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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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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里的歌伎舞姬,练功食宿皆在绮年阁。萧柏之稍一打听便打听到了,一路直奔绮年阁而去。
此刻骤雨初歇,彤云甫散,亮晶晶的水珠从树梢枝头滴滴答答地滑落,空气中漂浮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
萧柏之一路急行。行至半途,一眼瞥见前方赤阑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斜坐在石栏上,望着脚下微波荡漾的湖水怔怔发呆,不知想着什么心事。一袭鲜艳舞衣仍未除去,只在外面虚虚笼了件披风,原先明艳照人的身影,此际叫寒烟翠波一罩,陡然生出几许柔弱来,端的是惹人生怜。
萧柏之蓦地收住了脚步,心头腾起一阵漫天狂喜。万千滋味,错综交杂,纷纷涌上心间,一时竟辨不清是喜是悲,是怒是怨。心神过于激荡,倒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只呆呆木立原地,看着眼前的那个身影暗自欢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步上前。及至近前,满满一肚子的话却乱哄哄地你推来我挤去,塞在嘴边不知该先说哪一句才好。眼角瞟到栏杆上还有残留的雨渍,一时脱口而出:“方才才下过雨,坐在这里也不怕叫水打湿了衣裳。”
樱柠回过头来,萧柏之欣喜欲狂的脸毫不意外地映入她眼帘。这一张脸与她三个月前在萧府门外见到的那一个又有些不同,没了那日的阴郁,久别重逢的喜悦令他脸上焕发出夺目的光华,尤其是那双眸子,堪比暗夜里的寒星,熠熠湛湛,倒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几分重合。
樱柠施施然立起身来,盈盈施了一礼,“见过萧公子。”
萧柏之笑道:“几年没见,你这丫头别的不晓得有没有长进,这礼数倒是周全了许多。”
樱柠不慌不忙答道:“萧公子何出此言?商容容听不明白。商容容此前从未见过公子,想是公子认错人了罢。”
萧柏之稍稍一愣,旋又笑道:“樱柠,你还要跟我开玩笑吗?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来。”
“萧公子认错人了。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是有的。小女子与公子故人容貌相近,不足为奇。”樱柠仍旧轻声细语答道。
萧柏之微微变了脸色,“樱柠,你还在为秋菊的事恼我吗?”
“萧公子,商容容不识得秋菊何人,也听不懂公子所说的话。”樱柠淡然回道,“小女子已经说过,公子认错人了。公子若没有其它事务,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言毕,屈膝一礼,转身欲走。
萧柏之却一把扯住了她的披风,“先别走,樱柠!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不管怎样,这事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方才太子已答应将你送我,你先随我回府,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不迟。”
樱柠先是一惊,随即隐隐生恼,但碍着现今自己这个身份,也不好发作,只伸手夺回自己的披风,冷冷说道:“萧公子怕是误会了。商容容并非太子府上的奴婢,即便是太子殿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小女子赠与他人的。”
萧柏之讶道:“难道你不愿随我回萧府?”
“商容容与萧公子非亲非故,素昧平生,不敢多有打扰。”
萧柏之默了片刻,面色慢慢地沉了下去,“樱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说不好吗?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
“小女子再强调一遍,小女子姓商名容容,并非公子口中的樱柠。公子认错人了!公子思友心切,容容可以理解,只是确非公子故交,告慰不了公子。天色渐晚,商容容须得回去,公子也请归家罢。”说着,樱柠草草行了一礼,拧身即走。
萧柏之故技重施,伸手去拉她衣襟,只是这次樱柠早有防备,轻巧巧侧身闪过,旋即疾步离开。
萧柏之岂能罢休?当即拔腿去追。堪堪追了两步,却听见他的小厮阿信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大公子!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啊,可叫小的好找!”
萧柏之无奈,只得停下脚步回身望去,诧异问道:“你怎么来了?”
阿信赶上来,喘着气说道:“雨早已停了。夫人让小的来问,公子怎的还不回去?”
“府里有事?”萧柏之蹙着眉问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夫人要找公子。”阿信扶着腰说道,“公子,马已经备好多时,我们这就回去吧。”
萧柏之犹豫了一瞬。回头远望,却见轻烟楼台里,樱柠已不见踪影。想着她终归是在这太子府里,跑也跑不掉,萧柏之叹了一口气,跺跺脚随着阿信往大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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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萧柏之草草处理完太子那边的事,即急匆匆往绮年阁而去。
及至绮年阁,入了院门往里一瞧,却见一院的碧树繁枝中,一窈窕淑女临案抚琴。
长裙曳地,乌发飘飘。纤手如兰,挑抹如钩。单看这一幕,倒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只是,如果可以没有这琴声……萧柏之忍不住咧嘴一笑,这么多年来,樱柠的琴技一点都没长进,真难为了自己的耳朵。
当初在萧府的时候,樱柠出于好奇曾随萧柏之学过一阵子的七弦琴,后来却半途而废。没想到如今她又重拣起来,只可惜这琴艺还是像从前那般让人不敢恭维。
斜阳草树里,樱柠轻拢慢捻,不曾留意到有人进来。
她素来喜舞厌琴。奈何入太子府之前,被七王爷告诫说,宫里对乐姬要求甚高,她舞技虽然拔尖,乐器却是不通,如此难以出人头地。当时七王爷状似一脸殷切,道他虽然可以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可到底还是要她自己争气。
樱柠面上应诺,背后却腹诽道,到底是谁助谁一臂之力?说到底还不是要她爬上去才能替他做事!可骂归骂,终是迫于形势,只能苦练琴艺。是以萧柏之此刻才能见到佳人抚琴这一幕。
萧柏之静立凝听片刻,忽的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了,你这毛病还是没有改过来,每次一到这个地方就出错。”
弦声乍断。樱柠抬头一望,便见到萧柏之披着一身金辉,岳岳磊磊立于树下,器宇轩昂。她也不起身,只坐着斜斜睨视萧柏之,淡淡说道:“此处指法繁复,极易出错。若有人与小女子一样愚钝,在此处频频误弹,也没什么稀奇的。小女子已与萧公子言明,非公子旧识,公子何苦执迷不悟?”
萧柏之昨夜想了一宿,早有对策,当下便顺着樱柠的话道:“好好好,姑娘说不是便不是。但就算你不是我旧时相识,我就不能来了?姑娘舞跳得极好,柏之心生仰慕,诚心想与姑娘交个朋友。难道姑娘这也不允?”
“公子名门望族之后,商容容不过一卑贱舞姬,高攀不上。”樱柠答道,语气疏离而冷淡。
“姑娘此话差矣。”也不待樱柠邀请,萧柏之一撩袍摆,大咧咧地在樱柠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人有贫富之分,却无贵贱之别。寒门亦可出高士,荣阀也会养纨绔。交朋友只看品性是否相投,无论出身。姑娘再三推辞,莫非是觉得柏之不值得相交?”
几句话堵得樱柠无话可说,只能敷衍答道:“公子言重。能与公子以友相称,商容容不胜荣幸。”
对于樱柠的轻慢,萧柏之毫不介意,将手搁在石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摆出一副随意闲谈的样子来,“歌伎舞姬,奴籍者居多。恕我冒昧问一句,商姑娘既是良民,为何入这一行?”
“无他,喜好而已。”樱柠言简意赅,眼里已有了隐隐的戒备。
“啊呀呀,千金难买我喜欢!姑娘真乃性情中人。”萧柏之装模作样地瞪大了眼睛,啧啧称赞,夸张的表情让樱柠恨不得把琴砸他头上。
没等樱柠有所反应,萧柏之已话锋一转,换了话题:“听太子府上的人说,姑娘并不是京城人氏。请问姑娘从何处来?”
“历州城。”
“历州?鱼米水乡,风光秀丽,好地方啊!历州城我去过,不过……”他作出一副狐疑之色来,“江南语软,听姑娘口音,并不似那边的人。”
“我并非土生土长于历州,而是年少时随家人迁徙过去。”
“哦?”萧柏之挑眉问道,“姑娘还有家人?请问姑娘家中还有何人?”
“娘亲,还有……养父。除此无其他人。”
“养父?那姑娘这商姓可是随养父而改的?”
“非也。”
“那就是说,是生父之姓喽。我们京城姓商的还真是不多。姑娘莫怪柏之孤陋寡闻,话说跟姑娘聊到现在,还不知姑娘这姓氏到底是哪一个商字?可是李商隐的商?”萧柏之侧着头,凝目注视樱柠,又黑又亮的眼睛隐隐有着一缕狡黠。
“正是。”只是闲聊而已,樱柠没作多想,随口答道。
萧柏之却仿似装了弹簧,猛一下从石凳上蹦跳起来,“呵呵,看你还不承认!这世界除了你我,谁还知道李商隐的商是哪个商!”飞扬的语气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得意。
樱柠顿时语塞,哑口无言。她终于明白了方才萧柏之拉着她扯东扯西的,不过是为了消除她的戒心,不过是为了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这异时空本无李商隐其人,除了他们这两个穿越而来的,谁又能知道李商隐的商是哪个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