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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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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下了晚自习之后翻出校园的墙,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他常常半夜三更里被网吧的老板赶出来,因为他总会在里面和不同的人打架。总爱把抽完的烟头收集起来,然后倒在每一个罚过他站的老师的抽屉里。
据我所知,他父母离异,奶奶去世,只有一个爷爷在乡下。那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他是住校生,却过着比走读生还自由的生活。
他是校园里脱缰的一匹野马,已经找不出比他更坏的男生了。他不仅坏,还孜孜不倦地带坏了许多的人。比如董离,肖家铭,孟宇。
可是他英俊,篮球打得好,迷住了不少的女生。
他叫沈文艺。一个名字与主人极不搭配的人。
那年刚刚入夏,学校的大道两旁,开满了净白的栀子花,到处都是清新的香味。教室窗前的梧桐树叶轻轻摇曳,寂静的午间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谁他妈倒这么多水在我课桌里!”他睡完一觉醒来,大声的一句粗话把正在午休的同学全部惊醒,我手中滑动的圆规,突然不受控制地把试卷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翻开课桌的盖子,把一本一本崭新的书拿出来,一边抖上面的水,一边大声宣泄。
“什么味道,好臭。老子非弄死他不可,谁干的?出来!”他站起身来,一眼望遍了教室里所有的人,没有人敢看他,没有人敢出声。
“董离,这谁干的?”他问旁边的董离。
董离是他的死党,一个喜欢在校园里飚自行车的平头男生。他指了指沈文艺的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有些尴尬。沈文艺顺手摸上去,扯掉了贴在右脸上的一张纸,快速擦掉了嘴角残留的口水。他再次翻开课桌,才意识到课桌里的水,是自己睡觉的时候流出的口水。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先笑了一声,然后所有的人都笑了。
“笑个屁,好笑吗?”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把右脸上睡出的泛红的印记衬托得尤其分明。
我很讨厌他,虽然他说对我一见钟情,并疯狂地追我,不断地给我写情书。
上课的铃声敲响,年轻美貌的英语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脸上涌现着轻松和愉悦,像是夏日里的一朵粉色莲花,美丽而清凉。她浑身上下洋溢着沁人心脾的美,让人在昏沉的午后觉得特别的舒服。
我摘了几朵栀子花插在笔筒里,她一下就闻到了。
“好香的味道。”这是她走进教室的第一句话。
“报告老师,是我刚刚放了个屁。”沈文艺幽幽地接她的话。全班哈哈大笑,笑得东倒西歪。老师并没有理他,但是她原本美丽的心情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他又悄悄地给我写了一封情书,经过多个人的手传到了我的手上。
“南夕,我因为爱你而越来越才华横溢,我的心里全是关于你的诗。你是我心里盛开的玫瑰,我是你眼中看不见的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照亮你,感动你。”
这其实是美剧里的一句台词。是一个美国诗人,拿着一束红玫瑰,站在她心爱之人的墓碑前说的一句话。
和往常一样,我把它揉成一团,放在了垃圾袋里。
除了有些倔强之外,在其他方面,我都算得上是个听话的乖女生,我对父母和自己发过誓,一定不会在高中谈恋爱。我只想和千千万万的十五六岁的孩子们一样,心无旁骛地做题念书,奋战高考。我并不想受到沈文艺没完没了的纠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喜欢安静,安静得略有些孤僻,不喜欢结伴而行,于是放学总是一个人回家。校门的对面有一个奶茶店,叫避风塘。那是我回家必须要经过的地方。每晚下了晚自习,他都会迅速地集结一帮不三不四的男生在那里抽烟。
他们觉得很酷,可让我极度地反感。
当我快要走近他们的时候,肖家铭像哨兵一样,习惯性地用右手中指扶了扶黑色镜框的眼镜,慌慌张张地说:“快把烟扔了,沈夫人来了。”他们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我用余光看见沈文艺站在最中间。每当我走过,他们就开始起哄,吹口哨。然后就是孟宇拉开嗓子唱几句“大王叫我来巡山呢……”
早就习惯了对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然而,但凡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会于我这个年纪,不早不晚地在心里寄存一个人。我心里的这个人,叫谷湘陌。可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更不会选择和他谈恋爱。
谷湘陌高我一个年级,是高二理科特尖班的一个男生。他成绩优异,长得清秀,是学校连续两年的“三好学生”。
放学回家,我偶然知道和他有一段相同的路程,但是我从来没有与他同行过。也没有像电影里描写的那样,悄悄跟在他身后,或者按时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看他。从来没有。
无论是对于我讨厌的人,还是对于我喜欢的人,我都有些高冷,极力地排斥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
我偶尔会在校门口看见谷湘陌,他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每次穿着不同的T恤,头发柔顺地垂在耳际,东张西望地等一个女生。
有一天,我在学校的收发室取邮件的时候,碰到了那个女生。我看到了快递单上写着她的名字,薛佳。是学校版报社的社长薛佳,喜欢穿白色的长裙。她画的版画很好看,字也写得漂亮。后来我听说,她和谷湘陌来自同一个初中,是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恋人。
大概是由于爱屋及乌,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对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于是我决定要加入版报社。没有经历任何曲折,我便成功加入了。薛佳对我说,并不是因为我能力强或者非常适合版报社的工作,而是因为她是一个相信眼缘的人,认为我一定可以成为她的朋友。
“我叫薛佳,你以后就叫我佳佳吧。”她对我说。
“我叫吕南夕,吕布的吕,南方的南,夕阳的夕。”
“吕布带着貂蝉到了南方,看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呼呼呼,我记住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