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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八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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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瑜轻笑道,“好!过不了过久,当有一折子上奏吾皇:鬼面军先被重创青冥关,残部最后被梁军全歼于卧云岗。”
霓凰一听,秀美一挑。但听那瑕瑜笑道,“梁王那边听到的,或许就是郡主追击罗成残部,误入楚军圈套,折戟卧云岗中。”
虽然与那个瑕瑜有约在先,霓凰到底心存戒备。看看四周,自己带来的梁兵,都是躺着地上,不知生死。如今面对着上百鬼面军,唯自己一人而已,若他们围攻,根本全无胜算。于是,冷笑道,“我带来人,中毒的中毒,被杀的被杀,如今仅剩我一人。郡使,要取我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 同时一手提着剑提防,若有异动,她就是拼劲全力,也先要除了这个心思缜密的女子,免得以后对大梁不利。
瑕瑜一愣,正要解释,那罗成已经上前到,“郡主带来的人,只是中毒而已,我鬼面军可不曾杀你一人。“
这下轮到霓凰一怔,只听瑕瑜莞尔轻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郡主,刚才罗将军的人只是将您的亲兵打晕过去而已。这是毒烟的解药,只消喂了他们解药,一个时辰后自然无事!”
霓凰盯了瓷瓶,并未立即接下。瑕瑜淡笑,拔下木塞,将瓷瓶往掌心一倒,一颗细小乌黑的丸药滚落掌心。瑕瑜自取了一颗塞入口唇间,又把药往罗成面前一递,“刚才各位或多或少都吸了点毒烟,这解药,各自都服用一颗吧!”
那罗成接过瓷瓶,毫不犹豫接过,倒了一把出来,转头去分给手下服用。转了一圈,那瓷瓶再回到瑕瑜手中。瑕瑜笑着递给霓凰,“郡主,可放心了?!”
霓凰秀眉一扬,一手接过,“多谢郡使好意!”既然解药到手,也不急着服下,悠悠问道,“既然小鬼已除,郡使如今要作何打算?”
那瑕瑜,一副惊觉的模样,“哎呀,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对那罗成正色道,“罗将军,听令!”
那罗成一见那令牌,立刻单膝跪地,那后面的将士一见,跟着跪下,口中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霓凰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能令罗成下跪听令的,不是圣旨,就只有当今皇上亲掌的兵符。再看那手举兵符,下令的瑕瑜,心中不禁狐疑起来,这女子就只是个皇妃的外姓侄女么?
“罗成,今授你伏虎令,命你卸甲轻装,攀绝壁崖,借道骆越南山,过浯水,直奔肃京,统领鬼面军!”
“罗成谨尊圣旨!”罗成双手接过兵符,斩钉截铁道。
瑕瑜微蹙眉到,“七日后就是皇上的寿辰,皇亲国戚,文武重臣都会在金殿恭贺,若不所料,那日亦是某人起兵逼宫之时。还请罗将军务必在五日之内赶至肃京,统帅鬼面军,当可与陛下的禁卫军里应外合,清剿叛军,固我江山。”
那罗成拱手抱拳道,“定不负皇上所托!”
那罗成一抱拳也不再说什么,招呼身后众将士,卸下沉重的乌金甲,鬼面具,只穿里面的黑色劲装,收拾攀岩用的绳索钩爪准备出发。
另一边,霓凰趁着空档去检查那些躺着的亲兵。那些亲兵果然呼吸均匀,除了两个是被她飞石点穴的,另外几个不过是被打晕而已。霓凰倒了几颗黑丸,分别给那几名亲兵口中各塞了一颗。抬眼看看正在一边整装的楚兵,心头一转,这般情形,楚兵和她居然和平共处一地,若不知内情,实在诡异。若是她的亲兵此刻解毒醒来,少不得要多费口舌解释一番。心念到此,霓凰手指如电,干脆将那晕了的亲兵也点了穴道。
不消一会儿,准备停当,那罗成过来道别。罗成成名已久,不过素来都是带着鬼面具迎战,极少人见过真人,霓凰也有些好奇这面具下究竟是何面目。但见迎面走来的男子,四十左右的年纪,黑红的方正脸庞,朗目阔眉,身形不见得有多魁梧,但黑衣下肌理结实,行动矫健,犹如同一头黑豹,气宇轩昂地踏风而来。果然是一代名将,霓凰心中暗叹,若不是敌对之国,当可一交。
“郡使,我等即刻启程!”
瑕瑜点点头,往东一指,“此地往东三里地,就是绝壁崖,骆越族人已在那边接应。一路上马匹干粮均已安排妥当,各处自有接应。但是,我们虽已处处小心提防,难免有防不胜防之处,还请将军一路小心,尽快赶赴肃京。皇上在京城静候将军佳音!“
罗成一抱拳,“多谢郡使安排!”
瑕瑜深深一揖到底,“有劳将军!”
那罗成并未立刻离开,略一踌躇道,“此处地形复杂,说不准那班小鬼又回头作祟,不如留十名精兵,以保郡使大人周全。”
什么回头作祟!?不就想着还有这个功夫了得的霓凰,一旦动起手来,自己打不过呗!
瑕瑜嘴角一笑,调侃地笑道,“多谢罗将军好意!本公子江湖行走也算有几年,这点自保的功夫么…….还是有的。”
一丝尴尬掠过罗成的脸庞,还好够黑看不出来。再一想,能得皇上如此信任,直接把伏虎令相托的,又岂会是一般人,恐怕这文弱的骨架下是一身的好功夫。罗成心下释然,自抱拳别过。
看那罗成的人马消失在云雾中。霓凰的声音冷冷地从背后传来,“你的人都走了,现在可没人保得了你了?”
瑕瑜嘴角带笑,皱着眉头回过身,对上雪亮的剑尖,戏谑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喊,罗成还能听到吧!”
“就算听到赶过来,也救不了你了!”
“啊!这可怎么办啊,我身上除了一把这扇,就身无长物了。”瑕瑜拿起身侧的折扇,抵在剑尖上淡笑到。
霓凰一直有心试试这人的功夫,如今只剩两人,正是好机会。主意既定,但心中又不知此人深浅,手下留了五分劲道,玉腕一抖,手中长剑一震,朝瑕瑜面目点去。戏谑地道,“那如今就看你如何自保!”
这一招迎来,瑕瑜就知霓凰未出全力,心知霓凰并无意取她性命,不过借此探探她虚实而已。想到依照那日约定,还要在这谷中呆上几日,正好无聊,一时玩心既起,假意惊叫道,“啊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口中一边叫,手忙脚乱的跳起来,却正好避过一剑。
见她避过一剑,霓凰再出剑,断了她退去的后路。
“啊”,只听得瑕瑜惊呼一声,忙不迭地将手中这扇对上长剑。扇短,剑长,霓凰本无意伤她,剑收半分,那人身形一转,衣袂擦着剑身飘了过去。
“好险,好险!”那人故意拍着胸口,自言自语道。
两招落空,霓凰冷笑道,“郡使真是真人不露相!”口中那个话音未落,银光一闪,又朝瑕瑜卷去。
“哪里…….”还没说完第二个“哪里”,霓凰剑招已至。瑕瑜心中苦笑,只得再迎上去。几招下来,次次都似乎要击中对方,又次次被对方用诡异的身法避过,霓凰不禁全神贯注,将穆家剑法全力使出。
瑕瑜只觉得,顷刻间剑影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心中直叫苦。自己内力空虚,只有轻功身法还算以,至于师傅教的几招救命招数,只有万不得已是才能用到。心里想想,这位郡主也不至于是要她性命,大邸也是试试她的身手而已,当下决定还是保留几分为上。。一念至此,主意已定,只是努力将步法使到极致。
衣袂翩飞,又过了十几招,霓凰只觉得那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法越来越滞重。再一剑,“噗嗤”,剑身贴着左肋,穿破衣襟。
霓凰一惊,惊觉那日帮她排毒,这人根本就是内力空虚,哪里顶着住久战。一想到此,霓凰剑招一收,脱口而出,“你怎么样?”这一句的关切之意已是挡也挡不住。
瑕瑜向身侧瞄了一眼,只是刺破了外服,轻松笑道,“多谢郡主不杀之恩!”
霓凰皱皱眉,这一轮试下来,这人确实并无多少内力。但上次又能轻易地制住那个骆越的巫女,这身功夫委实诡异的很,也不知出自那个门派。正想着,手上搭上一只汗津津的小手。习武之人,要害被扣,身体早已自动反应,霓凰想也不想手腕轻转,反扣住了对方的虎口。
那人一愣神,倏而轻笑道,“呃,也行!”
霓凰只觉得手下扣住的手腕纤细,任她扣着虎口,毫不在意地问道,“打了这会儿,郡主想来也累了,可愿喝杯茶,坐看云起,且听风吟?”
“喝茶?”这回轮到霓凰一愣。就算没有渺渺浓雾,这里也是荒郊野外的,哪有地方喝茶听风看云的。
“郡主,只要首肯,只管跟我走便是了!”那人道。
见霓凰瞄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亲兵,瑕瑜知其意,“郡主,不必担心,过不了多久,自然有人寻来,带他们出去。这争战多日,我是累了,想来郡主也是,不如我们去叹几日茶,暂且清静几日!”
听得自己的亲兵无碍,霓凰放下心来。只觉手中扣着的腕子一动,手下意识地一紧。只听耳边一声轻笑,“瑕瑜只是想请郡主去一处安静的地界。如今,瑕瑜命门都在郡主手中,郡主可还有何不放心的么?!”
霓凰一丝赧然。论武功,那人绝非自己的对手,加上自己扣着人家虎口,这相形下,倒是自己过分小心的了。幸好有浓雾遮挡,也看不清楚彼此的表情
“几日?”
“三日可好?”
“三日?!楚君的生辰不是七日之后么?”
“这三日,穆王爷念及郡主安危,自然会派人马寻来,再无心攻城略地。三日后,郡主回营,有郡主在,穆家军想来不会恋战。就算有人等不及,飞鸽传书到金陵请旨逼战,这一来一回再快也得八日之后,届时我国叛乱已定,皇上自会派人再掌边关帅印,想再取我南楚方寸之地,岂是易事!”
“泰王在南楚根基深远,如今逼宫想来也是预谋良久,就算罗成赶到,你如何能确信你们一击即中,平定叛军。”
“自古以来,民心所向,天下所归! 这南楚的江山,不是宇文一族的,也是南楚万民的。我信的,不是一个罗成,是万千但求安居乐业的南楚百姓!”
这一句,怎么这么耳熟!那淡淡道出的,却透着无比的自信得语气,迷雾中隐隐绰绰,瘦弱颀长的身影…..
霓凰忽然一阵恍惚,似乎又听到那个消失多年的声音,
“民心所向,天下所归!”
霓凰随着瑕瑜拖着,往前行去,茫茫迷雾很快掩去了两人的身影。没人留意到,那个叫阿亮的,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眼迷迷瞪瞪地睁着,正晕忽忽地想着刚才不小心钻进耳里的只字片语…
立夏刚过,暑气已至。
金陵,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至入夜雨势才收起。但这一日的雨却只是将白日里的暑气收了起来,入夜雨歇,那些暑气又古脑地一并蒸腾而起,在空气中游走,让人闷热难当。
大梁皇城内,皇帝的寝宫内,萧景琰盖着薄被,辗转难眠。除了第一次收到的飞鸽传信,今日已经第五日,却再无消息才来。别说洛一城没消息,连兵部也是没一点音讯。这是怎么回事???是胜是败?
败,不会的?有了布防图,出奇不意,破了南楚的边防,易如反掌。加上那边的人相配合,杀了那个罗成这个名将,南楚几乎再无可与穆家军抗衡的将帅。由此攻下几座城池,还不是易事。或许,目前战事正紧,穆家军正在乘胜追击,才未得闲来报信。
当是这样!或许他该想想,找个画师,重新画一幅大梁地图。这大梁南楚的新的边界,会定在何处?以浯水为界?再往南的瑶山?还是…….
想着想着,萧景琰嘴角噙着一丝笑,睡意渐渐袭来,才算合上眼睡过去。
一直静静站在一角的太监明诚,听着龙床上辗转之声静下来,未几传来细微平稳的呼吸。透过龙帐,瞄一眼,自己的主子在睡梦中嘴角含笑,似乎做着好梦,明诚才算舒了口气。这已经几夜未得好眠,今儿折腾了大半夜了,可算是睡沉了。
明诚示意那值夜的宫女又换了一柱安神香,挥退了几名宫女内监,才放心退下。
此刻萧景琰,躺在龙床上,正做着好梦,很久没做过的好梦。
梦里,他和小殊,正执棋对弈。今儿难得,他的黑子占了大半的棋盘,形势一片大好。呵呵,难得,他也会赢小殊一局了。
“哈哈,小殊,今儿,我可终于可以赢得一局了!”萧景琰在梦中兴高采烈道。
“是么?!”梦里的梅长苏依旧一袭白衣,裹在银色的狐裘中,嘴角噙着一丝淡笑,瞄了眼棋盘,不急着落子,倒是提起手边炭炉上新沸的水壶,往茶壶里注入热水,一股淡淡地茶香溢了出来。
“这雪水泡的茶,别有一番滋味,你也尝尝。”梅长苏提着茶壶,滚烫的茶水注入往萧景琰的茶杯中。
萧景琰一心沉浸在棋盘上,哪里还顾得上喝茶。他这黑子站了大半,梅长苏的白字零零落落地散落,再有几着,他就可以赢了,不禁心急催促道,“小殊,该你了!”
“好!”一颗白子下在一片黑子中间。
哈哈想突围,太晚了。萧景琰,面带喜色的快速落在一子。
啪,啪,玉制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萧景琰落得快,梅长苏不紧不慢地喝茶下棋,两不耽误。但渐渐地,萧景琰,收敛了喜色,眉头拧起来,下得越来越慢。
再几步,梅长苏饮尽杯中茶,似是随意的扔下一子。萧景琰在看,脸色大变,盘中黑子多,白子少,但是何时起这散落的白子连成一片,加上黑子中的一小块白色,自己这片黑子反倒是被围在中间。萧景琰,执着黑子,眼观棋盘,沉思半晌,如今他无论是下何处,都是难挽颓势。
眼见无从下子,胜负已分,萧景琰苦笑地扔下棋子,叹道,“还是输给你了!”
梅长苏,笑容未变,“景琰,你不是输给我,是输给你自己。你求胜心切,心无旁骛,只管开疆扩土,却未曾留意这边界和黑子中间空隙,才被我的白字得了空。”
难得一片好棋,萧景琰正是郁闷,“你的棋艺一向胜我一筹!”
“我只是观全局,三思而后行”,梅长苏终于放下茶杯,正色道,“景琰,下棋如此,国事如此!”
萧景琰本就闷闷不乐,听到这里,若心中一根刺被拨弄了下,很是不舒服,“多谢提点。我在位二十年,大梁国泰民安,国力日强,边境安定。国事,我自会处理,就不绕小殊再费心神了!”
“景琰,大梁是万千子民的大梁。”梅长苏沉吟道。
“大梁还是我萧氏的江山!”萧景琰不悦道,起身拂袖而去。
龙床上的萧景琰,一骨碌,也醒了。那梦中的一幕却是历历在目,很是清晰,一丝不悦掠过心头。
迷迷糊糊,萧景琰再睡过去,这下半夜却再也未睡沉,也没再做梦。四更天,再起身时,身上沉沉的,心中一想起那盘梦中的棋局,莫不是预言着什么?心情也沉重起来,眉头皱在一起,弄得一群伺候更衣梳洗的宫女太监,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