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之沌世庸帝》森小喵

7、子夜·迂回

　　不断有人被九尾狐的尖牙和利爪所撕裂，但是尸体与血迹却又瞬间被滂沱的大雨冲刷的一干二净。

　　毕方隐藏在草丛之内，冷眼看着眼前的这场浩劫。

　　九尾狐妖的强大显然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象，而青龙早已不见踪影。

　　虽然毕方与青龙的关系在很多方面说起来都可以算是绝对的势不两立，但是对于青龙出挑的身手，毕方却是绝对的毫不怀疑。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种局面，精明如毕方又怎会亲自来蹚这趟浑水，但事已至此，他除了能在心中将贾充那个老混蛋骂上千遍万遍之外，也只能反反复复地思索要如何在这种局面下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

　　就在此时，一个略显熟悉的稚嫩嗓音却带着一分恐惧三分激动六分平静地在他身旁响起。虽然浓郁的草丛遮蔽了对方的身影，但是仅仅半句话的功夫，毕方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山海经》中记载，九尾一族是为最为高傲且实力超群的种族，他们原本是山神，后来因为长时间与许多动物灵产生合体，而变成野兽的姿态。他们擅于各种攻击和幻变的法术，身后的九条尾巴代表了九个灵魂和生命。”

　　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司马衷神情闪烁不定地看着远处的金色巨兽，他努力地压抑着自己语气中的兴奋之意，因为他还没有忘记，母后曾对他说过，会对这种荒诞离奇的东西感兴趣的人，绝对成不了大事。

　　但是偏偏司马衷喜欢的就是那些不能被常人所接受的事情，因而有关于他“不正常”的说法也一直流传在深宫内院之中。

　　但是此刻，这种歪门邪道似乎真就派上了用场。

　　“那为何眼前的狐妖仅有七尾？”毕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装作一副还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样子，十分随性地免去了那些对于皇子杂七杂八的礼节，他也相信，草丛之内的司马衷也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

　　“九尾一族，按照修为的深浅，一般分为五种，分别是灵、妖、魔、仙、天，修为不同，尾数也不同，修炼千年方可得九尾，而后便是六尾、三尾、一尾，而天狐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就像是背书一般，司马衷把脑海中存下来的资料全部用嘴巴理顺了一遍，但是他眼中的疑虑却只增不减。

　　七尾，这个根本就不符合记载的数量，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此时的司马衷根本就无法想到。

　　因为九尾狐妖的尾巴有再生的能力，所以被人砍掉或被其它野兽咬伤也不和逻辑。

　　理论上的东西永远都有他的局限性，而实际所发生的事情，有很多都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比如说，自断两尾。

　　知道司马衷也找不出答案，毕方又将心思收了回来。

　　凡是有字的东西，哪怕是趣味十足的瞎编乱造、鬼话连篇，毕方也最多只能看上三句，然后就开始心不在焉，至于他自己的名字或者说代号嘛……虽然的确也是出自《山海经》不错，但其原因也只不过是因为毕方不满“朱雀”这种俗的掉渣的称呼，而想要随便找一个同为鸟类的东西作为代号。

　　然后，神鸟毕方就在这种情形之下，不幸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

　　“就算只是七尾，看样子也是打不过的，《山海经》里面有没有说，惹恼了九尾狐妖之后应该怎么逃命呢？”毕方当真是一语切中了问题的核心。

　　七尾九尾什么的都只是些听不懂的屁话，想办法脚底抹油地逃离犯罪现场那才是重中之重。至于那些不幸被狐妖盯上的家伙……还能怎么办，自求多福呗。

　　“九尾狐妖是有类人体的生物，但它不能自己生长肝脏，所以必须吃人肝，只要用利器刺伤肝它就会死。”司马衷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毕方眯起了眼睛，这种方法听起来很简单，但重点却是，身处在这种一面倒的局势之下，普通人怎么可能刺得到九尾狐妖的肝脏，更何况还有七条尾巴在空中作为护盾，想要突破都难。

　　“我知道。”一直沉默不语地躲在司马衷身后的小女孩突然轻轻地拽了拽司马衷的衣角。

　　“你知道什么？”比起司马衷，毕方却是更快一步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小女孩似乎和眼前这只狐妖关系匪浅，要说她能够想到什么对付狐妖的法子，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黛儿姑姑现在只是在骗人。”

　　“黛儿姑姑……”毕方戳了戳自己的下巴，顺着小女孩的目光，他立即明白了“黛儿姑姑”是谁，“你的意思是说，眼前的景象其实只不过是妖狐弄出来的幻觉，而实际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在理解猜意方面，拥有无数次刑讯经验的毕方当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女孩突然抬起头，以一种神情中充斥着恳请的可怜样子难过地看着司马衷。

　　“大哥哥，你说过你不是坏人，黛儿姑姑也不是坏人，能不能不要伤害姑姑。”

　　对于小女孩的天真，毕方只能报以冷笑。

　　司马衷的沉默，却是因为他无法判断。相信眼前所见，或是相信书中所记载，抑或是，相信身边的这个相识不久的小女孩？

　　从没有自己下过决定的司马衷顿时有些慌乱了。

　　然而即便是所有人都沉默了，毕方那张聒噪的嘴巴也是很难闲得住的。

　　而且拥有这张嘴巴的人，却恰好还是一个刀子嘴石头心的家伙。

　　“相信你刚刚也已经看见了，如果狐妖真的本性不坏，那之前她抱着那名男子又是在做些什么呢？更或者着说，我们现在遭遇的这种濒死的困境，又是谁造成的呢？”

　　听着毕方带有一定的诱导性却又显得不痛不痒的话语，小女孩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她却没有能力去保护那个自己相信的人。

　　小女孩稚嫩的小手渐渐无力地放开了司马衷的衣角，身旁这位相识不久的大哥哥的沉默，让她唯一的希望就像一块巨石渐渐地坠落了海底。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因为她保护不了自己最爱的姑姑。

　　司马衷的心情颤动了一下，可是紧接着，毕方的突然出现却瞬间劫走了他所有想说的安慰。

　　一把明晃晃的扇子抵在了司马衷的喉前，毕方冰冷而又充满杀气的话语成为了这一瞬间天地中最为清晰的声响。

　　“告诉我杀死狐妖的方法，不然，因她而死的人，甚至被你害死的人，恐怕马上就会多出一个。”

　　毕方的决然与果断完全出乎了司马衷的防备，这种与司马衷的个性截然相反的决断能力瞬间夺走了他全部的抵抗时间。

　　小女孩的瞳孔突兀地放大，只能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生离死别的恐惧感她只有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刻才曾经体会过，可是那种相似的恐惧感，却又在面前这个男人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中不断地被放大、加深。

　　“不可以。”司马衷几乎是让气流紧贴着喉管地从嘴角逼出了这三个字。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够动作幅度更大地向毕方表明自己的身份，即便这么做的弊端会在他平安回宫之后成倍地爆发出来。

　　但是，似乎能够触及到皮肤的刀锋却好像连他最后的一丝声音都开始冰冷地冻结。

　　绝路，当人被闭上绝路的时候，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而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一切选择，或许都应该像“死马当活马医”这般孤注一掷的不该被人所诟病。

　　如果选择错了，你可以乞求原谅，但你祈求原谅的对象又会是谁呢，而他在那个时候又会在哪里，以何种形态继续存在下去呢？

　　绝路中的选择，就是这样一件残酷的事情，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或者两败俱伤。而这样的选择权，对于一个年龄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绝对是残酷而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