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年》陆藤

2、一•凰

　　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只是知道莲在5岁就去练武了，而玉则是久久的坐在那看书，看了很多很多的书，我们的父亲也教了他很多东西，从小开始父亲就比较喜欢玉，这一点我一直都知道，而傻傻的莲却是一直都没有发现。玉为了我，跑到太医院里学了一年多的医术，一直都跟父亲学棋艺，而我更多的时候去是母亲那里跟着她学琴，学作画，有时候很晚了，莲总是要到羽星宫来接我回去，玉则是炖好热热的补汤和药在玄武宫里等我。
　　8岁那年我们三个一起进入了书院，书院里的东西对于玉来讲轻而易举，而我则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弹琴了，莲常常为了背书把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玉常常要语澈出宫去为他办些事，而这些事情好象莲也是知道的，我根本不想过问也不感兴趣，因为我知道，不管他们在干什么，就算我知道，我也会义无返顾的帮他们，因为莲总是抱着不爱走路的我，睡觉的时候他们会一直在我身边，我身体不好半夜痛醒过来的时候，莲紧紧的抱着我，玉会喂我吃药。
　　父皇经常会赐些东西给我们，内务府里那些珍贵的东西过阵子就会搬来玄武宫一些，听说前几天紫璞姐姐因为顶撞皇后被父皇打了一巴掌，而父皇来玄武宫的时候只是陪莲练剑，陪玉下棋，陪我喝茶听我弹琴，其实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莲说他的剑法比武院里的任何一位将军都要精湛，玉说他的棋艺也绝对是天下无双，而我自己亲身感觉到的就是，父皇的琴技比母亲要更加的纯熟，曾经我以为母亲是这后宫里甚至是这天下最善抚琴的人，听了父皇的琴声才知道他比母亲还要有更高的修为。
　　我清楚的记得12岁那年父皇要我们去秋宫选贴身侍卫的那天，我们三个人站在屋檐下看着训练场上训练的那些十一二岁的男孩们，莲选了一个叫宿彦的男孩，长的很干净，身手也很不错，一个叫巳榈的小太监，玉选了一个叫语澈的侍卫，看起来跟玉一样的沉默，一个叫心一的太监，太阳很耀眼，我总觉得有些难受，要晕了的样子，玉轻声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头，不想说话，他就一直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怕我摔倒，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里面装着慢慢的温柔，即使是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那么眷恋玉眼里的温柔，青墨说我是一个脆弱的人，是的，我觉得也是。
　　青墨就是那天我选中的侍卫，在我晕了，玉没来的及扶住我的时候，抱住了我，还有拿水给我的桃桃，现在想起来，桃桃这个名字是在桃桃跟了我以后我为他起的，而那之前他的名字我已然不记得了。
　　小时候，宫廷里的争斗就看了很多很多，包括我自己身体不好的原因也是因为婴儿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没有发现，父皇保护了我们三个很多年了，他有时候看我，眼里会充满内疚，其实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什么，这都是天命。
　　每天我都期待黑夜快快的到来，因为夜晚我可以蜷缩在莲或者是玉的怀里而不必为自己孤身一人的恐惧感吞噬。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5年，5年里，玉在宫外运营出一个当朝最大的商行，制造了一个强大的情报网，他说他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我和莲。莲练出了一身好武艺，甚至轻易打败了久经沙场的萧将军。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我预感有这么一天，有人会轻易的拿走我的生命而使我永远的失去莲和玉。
　　桃桃端着药走到我房里的时候，我正抚琴，曲子是母亲最爱的，淇奥。母亲弹这曲子的时候眼里流出的柔情不同于给予我的温柔，而是一个女人最为美丽的那种，深深的爱着一个人，依恋着一个人的那种，唯美的笑容。我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男子，就是父皇，只有父皇能让她这样的放下自己厚厚的掩饰。
　　桃桃把药递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桃桃递给我丝绢，我擦去额上薄薄的汗，桃桃说，“殿下，为什么不告诉玉殿下，桃桃不忍心看您老是这样自己忍着痛。”我摇摇头，仰头喝下药，药很苦，近来几天的药都很苦，因为不是玉熬的，玉知道我怕药苦。
　　“桃桃，叫心一过来。”
　　“是。殿下。”
　　桃桃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喉咙里一丝甜腥，一口血呕在了白色丝绢上，身体里一阵阵寒意。
　　心一在门外通报了一声，我让他进来并且把丝绢随手放在枕下。
　　“四哥最近几天总是忙到很晚，你以后每天一到戌时来这拿消夜给四哥。”
　　“是的，五殿下，四殿下说今天晚上会来这里。”
　　“你告诉四哥今天不用过来了，我正要睡了，他又要忙到很晚，怕是来了我就睡了。”虽然我极力的忍着，还是忍不住露出一阵轻咳。
　　心一倒了一杯温水给我，说“殿下请多注意身体，入秋了，天凉。”
　　“恩，你回去吧。”
　　桃桃出去以后，刚才憋在胸口的暖流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门被人推开了，
　　“谁？”我试探着问。
　　“……”
　　来人脚步很轻，从正厅都进了我的卧房，一张完全陌生而又不陌生的脸，一张我不知道它的名字，而在这宫里成百上千的，一样的脸。
　　在我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点了我的穴，我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动弹不得，他把我平放在地上，背朝上，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重物压了一下，然后是咔嚓一声，一阵钻心的痛袭来。
　　色彩斑斓的画面，满塘我最爱的莲花，大片大片的绿色荷叶里挺立的着一株一株的莲花，淡淡的粉色，发出淡淡的香气，我在一只长长的船上，船上的坐的还有母亲，她一样是弹着那曲淇奥，望着天空，她的侧脸很美，沉静的女子，很多很多的画面，只有我和母亲，没有莲和玉，我趴在船上无助的哭泣，鲜血一点一点的涌出，我那么明显的感觉到力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我一点一点的消散，母亲没有哭泣，而是微笑的看着我，我也对她微笑，因为我心里想，真好，母亲可以不用为我哭泣，我不希望任何人为我流泪。梦里我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母亲，莲和玉也不要流泪。

　　等我醒来的时候，玉满脸憔悴的坐在我的身边，莲正为我掖被子。
　　背上的痛一阵阵的袭来，我看到玉俊美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星辰一样的眸子里不再是我贪恋的温柔，而是模糊的水气里面满是心疼，我抬手想拂去那层水气，却因为轻轻的抬手扯的背部一阵巨痛。我立刻变的呼吸急促起来。玉慌慌的握住我的手，泪水顺着白皙的脸流下来，长发就那样懒懒的散着，遮住大半的眉眼，小巧的鼻子有些红红的。莲靠着床无声的滑下去抱着头，他在抖，无声，我只看到他颤动的肩膀。
　　接下来的日子里，莲和玉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等我能勉强靠床坐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以后了，我也慢慢的感觉到，手摸到跨部的时候，身体就不再有感觉了，跨部以下的身体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莲最近似乎在我身边的时间少了，晚上也不再睡在我身边了。
　　而玉则是寸步不离的陪着我，抱我去沐浴，喂我吃饭，陪我抚琴，更多的是把我抱到花园，在花丛里把我抱在怀里温柔的抚摩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从来都不束起来，长长的披散开来，我感觉到一些水滴进头发，我知道玉又流泪了，为我流泪了，我轻轻的抬起头，玉是哭了，泪水像珍珠一样的，从他明亮的眼睛里掉出来。
　　我抱住玉的脖子，慢慢的吻上他的唇，那么熟悉的他的味道，蔓延开来，冰冰凉的感觉，他抱紧了我，吻着我的脸，眼睛，眉毛，鼻翼，脖子，那样的轻柔，那样的小心翼翼又充满爱意。我哭了，从受伤以后，第一次，放声的哭了，玉轻轻的安抚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凰，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尽管我已经努力了，可是还是疏忽了，应该让青墨一直都在你身边，对不起，凰。”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抱住他，钻进他的怀里，一直摇头，我想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努力。可是我没有力气说，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睡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卧房的床上了，在玉的怀里。玉的中衣带子松松的系着，大半个胸膛露出来，那样好看的颜色，那样的细腻，我就这样贴着他的身体，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隔着薄薄的帘子，我看到外面是宿彦和青墨的样子。
　　“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宿彦开口说。
　　“恩，你去告诉三哥我马上就过去。”玉说话的时候总是这样，语气并不重，却让人感觉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不可忤逆。
　　宿彦领到命令就出去了，青墨还依然留在房间。
　　“凰，我出去办点事，让青墨陪着你一会，好么？”他理我好额前的长发，轻声问我。
　　“恩。”我无力的答应。
　　他把我轻轻的放好，为我盖好被子。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下床以后，心一就进来为他更衣束发，穿戴完了以后。玉走到青墨面前，说“好好照顾他。有一点闪失我就要你消失。”语气里的冰冷，甚至让我眼前出现了青墨的尸体。
　　玉出门以后，青墨跪在床前，说，“殿下，如果您再出什么事情，不用任何人动手，青墨自己也无颜活下去。从5年前我抱住晕倒的您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您。”
　　我其实很明白青墨对我的感情，我记得14岁的时候，俪妃的手下在暗处对我射了一箭，青墨把手里的剑甩出去，刺客倒下，眼看箭要贯穿我的胸口的时候，青墨抱住我，他甚至不愿意推开我使我受伤，就是那样傻傻的站在我的面前伸手要抱我，箭从他的右肩穿过来的时候，我只是傻傻的流泪，他就是这样用他宽阔的背挡住我瘦小的身体。
　　我慢慢的想要坐起来却又用不上力气，青墨立刻扶我坐起来。
　　“青墨，我没有怪你，也没有人怪你，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不要太过在意，我现在变成这样，以后恐怕要更依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