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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十二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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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封郡主的圣旨,蔡初雪惊喜,蔡荃却惊讶之余满心惶恐。这会儿,正跪在皇帝面前谢恩呢。
“皇上,小女何德何能,得皇上青睐,赐封郡主之位,臣万分惶恐!”
萧景琰放下手中案卷,轻笑道,“怎么,一个封号而已,既无封地,亦不记入皇室谱的,你就万分惶恐了!这里查了那么多实证,牵涉到一个世袭军侯,数名皇室宗亲,加上三品以上高官,还有那些大大小小几十个的地方官吏。哼,蔡荃,你可是捅了个马蜂窝了!这个,你不怕么?”
蔡荃直起腰杆说,“我大梁自皇上继位,整顿吏治,上下一片清明。然这些人,凭着手中的皇上赐的特权,在自己的封地胡作非为不说,还贪没赐给灾民的赈灾粮款,让灾民流离失所,无一餐饱饭,怨声载道。这失了民心,是动摇我大梁国之根本。如此蠹虫,蔡荃怎可姑息,誓死都将他们一一挖出来,蔡荃一心为民为大梁,何惧之有!”
“好!蔡卿,不枉朕对你多年信任!”萧景琰正色道,“你不惧这些人!朕就让你更加无所惧!你的独女如今封了郡主,过些日子皇后会安排令嫒入宫住些日子,在朕这里,我看还有那个动她,再去威胁你!”
蔡荃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多谢皇上,臣如今再无任何顾忌,自当竭尽全力,将这些蛊虫一一查个清楚!”
“嗯”,萧景琰,“你查了近一年,这些人可有所察觉!”
“年初,臣先逮捕了几个,本想审问后再顺藤查下去,没想到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小女先是被绑了,然后那些人当晚也都中毒死了,连刑部的证物房也无端起火,毁了些证据。”蔡荃凝眉道,“臣那是就估算着刑部也有那些人的手下。后来皇上赐了金牌,那些人收敛了一阵子,风平浪静。臣将调查明里面停下了,还请了江左盟帮忙暗中调查。这些人静了一阵,看么什么动静,又出来活动。现在有江左盟的帮忙,已经查到了京城外几处藏赃款赃物之地。这证据也都收的差不多了,只待合适的机会将这帮人一网打尽。只是,这主谋各据一方,甚少在一处出现,臣就怕着抓了一个,另外几个都收了风,将相关人证物销毁,赃银搬走,再将相关人灭口,再难抓到他们了。臣苦思冥想多时,还没想到何处何地才能将这些主谋一网打尽,全数收监狱。”
萧景琰沉声道,“下月就是皇子大婚之期! 难得喜事,寡人欲请皇室宗亲,侯爷重臣上京,共赴喜宴,齐聚金陵。蔡卿,以为如何?”
蔡荃心中明白,喜道,“如此,若再有羽林军相助,当不会走漏了一人!”
萧景琰一愣,转瞬明白这蔡荃的意图,笑道,“蔡卿,怎地还念着朕的羽林军?”
“陛下,此事牵涉的都是朝中军侯忠臣,其各有封地,在朝中根基深厚,在军中亦有影响。若要查封,必在京中和京外各处协同起事。宫中有禁军,金陵城中有巡防营。但京外,查封各处封地,尚需军中相助。臣,思虑再三,唯有羽林军,直属御前,忠心不二,可担此重任!”
萧景琰点头道,“蔡卿,果真是思虑周全。”
过了几日,蔡初雪只带了涂嬷嬷,登上一辆华美的车辇。
蔡荃目送这车辇往宫城放下驶去,算是放下心中大石。夫人,前几日已经被送去家乡静养,送走了初雪,在这金陵城他就再无牵挂,自可以专心办他手上这件案子了。
再说蔡初雪,坐下车辇中,暗暗观察这架车辇,坐垫柔软,装饰精美,一柱薰香氤氲着淡然的香气。这皇家的车辇真是精致!蔡初雪心中暗叹,一想起马上要入宫,又心如小鹿,上上下下地跳得不安,不由地往身边的涂嬷嬷身边靠过去。
坐在一旁的杨嬷嬷,是柳皇后的贴身婢女,当年随着柳皇后嫁为太子妃,再入主正阳宫。这么多年,看惯了宫里的各种事物,各种计谋手段,早就炼就一双利眼。今儿领着皇后的懿旨宣这位蔡小姐入宫,冷眼看着这位蔡小姐多时,心下早有估量:“这模样,要在宫里,还不是要给吃了!这入不了皇家,也算是她的幸事。”
看初雪忐忑不安的模样,那杨嬷嬷笑着宽慰道:“郡主也不必太多担心。皇后娘娘仁厚,又爱惜郡主,这宫里头啊,也就比蔡府多了些规矩罢了。皇后娘娘早有安排,郡主就留住在正阳宫的施水阁中,还有宫中尚仪教导郡主宫规。郡主如此聪慧,这宫里的规矩虽多,想必很快就能熟悉了!”
“初雪,得皇后娘娘如此错爱,实在惶恐。”蔡初雪按着不安道,“初雪初入宫,若有不是之处还请嬷嬷指点才是!”说着深深一礼。
“郡主,使不得!”那杨嬷嬷赶紧匐地道。
蔡初雪被那嬷嬷的礼数吓了一跳,只听那嬷嬷道,“郡主是娘娘的贵客,就是奴才的主子。在宫里可切不可如此,坏了规矩,乱了尊卑之分啊!这在宫里,可是要……”
听着这话,后果严重,初雪急忙应承道,“嬷嬷,初雪,初雪,明白了。”
说完此话,只管看着乳母坐着,再不敢多言半分。
进了宫门,听得厚重的宫门在车后慢慢阖上。一阵不知哪里来的风,掀起车窗的一角,层层宫楼,映入眼帘。这宫里,上次皇后召集,她也是来过的。不过,那次,她一心念着与宴时要如何表现,才算合度,全无半点心思留意这宫里的情形。这是第二次,她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呢。蔡初雪忍不住好奇,靠近车窗,一伸手正要撩起窗幔。
“咳,”杨嬷嬷的一声假意的咳嗽,凝住了那只伸向窗幔的玉手。
看那只手识趣地缩回来,杨嬷嬷笑道,“这宫里的规矩,等郡主安顿下来,再慢慢学吧!”
蔡初雪,尴尬一笑,暗自愧疚自己这份好奇。她绝想不到,两位首领太监,正捧着赐婚的圣旨,经过她的车辇,往宫外走去。
“初雪,真是高兴你能进宫来,”柳皇后拉起请安的蔡初雪,温言道,“本宫做梦都想要个像你这般乖巧伶俐的女孩。如今,你封了郡主,有了这名分,就可以多入宫来陪陪本宫了。”
“能来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是初雪的福分。若是初雪有何不周,不当之处,还请娘娘多包容了。”
“瞧这孩子说的!”柳皇后笑道,“宫里的规矩是多些,都是祖上定下的。也不难学,让嬷嬷们教导你,以你天资聪颖,想来很快就能了然于心的。”
“不过,这会儿,不急着学。这一路车马,也幸苦了。先让杨嬷嬷带你去瞧瞧你的住处。”柳皇后像嬷嬷使了个眼色。又指着两名宫女道,“你进宫来,家里的随身伺候的丫头不便带来。这两个,明谨,明茵,入宫最久,最懂规矩,也最是体贴,就暂时跟着你伺候吧。这出入有何需要,也尽管吩咐她们。”
“谨遵娘娘懿旨。”两个宫女出列,碎步走到蔡初雪近前请安。蔡初雪一见那两女子,穿的宫裙比其他站立一旁的宫女繁杂,头上的发簪也多了一枝,心知这两人的品级必高于一般的宫人。让这高一级的宫人伺候她,如此恩宠,蔡初雪当然明白,赶紧跪下,“初雪,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微微笑着道,“好了,好了,这会儿,不用这么多礼,先下去歇着吧。”
说是这么说,礼数还是不能少。蔡初雪,恭恭敬敬地告退,跟着秦嬷嬷去了。
隔了一柱香的时间,秦嬷嬷回来禀报,“娘娘,按您的旨意已经安顿在施水阁中了。”
“嗯”,柳皇后闭目,长吁了口气,问,“她可还喜欢?”
“娘娘安排的,她谢恩都来不及,哪还有不喜欢的道理。”秦嬷嬷笑着回到。
“这孩子品性纯良,是个好孩子!”柳皇后沉吟道。难怪她的两个儿子都喜欢,也可惜都喜欢。
“这样的好孩子,娘娘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她的。”秦嬷嬷笑道,“娘娘帮她指的夫君必定也是人中翘楚,这夫妻和顺,其乐融融,也是个好归宿。”
“你说的不错”,柳皇后颔首到,“这样的性子也不适合待在这宫里。”
“嬷嬷,本宫的意思,你最是明白。明日起里就让尚礼教她些宫中礼仪,除了本宫召见,平日里就在施水阁中起居。”
秦嬷嬷是陪嫁入宫的随伺丫头,这皇后的心思如何不知,附言道,“是!娘娘放心,大梁是尚礼之邦,这宫里的礼数就有她学的。若是空了,奴婢自会建议她抄抄佛经什么的。这日常起居,还有明谨,明茵两个看着。娘娘放心,奴婢们不会让她有机会见到其他人。”
“你明白就好!就让她安心住下吧。待两位皇子大婚后,一切皆成定局,本宫自然会为她指门好夫家,让她出宫成亲的。”
“奴婢明白!”
是,这天下,那里还有比皇城更安全之处,哪里还有比安排在自己身边更容易掌控。蔡初雪,由她自己看着,昭业困在皇子府,断了这两人的联系,等到正妃入府,一切落地,也只有接受的份了。少年心动,情爱初萌,断了联系,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过往。
柳皇后如是想,稍稍安了心。
那厢边的施水阁,忙忙乱乱了一阵,宫女们伺候洗漱了一番,才告退而出。蔡初雪,听着那宫女们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长长舒了口气,求救似地望看涂嬷嬷,“嬷嬷,可是吓死我了,真怕…….”
涂嬷嬷,示意禁声,压低声笑道,“小姐放心。小姐至爱之物,老奴这边好生收着呢!”说着子袖袋中掏出一小小的锦盒。
那蔡初雪一见那锦盒,怅然道,“我这一入宫,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
涂嬷嬷,轻笑道,“小姐,可是又在想那位了!”
蔡初雪,羞涩娇嗔道,“嬷嬷,莫取笑我了。”
涂嬷嬷心里暗叹,也就这痴痴的小姐,不知道实情了。不过,情之越深,痛之越切。按计划,现在也还不是时候让她知道,还得让她沉迷自个儿美梦之中。轻笑道,“小姐,封了郡主,又被皇后娘娘召进宫陪伴,这份恩赏,在这金陵的贵女之中当算头一份。明天,还有尚礼专门来教姑娘宫里的礼仪,这意思不是明白的很。姑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这些日子,暂且忍耐下,安心在这里侍奉娘娘,等着赐婚的圣旨就好了!”
被这涂嬷嬷一说,蔡初雪心中那一点点犹疑顿消。拿过那个锦盒,轻叹,“愿上天怜我一片痴心,了我心中所愿,让他心中有我,我心足已。”念及一事,问道,“嬷嬷,我们走的急,只是……”
“小姐,放心,这走之前,老奴已经让送信给冯夫人了么?!”涂嬷嬷说,“夫人深知姑娘心意,小姐入宫一事,想来已经知会那边了。”
蔡初雪生来安静,入宫后每日里晨起学习宫中礼仪,午后或是奉召陪在皇后身边聊聊,或是抄抄佛经,或是学学茶道,看看书,日子倒是过得飞快。日日有事忙,加上身边的宫女看着,这蔡初雪在施水阁住下,除了偶尔在阁边的花园走走,去皇后宫中请安,竟然未曾踏出过正阳宫半步。加上身边的人个个刻意隐瞒着外面的消息,这蔡初雪对这施水阁外的一切,哪怕是正阳宫正殿发生的事情,都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她入宫的当日,两道赐婚的圣旨已经传到了薛太傅和霍军侯的府邸。薛太傅幼女薛凝月指给了萧昭业为正妃,霍军侯孙女霍雁就指给了萧昭文。
她不知道,整个后宫,尤其是正阳宫上下为了皇子大婚,日日忙碌。作为两位皇子的生母,皇后娘娘更是忙碌得有些憔悴,她还只当娘娘身体欠安,在施水阁中抄经,一心为皇后祈福。十日后,她在阁中埋首抄经之时,正阳宫的正殿内,司仪司饰正将要赐给两名未来皇妃的首饰,珠宝,一一呈给皇后娘娘过目。
她也不知道,过了半月,萧昭业假意顺从旨意,终于得了入宫请安的机会。好不容易溜到施水阁小花园边,却还是被宫人拖了回去。那日,她在午间小憩,隐约间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却被宫人告知只是梦魇,害得她还以为自己是梦中怀春,羞愧良久。
她更不知道,宫里各处喜气洋洋,宫外的金陵城也是日渐热闹。薛府门生众多,霍府是一代军候,每日贺喜送礼的人物,络绎不绝,门庭若市。霍军候更是带着他的几个儿子,从封地回到金陵城。
她更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日日呆在刑部,和几名皇帝的近臣,亲信秘密计划着。而羽林军在霍军候一出封地英州之时,就已经暗暗封了其在英州的侯府。查封的一干物品,装了几十个大箱,运往京城。
她更更更不知道,她心中牵挂的萧昭业,体内的蛊虫渐长,噬心蚀骨,每嗜血一分,就多一寸相思。也果真如她所愿,萧昭业对她的思念刻骨入心,夜不能寐,一日憔悴过一日。而她心中视若为母的冯夫人,冷眼看着局势,却在计算着何时才是让她,这个当局者,知道真相的最佳时机。
唯有那位日日伴着她的涂嬷嬷,虽心中有复仇之念,还尚有一点怜惜之意,明白当这个痴心的女子,得知一切真相,就是玉石俱焚之时,却也无力回天,只是小心侍奉着,亲眼看着这姑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越陷越深。
无聊抄经也罢,忙碌计划也罢,无论计长计短,一月时光转瞬飞逝。
再过几日就是皇子大婚的好日子,按礼,今夜是皇家宗亲,近臣的缔姻夜宴。
九凤金冠,五彩翟纹,盛装的柳皇后,被一群宫人环绕,整理着衣裙。“施水阁那边如何?”
“禀娘娘,郡主这几日‘突感风寒’,所以未来给娘娘请安。今儿,吃了汤药,已经睡下了!”那杨嬷嬷禀道。
想到那孩子的纯真的性子,日日抄了不少的经书,柳皇后心中浮起一丝怜惜。“皇上说过,今夜之后,尘埃落定,这孩子也就不必在留在宫中了。明儿,就送回府中吧。”
此时衣冠整毕,皇后看着铜镜中雍容华贵的自己,吩咐道,“上次那些首饰中,是不是有枝翠玉凤簪?”
“是!给皇子妃备下那些首饰中,这一件翠玉凤簪用料做工都是上品,只是那对金凤朝阳钗更为喜庆,所以娘娘选了那对凤钗赐给皇妃们,那翠玉簪子就留下了。”
“那孩子毕竟也留在宫中陪伴了本宫这么多时日,除了那支簪子,再挑些个首饰,外加东海珍珠一斛,赏了她吧!”赏了这些个东西,柳皇后心中那一点点的怜惜愧疚,也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