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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牧人之家 ...

  •   拓跋珪骑在马上,一边跑一边扭身射箭,□□是他们所养十几匹马中跑得最快的一匹,神骏天生,愈跑愈快,加上背负的是个小孩,无其它负重,大汉们连声喝骂,却越落越远。
      拓跋珪丝毫不敢大意,他原本计划逃入离营帐不远的大山中,山前有一片密林,他曾多次穿过密林进入山中猎些小动物什么的,环境很熟。但是……为了确保母亲安全转移,他眼睁睁的任马儿载着他从山前经过,沿依稀可辨的道路越马狂奔。
      太阳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红焰焰地放射出无穷热力。草原渐渐变得稀疏,地面微微起伏,如死了的波浪,热气一拨拨迎面扑来,他心中蓦然敲响警钟:绝对不能陷到沙漠中去!
      一念及此,他收紧丝缰,朝后看了看。已经跑了将近两三个时辰,应该有一百多里路了吧,虽然暂时抛下了敌人,但他们决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一定会像猎犬一样穷追不舍。一直是向西走的,西边虽不乏辽阔的草原,却也更多荒漠和戈壁,他打量着眼前一道道低矮的沙冈,接下来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脑后似乎又有追声传来了,他解下马侧皮囊,喝了一口马奶,弓背一抽,继续向西奔去。
      一人一马拖在地上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荒野上不时窜出几只野兔,又或是一些旱獭,蹲坐着,伸长着脖子,转动灵活的眼睛,似乎在观赏一场越野赛。
      太阳落下去,月亮升上来。连续的驰骋极大损耗着他的精力,他看看他的马,发现它虽然也大汗淋漓,却仍跑得很带劲儿。苦笑一下,伏在了马背上,模糊的想着,以前爷爷说牧马民族在马背上睡觉的事,原来不是骗自己的呢。
      夜渐渐褪去,眼前不远处出现一片较低的湿地,俗称草甸子。
      他跳下马,让它落落汗,打算找点水喝。
      甸子中盖了两间土房,房前聚了十来头羊,还有几只骆驼,两头牧羊犬朝这边跑来,口中狂吠。他吆喝两声,才发现嗓子又粗又哑。
      这时,一个三四十岁的牧民从屋中走出来,皮肤黝黑,身量不高,穿一件破旧的皮袍,后面跟着两个肮脏的孩子,一个十来岁,一个五六岁。三人一齐以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来客。
      拓跋珪撇嘴笑笑:“我只是路过,并不想惊动你们。等我的马喝了水、吃了草,立即就赶路。”
      那牧人答:“看小客人衣着打扮,应是位贵人,按规矩当进屋内喝点东西。”
      拓跋珪摇手:“不用了不用了。”
      牧人憨厚笑道:“方圆几里只我们一户住家,作为主人这是咱们草原上的规矩,只是小客人年岁不大,不然应该宰头肥羊招待一下咯!”
      拓跋珪见他神情诚挚,心想坐下来探探路也好,于是道:“那好吧,谢谢。”
      走进房屋,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在灶上生火,看身形年纪并不大,可脸上却已满是皱纹。见有客人来,她低下头,抱起炕上的婴孩,躬身站到一旁。
      牧人用笤帚把土炕扫了扫,将两个好奇的孩子拦在身后:“坐,坐。”
      女主人又放下婴儿,提了一把铜壶和一只粗陶碗过来,麻利地给他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然后回到灶旁。
      拓跋珪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道:“前面的路好走吗?”
      “不,不是很好走……我看客人脸色似乎不好,不如吃了饭,歇一觉再走吧……”
      “不用了——”话未答完,觉得腰间一紧,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小婴儿爬过窄炕,扯着他腰间的黄金师比直流口水。
      拓跋珪呵呵大笑,一把将小孩子抱起来,问道:“多大啦?男孩女孩?”
      牧人道:“刚一岁,是个女娃儿。”
      他捏捏小孩肉嘟嘟红扑扑的脸,小娃儿没牙没眼的咪咪笑,直往他怀中钻,牧人对妻子道:“要喝奶了吧?”
      女主人点点头,过来想抱走孩子,那小女娃揪着拓跋珪的衣服嗷嗷不放,惹得她母亲也浅浅笑了。
      把奶茶喝完,拓跋珪起身告辞。走到门前突然头重脚轻,他努力睁大眼返过身来指着牧人:“你,你们——”
      一头栽倒在地。

      沉沉浮浮的黑暗中,恍惚做了一个梦。
      先是有一个紫衣人和一个淡墨色袍子的人,紫衣人坐在一段很高的台阶一个很高的位置上,四周云雾缭绕;而墨袍人站在阶下,气势不卑不亢,与紫衣人平静的对视。
      两人半晌不语。
      最终紫衣人以一个美妙无比的姿势飞到墨袍人身前,看不清他面容表情,总之语气听来十分咬牙切齿:“为什么你一直都是这个模样!”
      “陛——”
      “叫我名字!”
      墨袍人停顿片刻,浑和悦耳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面前人的粗暴而变得不耐烦:“流光,不论以前的我,现在的我,或是将来的我,永远不会变。”
      “为什么?没有人能打得动你吗?”
      “……是的。”
      “好,好一个无欲无求、克尽职守的北海溟君!”紫衣人不知是怒是笑:“下去吧!”
      墨袍人退了出来,大殿外立着一个红色身影。
      一丝惊讶快速掠过他的脸,随即打趣道:“你的拥趸居然一个不见?”
      红衣人答:“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墨袍人一脸不妙的神情:“好像还没到约定时间吧?”
      红衣人森森答:“是还没到。不过我的‘碧雷闪’已经练全了,先通知你一声。”
      风起云涌,一道碧雷猛然劈至。
      拓跋珪悚然惊醒。
      好半天才回神,清醒后记起现在的处境:正在逃亡途中,在牧民家,然后……脑袋全速运作起来,他偏了偏头,发现自己躺在几张老羊皮缀成的被褥上。
      还是在牧民家。试图起身,却通体乏力,他胸中涌出一股愤怒,这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女声传来:“小客人到底怎么啦?”
      牧人答:“好像是受了寒气,加上骤然劳累的原因吧。身上并没有伤,多躺躺就没事了。”
      女人道:“唉,你瞧他昏倒时看我们的神情,真不像个孩子哩!”
      牧人答:“心里估摸有什么事,到底只是个孩子……好啦,别罗罗嗦嗦了,去看看能不能让他喝些东西进去,好恢复精气。”
      “哎,晓得了。”
      拓跋珪翻个身,羞愧与感激之情笼罩着他,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就随便怀疑别人,是自己的错呀!
      女主人端着碗进来。他闭起眼,一时没脸面对这家质朴的人。
      一番杂乱的马蹄隐隐约约响起。
      他一激灵,猛力弹坐,翻滚着跌落炕下,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怎么样也站不起来。
      女主人见状忙过来扶他,刚碰触时似乎觉得她自己太脏了,随后在腰间搭的破羊皮上使劲擦了擦手,才将他扶好坐着,关心地问:“怎么啦?”
      “他们来了……”拓跋珪心中懊丧,急道:“他们是来追我的,你把我放到我的马上去,我赶紧走,千万别连累你们!”
      伴随着一声马嘶,一个声音在外面道:“牧人,你看见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骑着马过去吗?”
      牧人放下手中活计,道:“今儿清晨,好像是有一匹马从边上过去。”
      一人道:“你可看清?”
      牧人道:“那马如一溜烟儿似的一闪而过,谁敢说确定呢!”
      另一人对头领道:“保管是那小子没错,他的马跑得贼快,已经把我们丢这么远了。”
      头领环视了一下四周,又上下左右看看牧人,笑道:“我们一路走得甚是辛苦,可否帮我们灌两袋子水?”
      “没问题,没问题。”牧人低头,双手去接一名牛眼大汉递过来的水袋。
      头领跟牛眼大汉附耳几句,大汉点点头,跳下马来拍拍牧人肩膀道:“麻烦你嘞!”
      瘦弱的牧人被他拍得骨头生疼,连道:“哪里哪里。”
      大汉笑笑,也不打招呼,越过他就往土屋走。牧人大声道:“这位壮士——”
      说话间大汉已经掀了帐,探头进去。
      屋内很安静。一个女人在灶头烧火,受惊似的抬起头,看他一眼后又赶紧低了下去。这女人真是又老又丑,他心中评价着,不感兴趣的扫一遍房间,除了炕上堆着厚厚的褥子和摆置的一些破旧陶罐、荆条编的篮筐和放牧用的杂物外,没有别的东西。
      放下帘子,他对头领摇了摇头。
      一人道:“这小崽子真能跑,咱们还要追么?”
      头领道:“废话!大人怎么吩咐的你忘了?”
      牛眼大汉从牧人手中接过水,翻身上马,大大咧咧道:“才不过一天一夜,算个屁!咱们人多马多,那小子单人单骑,还怕他逃到天外去?”
      “说得好!”头领道:“走!”
      牧人目送几十人绝尘走远,匆匆进帐:“人呢?”
      高高的被褥中钻出一张小脸:“这边。他们走了?”
      牧人点点头。
      拓跋珪道:“真是多谢啦!不过,他们难道没发现我的马么?”
      牧人道:“我正巧让两儿子赶羊群去了,顺道遛遛你的马,刚好避开。”
      “躲过一劫。我也不宜久呆,等他俩回来,我马上就走。”
      说曹操曹操就到。咩咩叫的来了。
      牧人忽而脸色大变:“糟糕!夹着马蹄声,莫不是两边碰上了!”
      他大步出门,果不其然,自己的两个儿子被才走的一帮人挟在前头,头领顺顺嘴边的两撇小胡子,皮笑肉不笑道:“真是看不出来嘛——”
      牛眼大汉嚷:“不老实的家伙!快把人交出来,不然宰了你的小孩!”
      牧人犹豫了一下。
      头领道:“别想耍什么花招,你儿子已经说了,人就在你家里。”
      牛眼汉子牵出拓跋珪的黑马,嘿嘿道:“要不是这宝贝,我们还真上当了呢。喂,”他只手抓起较小男孩,擎到半空:“再不交人,你儿子可就要被摔死啦!”
      “放了他。”帐帘一掀,屋前现出一个人影。
      众大汉均目光灼灼的盯住。
      拓跋珪大摇大摆的走向自己的坐骑,不顾团团围住的人马,把背上的箭挂在马鞍上,笑:“诸位追了我这么久,也辛苦了,我自己主动出现,就没有准备反抗,请收起你们的武器吧。”
      众人看他撤了弓箭,也觉得拿刀拿枪对着个小孩没意思,反正人是跑不掉了,于是收了刃。
      拓跋珪继续道:“吐突察台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们也是吐突邻部的罢。”
      大汉道:“你怎么晓得——”被头领挥了一拳,硬生生住了嘴。
      拓跋珪了然的笑笑,看向头领:“现在你们既抓住了我,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你把牧人的两个孩子放了,我这便随你们走。”
      头领没有异议。
      两个孩子受惊不小,直到回到父亲身后,小的那个才哇的哭出来:“阿爸——”
      牧人一直低着头,拢着孩子进了屋。
      头领轻蔑地道:“胆小鬼。”回头仔细看看拓跋珪:“小王子在冒汗呀?”
      牛眼汉子道:“莫不是怕了吧?”
      周围一阵哄笑。
      拓跋珪强忍住晕眩,挺直了身子不理他们。众人讨得没趣,转而对头领道:“这下回去,大人该赏我们!”
      头领心情似乎也颇为放松,他点头道:“女人还是美酒,你们自己要去。”
      众人一听,忍不住一齐欢呼。
      一名手下突然瞪大眼:“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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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牧人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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