出这口恶气的!”
      倍侯利似乎觉得好笑:“单挑你也打不赢,群斗你也打不赢,我说呢,你要是个男子汉,两个法子:一,回去好好把自己那副小棺材板儿练结实喽,一次能打倒三十个勇士的时候再来找我;二,叫你老子过来,他可不会包庇我吧,让他自己说说,你这报的算哪门子仇!”
      说完松脚拍掌,示意手下们可以回去了。
      “且慢!”一个声音自背后响起。
      拓跋珪转头,一行五六匹马从他身边过去,花蝴蝶大叫:“阿爸!”
      拓跋珪想,靠山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被花蝴蝶叫阿爸的男人不过三十来岁,唇挺厚,眼神温和。
      倍侯利扬起一边眉毛,上马,笑道:“贺兰大人来得正巧。”
      花蝴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蹭到他爸身边:“阿爸,倍侯利他——”
      贺兰大人“嗯”了一声,成功制止了儿子的抱怨。只见他微微一笑,对青年道:“恭喜你做了斛律部的首领——虽然有些迟了。”
      倍侯利大笑:“不迟不迟,等我做了全敕勒人的头,你可一并送份厚礼。”
      “好大口气!”花蝴蝶不明白自己阿爸对这个狂人客气什么,嗤道:“敕勒又分高车、敕勒、丁零三部,做头?做梦罢!”
      “小弟!”贺兰大人加重语气:“你与他之间的事已由你大伯父了断,斛律大人是不跟你计较,你再分不清楚,小心挨鞭子!”
      “打我?你从来就没打过我!”花蝴蝶激动起来,指着倍侯利对自家阿爸嚷道:“他们部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们部的人,用几十头牛羊就可以赎命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杀回来,再若无其事地送些牲畜去抵命?阿爸,你从小就告诉我,生命不是儿戏!”
      倍侯利一楞,他一直嫌这孩子纠缠不清,偶尔有心情就逗他玩玩儿,却没料到他原来是这般想法。
      贺兰大人也一怔,许久叹了口气:“小弟,这事儿难说……正因生命非儿戏,你要为族人报仇,那那些被你复仇的人的命难道就不是一条条性命了么?”
      “可是,可是——”花蝴蝶想着,执拗道:“他们害过人,以后也许会害更多人,那就不对啊!”
      “那么,今日你若杀人成功,被害者若有家人,则又要来寻怨,如此往复,永无宁日,何时能休?”
      “他再没家人。”花蝴蝶嘀咕着。
      “我是说如果。”
      “但、但——”花蝴蝶迷惑了,额上急出一滴汗:“难道死了的就是该死的吗!”
      “没错,”倍侯利回答他:“如果你是弱者,那你就得忍受。”
      “但还有部落大人呀!”
      “‘当死者,听其家献金马以赎’,这是贺兰部的规定,哈,或者说是延自老代王时期的习法,我手下既已赎那女子家牛马三十九头,贺兰大人你说说,小弟是不是无理取闹?”
      贺兰大人点头:“依规矩办事,小弟,你以后不可再追究。”又道:“斛律大人,他年轻,我知道你是不会跟他计较的。”
      倍侯利无谓可否地应了一声,调马头要走,花蝴蝶忽道:“阿爸,这是不对的!”
      倍侯利懒得理他,他急了,拦在马前:“不准走!”
      贺兰大人皱眉:“小弟,别不懂事。”
      “我才不是不懂事呢!我——”他只知道不对,但一时又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倍侯利朝贺兰大人道:“你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不,”贺兰大人却摇头:“他本性如此。”
      “那么,也是因为有你在后面保护,要不然以这种个性,早没命了。”倍侯利带些讥诮的语气,猛拉缰绳,骏马人立,花蝴蝶吓得退开,他哈哈大笑,手下汉子们跟上,登时如旋风般卷来。
      拓跋珪忙引马避让,结果,一拉,不动;二拉,还是不动。
      他高声:“勃勃!”
      红马喷着气,突然嘶昂一声,径直朝倍侯利冲去。
      “喂喂喂,勃勃!”阿仪还在马上呢!他扯着嗓子去追,倍侯利也发现状况,试图勒马,结果两马发疯似的,居然全不听号令。
      倍侯利当机立断,赶紧从马上滚下来,算是有惊无险。而拓跋仪则紧紧夹住马肚,两手扯住马嚼,拓跋珪一看不对劲,左右瞅瞅,从旁边大汉马侧解了副套马索下来,说声对不住,然后捏住圈头一抡——没扔中。
      再抡——又不中。
      倍侯利奇道:“他不会翻下来吗?”
      拓跋珪眯着眼瞄准目标:“他大病未愈,冒冒然摔下来恐致更严重后果。”
      唰——合着三个指头粗的麻绳终于套进了红马的头。
      瞬时绳收到尾,拓跋珪被拖着跑了几步,花蝴蝶奔过来:“我帮你。”
      “多谢——哇,勃勃,你的劲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哇!”
      两人还是没能阻住红马的势头,贺兰大人见状手一挥,几名跟随一齐涌上来拉,红马挣扎了几下,似乎被勒得极痛,挣扎得更猛。
      拓跋珪心生不忍,这时一个声音道:“你们都退开,我来。”
      原来是倍侯利。
      几个帮手的见了他,不发一言松手,花蝴蝶哼了一声,拓跋珪抢先一步道:“有劳。”
      “放心。”
      青年反转伸手,麻绳在臂上绕开,然后一抓,咯啦啦,两端凝住不动了。
      “真不愧敕勒第一勇士!”众人目瞪口呆中,贺兰大人赞口。
      拓跋珪赶紧奔到绳那头,红马已经进入发狂状态,竟要来踢他,拓跋珪喝骂着,从旁将拓跋仪揽了下来,顺手从腰间掏出无名,斩断套索。
      “嘿!”这头倍侯利不防,趔趄几步,差点摔倒。他吼道:“你干嘛哇!”
      “马脖子硬。”
      “好小子!我没怕把自家胳膊拉断,你倒心疼起马来了!”
      拓跋珪望着两匹马相偕冲远,回道:“它们是碰到对手了。再说,我确实舍不得。”
      倍侯利听了这句,便也不再计较,看一眼他扶着的人:“哎,这不是——拓跋仪?”
      拓跋珪问:“你们认识?”
      倍侯利摇手:“我识得二翁君二翁君却不识得我呀!你是——”
      “拓跋珪。”
      一旁的花蝴蝶及贺兰大人闻言注目过来。
      倍侯利上下打量他:“原来是大翁君,我就说面熟,原来以前宴会上粗粗见过,听说出外游历去了?”
      “是啊,近日刚回来。”
      倍侯利笑笑,瞅了瞅拓跋仪,又道:“二翁君这病——好了吧?”
      一句话,代表了外界绝大部分人想问又一时无法问出口的:试探,猜测,好奇,也许还包含了那么点幸灾乐祸。
      他握紧二弟的手。
      拓跋仪脸上呈现一贯的漠然,他没看倍侯利,甚至也没看他,只是掌心的轻轻回握让拓跋珪心底瞬间有了力量。
      他道:“多谢斛律大人关心,阿仪已无大碍。”
      “是吗?”倍侯利笑笑,又不紧不慢地看了拓跋仪一眼。
      花蝴蝶道:“你瞅啥哩,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说完却觑向拓跋珪。
      拓跋珪心道这是帮我呢,因问:“你叫贺兰——”
      花蝴蝶正等着这句话似,紧着接口:“贺兰毗。啊,那是我阿爸,贺兰悦。”
      不是叫小弟么?拓跋珪有点想笑,一边走到贺兰悦跟前,称呼道:“小舅舅。”
      贺兰悦点头:“我正要去看你阿妈。”
      “好啊,我带路。”
      倍侯利道:“我走了哇。”
      贺兰小弟迅速反应:“不行!”
      倍侯利哼笑了一下,走了。
      贺兰悦对儿子道:“以后不要再去惹他,听见没有?”
      贺兰小弟不语。
      拓跋珪见状,轻轻拍了下他肩膀:“他部下人赔了牛马,理上已算清偿。”
      “那是因为我打不过他的缘故。”
      拓跋珪沉默了一下:“这种人相杀偿牛马的律法,确也不好。”
      贺兰小弟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贺兰悦道:“此律当初由你爷爷颁定,人能遵守已属不易,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拓跋珪笑瞥贺兰小弟一眼:“容易助长人们私斗仇杀的风气,不是么?”
      贺兰小弟不干了:“敢情你是说我不对哩!”
      “那也不是。最好的办法是统摄之地有一专司之人,公平处理纠纷决议,不受胁迫,不听私辄报复,有胁者报者,重处之。”
      贺兰小弟听着,拍手:“这倒还不错——可惜呀,哪来这样一个人?”
      贺兰悦意味深长地看拓跋珪一眼,拓跋珪朝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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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斛律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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