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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十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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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尘不语,静静地陪在一侧。
蝉鸣依旧,夏风轻拂,慈云似入定一般,只是闭着双眼默默地一颗一颗地拨弄着手中的念珠。
也不知过了许久,慈云缓缓睁开眼,长叹一声,“贫道大限将至,就赌上这最后一回,信你一次!”
慈云站起身来,手一摊,“还请借姑娘的玲珑珮一用。”
如尘不明其意,只是将玲珑珮递上。只见慈云默默走到向殿中供奉的一尊真人大小观音像前。那观音左手持珠,右手摊开,眉眼含笑,温和慈祥。
慈云在那观音像前,默默看来片刻,双手合十,念道,“璇玑啊,璇玑,今夜玲珑佩既然也现身,那一切皆是天意。她是你长姐之后,璇玑珠合玲珑佩,我亦不算负你。”
如尘听得有些莫名,但见慈云将那玲珑珮放在那观音像摊开的右手之中。大殿顶上几盏长明灯的光亮穿透玲珑佩的花纹,映在光洁的地板上,浓浓淡淡,像是一张铺开的地图。
地图?如尘眼睛一亮,睁大眼细细分辨,明线为山脊,暗线为河流,这山川河流,分明就是一张大梁五国地图。
如尘抬头一望,只见慈云,伸手拨弄这那观音像左手持着的珠子,那地板的图上忽然多了几个亮点,其中中央一点正巧合在那地图中心一点,其他几点有意无意落在图上几处。
慈云道,“你可看的清那几处?”
如尘心中灵光闪过,一片清明,“那里可是当年璇玑在布下的几处暗点”
“不错!当年北魏国小,又在大梁,北燕之间生存,一直被两国觊觎。是以,璇玑辅政时,就已选了几处暗点,秘密布置人马,以免日后之用。没想到最后还真成了滑人最后得以生存之地。当日为了严守秘密,各处都是分头行事,并无联系。”慈云陷入回忆,声音有些微变,“国破家亡,璇玑被囚禁于掖幽庭,我侥幸逃生,被云游僧人所救,剃发出家才能留得性命。后来几经辗转才联系上时,璇玑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她病重时,借口听佛渡已,才得一见。她特地将此珠交于我保管,言明璇玑珠合玲珑珮,方可知她布下的各处人马。”
“璇玑公主,不是还有弟子吗?”如尘不明白为何不留给自己的弟子,或者再不济其中一个管事。
慈云指指地图中那最明亮一点,“那一处,你可记清楚了。璇玑将自己的璇玑阵图,当年北魏的秘籍秘药,还有诸多北魏至宝和财物都埋在那处。剩下那几处都是暗点,只是这些暗点建立不久就国破,虽有亲信分管,到底将在外,又无主统领,谁知哪一个会生了私心。璇玑的意思,是让我观察这各点的管事中,忠心复国之人,方可将璇玑珠的秘密告知。至于玲珑珮,制那璇玑珠时,玲珑公主已有身孕,璇玑的意思是让那可托付之人,寻得玲珑之后,复国后奉之为主。”
“我虽应了璇玑,得了璇玑珠,可我也看得明白,这数十年,大梁日益强盛,哪有北魏复国之望啊。”慈云长叹道,“如今,滑人再谈复国,莫如飞蛾扑火,不过白白牺牲了性命。所以,这珠子就一直放在我处,从未与人言。”
如尘一边细看,默默将那图中几点记载心中,一边暗叹这慈云的缜密。谁能想一直璇玑布下各处滑人暗点,就藏在这璇玑珠中,而这璇玑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攥在千佛殿的观音手中。
“好了!这图中秘密,你且牢记在心中,”慈云取下玲珑佩还给如尘,道,“这玲珑珮你且收好。贫僧所知之事,尽皆告知,已无其他。你走吧!但望你真都能为我滑族,求得一份太平安宁的日子。”
“大师,保重!”如尘深施行一礼。
一阵清风再吹来,人影已逝,慈云闭上双眼,又似入定般,拨动着念珠。
一颗,两颗,三颗……拨弄念珠的枯老的手指慢下来,呼吸也变得缓慢悠长。老和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回却再没有气息吸入,手指停下来,一丝淡淡地笑意凝固在脸上。
如今如尘面对的这张图上有几处红圈,正是她那夜回来后即刻找了地图,凭着记忆,照着玲珑珮在上面圈下的,当然略去了中间那点。
“你这天天都看着这图,可看出些奥妙来?”蔺晨看那如尘又不理他,不耐烦道。
“这一月来,琅琊阁又查出些什么来?”如尘终于从那地图上收回目光,转过身来。
浅浅素衣,淡扫峨眉,一头乌发只用一支玉簪简简单单的束起。清清淡淡,明明无半点华丽装饰,却掩不住浑然天成的容光,若寒冬白雪中的一枝红梅,瞬间夺了人的眼。这滑人的女子,还真的个个生得一副好皮相。蔺晨心中暗叹,嘴上说出来得却是变了调,“啧啧,瞧瞧我这修容的手艺,真是……每次一见你,就不得不佩服一下我自己!”
这人见她一回提一次,偏偏又是事实,反驳不了,也只得任他去。如尘脸微醺,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反将道,“蔺阁主这回在外奔波了月余,莫非是一无所获!?”
“唉,可怜我一月风餐露宿,四处奔波,这好不容易回来了,竟然只问结果,就听不到半句关爱之词。真是让阁主我,好生伤心啊!”
如尘听了直翻白眼,都快半百的人吧,怎地还是这幅模样。不过,既然有心情开玩笑,那就定时查到些什么了,只是还要听到几句好话,才肯说呗。
“阁主舟车劳顿,奔波辛苦,若是不嫌弃,如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几味小菜给阁主下酒,可好?”
“那感情好啊。南楚那道香茅鸡,我可是想了很久了,那就麻烦你做那一道来尝尝。最好还有柠檬鱼,酸辣汤,拌凉粉,再配上桃花酿,那真是…….”蔺晨想着就流口水。
如尘听着头皮发麻,哭笑不得道,“如尘许久不下厨了,那就勉力一试,至于味道…..此地没有南楚的那些佐料,阁主届时可要多担待。”
“好说,好说!”蔺晨这心思全转到美食上了。
如尘不得不先把话题拉回正事,“不知蔺阁主可查到了什么?”
蔺晨坦言道,“时间仓促,我也不得亲自去那几处查实。不过,琅琊阁各处的据点报来看,这图上几处标明的几处,除了我们知道的夜秦永安山,南楚宋平城外,北燕临易,东海海州,大渝涪城,还有大梁的英州各处,还真有滑族人的踪迹。然老和尚没将璇玑珠的秘密告于他人,但这么多年,这些暗点也都联系上了。不过,这大梁外的几处暗点,其上代的主事大都身故,如今的滑人与当地人通婚安居,好似也无意光复故国。这最上心,最念念不忘地倒是大梁境内的滑族了。”
“果然若我猜测的。”如尘轻叹道,“若不是当今大梁的陛下处处排挤滑人,将他们逼到无处可退,境遇可怜,又何至于让这些滑人心中仇恨不灭,复国之念不忘呢。”
“嗯,当年璇玑使计谋害了祁王,赤焰军一案,纵然主犯都已身死,萧景琰心中对滑族的怨恨始终还在,始终想灭之而后快。殊不知,逼得越紧,滑族那边反抗之心越胜,念念不忘,还不知道要再生出什么大事来啊!?”
大事!一提这个,如尘心中一滞,“这些日子好似很平静!”
一提这个,蔺晨脸色微变,道,“你说的是!平静,好似太过平静了。除了有几个跟踪过你,就是慈云大师圆寂,也只是佛寺做了几日的法事,并无任何一点异常。”
“是啊!太平静了。”如尘的眼光又转向那地图道,“我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正在酝酿之中。只是,始终都想不出来,他们是在谋划何事?!”
“你说起来也是。据查,这些璇玑留下的暗点,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有些联系,但也并不频繁,此时也看不出是在谋划何种大事。为免打草惊蛇,也只能先派人加紧盯着了。”
“嗯!”如尘盯着那图上的几个城市,大梁英州,英州…..“对了,你查到大梁英州,滑人的暗点可是个商贾富户”
“是!英州的富豪沈氏,据说是祖父辈移居英州,以丝绸生意起家,又在当地购置田产,涉猎其他生意,如今在当地可是混得如鱼得水,富甲一方。现任家主名叫沈茂,但是在英州,大家都叫他沈万倾。呵呵,家财万千,足以倾城啊。”
“这经商贸易,我也算小有些经验。说实话,若没有些官府的关系,打通各方的环节,如何能做得了顺畅,更莫提什么如鱼得水了!”如尘蹙眉思忖片刻道,“这英州当年可是霍军侯的封地,这几代行商之家,若说和霍军侯没半点关系,那任谁都不信吧!?”
“哈哈,那是。这霍军侯贪腐一案,是那个蔡荃亲自督办的,怎会少了他家!不过,这沈万倾,可是个识得时务之人。这霍军侯一倒台,还没等人来查,自己就把和霍军侯往来的财务列了个清单上呈,都推说是霍家使了权柄硬逼着他们干的。和这霍家父子交代下来事情,也都一一对上了。所以这沈万倾虽是从犯,但是也算自首外加将那霍家存在他拿出的金银财务都上缴得清楚,算了免了牢狱之灾。此后这家主很是识趣的收敛低调了做人,后来这江南水灾,夜秦瘟疫,但凡各处受灾,都是捐了大笔的银子,在英州也有大善人的名号,这霍军侯的事也就这般过去了,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做着自家的生意。”
“好一个识时务!”如尘冷哼一声道,“霍军侯一案,他家只是从犯,你可信?”
“呵呵,自是不信。怕是那大多事还都是他的注意呢!只是这班人做的谨慎,霍军侯父子又都全部认下了,所以连蔡荃也查不到。”
“若是要再重启这桩案子,就说搜查霍军侯一案的余党,可还行得通?”如尘提议道。
蔺晨委实不明白如尘怎地要从这沈万倾身上先开刀,“若是能查到一些新证据,要重启此案,也并非难事。只是,这滑族要谋划的大事,可是要在英州开始么?!”
“非也!”见蔺晨一愣,如尘淡笑道,“但不管如何,平日行事,还是谋划更大的事情,总少不了这钱银财物的支持。沈万倾!这么大的生意,这般富有的富豪,这滑族的所有谋划的财物怕是大半来自他家。封了他家,就如断了滑族的后继资源的支持,没有钱银,还何谈成事!就算此举阻不了他们谋事,滑族再筹集钱财也需时日,也可让我们多点时间准备应对,不是么!”
“呵呵!”蔺晨恍然大悟,笑道,“我一时怎地忘了,你当年可是银叶山庄的少主,这营商的一把好手。”
“看来,这回死老道是选对了人!”蔺晨意味深长一笑。
如尘撇过脸去,掩饰心中另一点私心念想。但愿这沈万倾一出事,让那滑族人有些警觉,自动自觉的收敛行迹,停下那正谋划的大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