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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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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大哥笑了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人生在世谁无死,早几年晚几年有什么关系。”说的不错,可是我这样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的人,早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要拖累一个举世无双的侠客?独孤孟蕊叹道:“你失去武功还不比常人,现在是冬天不打紧,若是到了夏天,没有寒魄九玄功,必然挨不过去。”“我知道东北很远的地方,有长年不化的雪山,我就去那山里搭间小屋住着,有什么难办的。”

      我想我一定是个煞星,走到哪只能带来霉运,克死父母不说,连大哥遇到我,也弄到这般田地。那样意气风发傲视群雄的人物,为我受伤濒死,为我失去武功,为我远离夏日,为我,放弃清白。我尊敬他,爱慕他,心里只想对他好,却不知道把他害得这样惨,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教人情何以堪?

      独孤孟蕊拍拍手站起来道:“我知道不把话说清楚,你必然不肯休息,不过你现在还是歇一会吧,我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好拿给你喝。”连大哥道声好,她便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此时我才发现这里连个炉子火盆也没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风声,略一思索便知道是因为连大哥受不得热;而为了照顾我,又在我厚厚的被子中放了几个汤婆子。幸好独孤姑娘这样安排,我才能和连大哥在一起,但是我醒得比她预期的早很多,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过片刻功夫,独孤孟蕊和一个小童一起回来,我赶紧闭上眼睛。连大哥见了那孩子,高兴地叫他小安,之后小安一边喂他吃东西,一边跟他拉家常。独孤孟蕊则走到我床边,抓起一只手腕,我恰到好处地睁开眼,看见她高兴地笑起来:“哎哟,你醒了,你是叫玉辰对吧。莫要说话,免得震到伤口,先听我说吧。我叫独孤孟蕊,是连纾彦的好朋友,这里是我的家。他就在那边床上,比你早醒了一会,好端端的。你安心养伤,过几天就没事了,先乖乖把药吃掉——这可是独孤家的方子,一点都不苦。”

      听她讲得清楚明白,不需多问,我眨眨眼睛示意懂了,她又回头道:“小连,他醒了哦,我跟你说过的,很快就会好起来。”连大哥应道:“我早知道你厉害。玉辰,我就在这边,一点事也没有,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先吃药吧。”独孤孟蕊把一小勺药水倒进我嘴里,果然甜丝丝的,然后便动手检查伤口,又换了药。虽然有些疼痛,但是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连大哥离我这样近,却又那样远,我连这一件事都想不明白,还能在乎别的什么呢。

      随着时间流逝,我的伤口好得很快,过了一个多月就完全康复,而连大哥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仅仅能偶尔出来走两步。我不想整天做米虫,便张罗着给独孤姑娘帮忙,但她总是笑着推说不用,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连大哥问我今后有什么打算,想去哪里,可惜我说不出来,他便继续教我武功,说不妨慢慢想,先陪他回家过年。我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我还是想跟他多呆几天,便替自己找了个借口,说恒泉堡路途遥远,需得照顾他平安回去。

      我们喝过腊八粥才动身,一路上连吃带玩,慢慢悠悠地走着,连大哥时不时说些家中的趣事给我听:和蔼可亲的父亲,活泼可爱的弟妹,还有一位女中豪杰的娘。人人知道恒泉堡里有两位堡主,连昭恒是连堡主,冷泉不肯做堡主夫人,偏偏要人称做冷堡主,里里外外不肯落在男人后边。说着说着就笑起来:“我娘啊,只有我爹能跟她在一起,别人谁受得了,那才叫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的家庭真幸福,我都不记得爹长什么样子,至于娘,就那样走了,我连她最后的心愿都没法完成。

      恒泉堡恢宏壮丽,不知道有多大,看得我眼睛都直了。连大哥没有安排我住客房,而是在他自己房间旁边选了一间屋子,还说怕我丢。由于到了年底,到处都喜气洋洋,人人忙得不可开交,我只是匆匆拜见了两位堡主,并未深谈,恐怕人家也不愿意跟我这样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多说话。连大哥还是那样温柔,领着我到处走,每个人都笑眯眯地待我,叫我“阳少爷”,但我知道自己不配。

      我贪婪地享受着别人家里的幸福和美、喧哗热闹,觉得自己像可耻的吸血鬼一样。但我忍不住想多呆几天,便对自己说,我答应陪连大哥过年,等过了年就走。他许久没回家了,有数不清的亲朋好友来看望,哪里需要我陪,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大家知道他身体不好,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不生火,但我不愿意呆在自己温暖如春的房间里,更喜欢去连大哥那边坐着。即使他多数时间都不在,我只想感受一下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眼他用的东西,仿佛能触摸到他的气息,以便用一生来回忆。

      窗花剪出来,年画贴出来,红灯笼挂起来,爆竹响过,到处弥漫着火药味,丰盛的年夜饭吃完,新的一年就开始了。我和他们一家人团团围坐,碗里的饭菜堆得像小山,我和连氏兄妹一样穿着新衣服,磕了头领红包,可是不管怎样,我不属于这个家。新年那几天不宜出门,之后我再也没有理由赖着不走,便去向连大哥辞行。没一样东西是我的,连收拾包裹都可以免掉,至于身上的衣服,是比着我做的,日后留作纪念吧。他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不喜欢这里么?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但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别,千万别,别对我这样好,我怕我会舍不得走,那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平静地笑一下:“不是的,这里很好,但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地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终究是要走的。”“你打算去哪里?”“好男儿四海为家,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呢?我爹娘弟妹都很喜欢你,希望你多留几日,还有我,我也是。”他说得很诚恳,大约好人都是这个样子,路边捡到一个流浪汉甚至小猫小狗,都想好好安置。可是总算听到他说喜欢我,亲口说喜欢我,教人真高兴。但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我可以靠自己活下去。“多谢各位厚爱,我会永远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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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大哥似乎有点着急,有点难过,踌躇一下道:“我没有资格干涉你的决定,但是请允许我还你一样东西。”我一无所有,连这身衣服都是他家的裁缝做的,他还我什么?正疑惑着,见他把手伸向脖子,扯出一只华美的荷包,刺得人眼睛生疼。我瞪大眼看着,生怕一不小心,会有咸咸的水珠流出来。他把手指伸进去摸索,居然在微微颤抖,终于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里,捧到我面前。我低头揉揉眼睛才看清,竟然是一枚青色的扣子。

      我猛地想起来,那天虹姐发现我衣扣掉了,随后替我缝上,我当时以为是擂台下人多拥挤的缘故,没有在意,却不知是他拿走的。他微微低着头苦笑道:“我在无数人中,一眼就看到你,鬼迷心窍一般偷了你的东西,又死皮赖脸地跑到你在的客栈,想要多跟你说几句话,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秦世遗喂你的药里含有炙花散,需得,需得与人,那个交合才解得开,我不敢告诉你,可是你没拒绝,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后来又在石碑那里见到你,我便确信再也不能放开你,带你回家见我的家人。”

      他定定地瞧着我,有些恳求,有些无奈,有些伤心:“我现在没有武功了,还要住到雪山里去,连平常人都远远不及。我没资格要你留下来,但是为着我的私心,不得不把这些话说出来给你听。现在你可以做决定了。”顿了顿,又低声道:“别,你考虑两天好不好?再考虑两天。”只要他说一句话,我跟着他走到天涯海角天荒地老都可以,还用得着考虑什么!我脸上发烧,抿抿嘴唇,才说:“我以为,你喜欢,平安符上画的那个姑娘。”

      连大哥失笑道:“你说什么?”他飞快地掏出平安符,递到我面前:“求你看清楚,这是哪门子的姑娘。”我左看右看,迟疑道:“长得有点,像冷堡主。”他一拍脑门:“说的是呀,这个宝贝娘,非让我带着,我有什么办法!”我拿起他胸前的荷包,仔细端详一下,问:“这个也是你娘绣的么?怪不得你不让我叫她姐姐。”一抬头,连大哥满脸发红,吞吞吐吐地答道:“这个么,却也不是她,哎呀,反正你不是外人,告诉了也无妨,这是我自己绣的。”

      一个大男人,绣这种东西,难得又绣得这样好,真令人惊讶。我不禁笑道:“看不出你手艺不错嘛。”他皱皱眉,神色颇不自然:“都怪我娘。本来我只是笑话她女人家不会针线,她便坚持要和我比赛。虽然事实证明她做起活来手很巧,我做的这个也不错嘛。若是没有修习多年的穿花万蝶手的功夫,怎么能绣出如此繁复的图样!”说到最后倒有几分骄傲,可是他的武功,再也回不来了。

      我怕他难过,便道:“知道你厉害啦,把寒魄九玄功教给我好不好?”他笑吟吟地看过来:“你好端端的,做什么要学这种把人冻成冰棍的功夫?”我站直身子鼓起勇气道:“好,既然你想听,我就说出来,我想安全地抱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连大哥的眼圈忽然泛红起来,许久才哽咽着说出个“好”字。“喂,别人看了,以为我欺负你不会武功,像什么样子。你以后呢,要好好地吃饭,长胖一点,因为我怕硌。”我说一句,他就“嗯”一声,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

      后来连大哥带我去见两位堡主,说我愿意做他的家人。他们一定是早就串通好的,连堡主说:“总得有个名分,我们收你做义子,好不好?”我当即下跪磕头,口称“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还没等拜下去,义母就把我拉起来:“这些虚礼大可免了。”我恭恭敬敬站着,应了声“是”,想起以前要拜连大哥为师的事,心里轻轻地笑。义母握着我的手,嗔怪似的看了连大哥一眼,笑道:“何必这样见外,你听他平时都是叫我娘的。”我心中热乎乎的,改口叫声爹娘,二老笑呵呵地受了,我知道自己又有了家。

      春天到来之前,我们就去了东北的大雪山,这里到处都是冰雪,不必担心连大哥受不了。不过一年时间,我的武功大有进展,常常被夸赞资质好。有一天他捏着下巴,叹口气说:“那次你过来推开我,跑得真快,我自己都想不到,资质好哇资质好。”嘿嘿,多亏那样,否则怎么会有今天。之后我提前解开了独孤孟蕊点的睡穴,大约也是这个缘故吧。好汉不提当年勇,且看我除暴安良,造福苍生。

      连大哥小时候的心愿是修炼最厉害的武功,而我是想当一名侠客,现在他的心愿实现不了,就帮我实现我的。我去了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和事,回去讲给他听,他天天看看书,创造新的招式,叫我演给他看。我们立志创造一套最好的武功,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偶尔我也回去家乡,到爹娘的坟前报个平安,再去探望胜喜客栈的朱老板。他招呼我回家坐坐,让孩子们叫我叔叔,秀禾却说:“还是叫舅舅吧。”

      江湖子弟江湖老,白发须臾换红颜,直到有一天,连大哥终于先走一步。我笑着送他,对自己说其实没什么可难过,我们约定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总会再次相遇。我走遍千山万水寻找他,直到路过一个小城的时候,看见围了一群人,中间传出响亮的哭声,心念一动,挤到跟前发现是一个弃婴。我伸手抱起,孩子就停止哭泣,睁着大眼睛看我,晶莹的眼中有光芒流动。我轻声问道:“是你吗?”粉嘟嘟的小嘴不会说话,只是露出纯净的笑容,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

      这是个上天赐给我的女儿,我满怀感激地带她回家,为她取名“阳莲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莲之爱,同予者何人?宝宝,我已经老了,只想看着你慢慢长大。这辈子你会学到最好的武功,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不管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帮你完成。到达那片雪山的时候,天气特别好,我知道,就算偶尔有风雪也算不了什么,每一场风雪之后,都会是这样的一片◎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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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只有一句话,不公开
    参考文献:射雕英雄传,拳意述真,心意六合拳谱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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