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行路》阁雪

1、流光如蝶

　　元月初一，帝王设宫宴，整个皇宫一片灯火通明。
　　灵蛇鬓，芙蓉面，妆容精致，凤袍如火，帝后萧浅玉满意的看着镜中艳色逼人的自己。
　　“陛下来了吗？”萧浅玉随口问道。
　　马上有宫婢传话到殿外，不过数十息的时间便有太监进殿，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已至轩辕门。”
　　萧浅玉眼神一瞟，那太监立刻会意，躬身告退。
　　“娘娘喝口茶水润润喉吧。”掌茶见萧浅玉微抿朱唇便立刻端来了泡好的君山银针。
　　萧浅玉只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她端坐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光彩溢目的凤栖殿。
　　“玉儿。”
　　一声呼唤炸响在耳边，萧浅玉突然觉得胸口有如雷击般的疼痛，她捂着胸口慢慢挛缩在椅子上。
　　周围是宫婢太监的惊呼，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可有一个声音，像是从她脑中响起一般清楚。
　　那个女声道：“玉儿，我要走了。”
　　萧浅玉眼里满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涌出的泪水，她神情有些恍惚，挣扎着问那个声音：“苏雒，你又想做什么。”
　　可是，那个声音再也没响起了。
　　萧浅玉只觉得耳边有巨大的钟声响起，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她不由自主的紧紧抓着椅子，长长的指甲几乎全部被折断。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将她生命的气血都抽走了，只剩下这点生存的本能，还在苦苦挣扎。
　　“浅玉？”刚刚赶到的帝王连忙将她抱起放置到床上。
　　萧浅玉微微睁开眼，散乱的目光触碰到龙袍加身的帝王，嘴唇挪了挪，想要开口，突然就喷出一口鲜血。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帝王吼了太医上前诊脉。
　　立刻有宫婢拿了轻薄的丝巾盖在帝后的手腕上。浑身汗津津的太医这才开始诊脉。
　　“娘娘并无大碍。”太医反复诊断了好几遍确定无误了，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禀帝王。
　　帝王眉头一皱，厉声道：“并无大碍怎么会吐血！”
　　少年吐血，总是不得长久。
　　太医背上冷汗一层一层的涌出，解释道：“皇后娘娘这是气急攻心，血不归经，并不碍事。”
　　帝王眉头并未松开，似是还要说什么，却听殿外吵吵嚷嚷的，他拂袖向殿外走去。
　　可没等帝王走出殿门，便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婢闯了进来，她被一群侍卫宫婢拖拽着，也没看殿里是什么情形，只低头哭喊道：“萧浅玉！苏姐姐要不行了，她纵害过你，可也对你有过恩，你快让太医去看看她啊！”
　　一句话像是电闪雷鸣，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毒害皇嗣，教唆前太子篡位谋反的废后苏雒要死了？
　　所有人都敢到不能置信——犯了这么多滔天大罪还能安居冷宫的苏雒，竟要死了？
　　萧浅玉好容易缓过气来，听到这消息又挣扎着要起来。
　　帝王连忙回身去扶她躺下，让人把那宫婢拖了下去，萧浅玉却一把攥住了帝王的手腕。
　　这可能是她一生力气最大的时候，帝王的手腕被她掐出血痕，抽都抽不出来。
　　“我……臣妾，要去看她，一定，一定要去。”
　　她看着帝王，那双曾经水灵动人的眼睛一片绯红的。
　　帝、后两人相视了数息时间，终于，还是帝王于心不忍，他唤了宫婢替萧浅玉换下带血的衣裳。
　　可这一番好意，终究是没得帝后应允，她挣扎的半坐起，道：“陛下，立刻抱臣妾去看她吧。”
　　帝王沉默了，他看着他的皇后满脸泪痕的样子，突然就泄了气，他弯腰将她抱起，有宫婢拿了狐裘过来，小心翼翼的裹在她身上。
　　坐在龙辇上，靠在帝王怀里，萧浅玉阖着眼，恍惚间，竟看到了苏雒的身影。
　　似乎还是昔年景象。
　　苏雒正站在一棵梅花树下，收集花蕊上的雪。
　　她踮着脚尖，脸上有浅浅的笑，倾国之貌，嫣然如梅。
　　风吹过，雪带着梅花坠落飞舞。
　　萧浅玉迷迷糊糊的想，如果这一场景里有琴声响起，她会忍不住哭着笑出来。
　　苏雒，苏雒，苏雒……
　　为什么会和苏雒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她从那个明净的女孩变成了那样一个狠毒女人？
　　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她的转变？
　　这一刻，萧浅玉在心里质问自己，为什么封后之后，再没去看她一眼？
　　哪怕是去炫耀自己的成功！
　　——因为……因为你害怕见她！
　　一个声音说道。
　　——萧浅玉，因为你知道，令她改变的人就是你！
　　——你是一切的根源！
　　萧浅玉惨叫一声，吓得帝王连忙叫停了龙辇要往回走。
　　她缓过气来，又拦住了帝王，哀声道：“陛下，这一面见不到，臣妾一生不得安。”
　　帝王一咬牙，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继续往冷宫去。
　　苏雒现住的潇然殿在冷宫的最里边，也是最破旧的宫殿。
　　宫婢们推开满是破洞的大门，那殿内半点灯火也无，乌黑一片，虽是屋里，却与外间是分毫不差的冷。
　　一排排宫婢提着宫灯、暖炉进了殿。
　　不多时，殿里便暖和了起来，帝王这才抱起萧浅玉进殿。
　　踏过满地破旧的流苏，随着引路宫婢来到苏雒的卧房。
　　灯火一照，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床下那一滩污血。
　　只穿着单衣，盖着薄被的苏雒歪倒在床上。
　　这样的场景，帝后两人各有感触。
　　苏雒并没有昏倒过去，她挣扎着，微微撑起身子，见萧浅玉被帝王抱着过来，衣襟上沾着些许鲜血，忽的就笑了。
　　这一笑，美的如如梦如幻，像是一只妖娆的艳鬼。
　　于是，萧浅玉也跟着笑了出来。
　　两个倾世美人在这样的场景里，笑的如春花盛放，诡异的连帝王都忍不住敛容。
　　苏雒道，“臣妾不便行礼，还请陛下见谅。”
　　帝王点头，无言。
　　苏雒转眸看着萧浅玉，萧浅玉静静盯着苏雒。
　　“萧浅玉。”
　　“苏雒。”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这般的默契，又让她们笑了一回。
　　苏雒拍拍身边的位置，很是大方的说：“上来说话吧。”
　　帝王眼睛触及到肮脏带血的床铺，眉头深深皱起。
　　萧浅玉点点头，抬头看着帝王，说道：“陛下，把臣妾放到她床上吧。”
　　虽是请求的口吻，可话语里的坚持却是不容置疑的。
　　帝王只得将萧浅玉放置到苏雒身旁，又听苏雒道：“陛下，臣妾有些体己话要和皇后说。”
　　帝王转身大步出去了。
　　宫婢们将半数暖炉留在地上，又留下照明的灯烛，这才依次跟在帝王身后出了卧房。
　　屋里更为安静了。
　　萧浅玉和苏雒静静看着对方，不言不语。
　　终究还是萧浅玉忍不住开口：“苏雒，我是什么？”
　　苏雒挣扎着牵起萧浅玉的手，十指紧扣。
　　她说：“萧浅玉，我真嫉妒你。”
　　她说：“你要是从来没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
　　她说：“萧浅玉，我本来可以很好、很好的过完这一生。”
　　她的脸上是极为浅薄的笑着，冷冷如霜。
　　然后她突然顿住了，温温柔柔的笑了笑，看着身旁的人说：“可萧浅玉，若是没了你，红尘行路，没个旗鼓相当的冤家对头，又会有多寂寞无趣。”
　　她费力将萧浅玉抱在怀里，冷声道：“萧浅玉，咱们两个不是知己、不是姐妹、不是朋友，什么都不是，咱们两个其实是陌生人。”
　　“你从未懂过我，我也总不屑去理解你。” 她的声音带了些许沙哑，“我们其实什么也不是，只是陌生人。”
　　萧浅玉愕然，她以为她哭了，于是伸手去摸她的脸，可摸到的却是干燥的皮肤。
　　“苏雒，我曾经一直把你当成真正的姐姐，我以为，我们就是亲姐妹。”萧浅玉这样说，手指不由自主的扣住了床板。
　　“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相信是你要害我，即使事实就摆在我眼前。”萧浅玉挣扎出苏雒的怀抱。
　　“那时候我很多问题想问你，到现在，我已经斗赢你了。”萧浅玉道，“我把你拉下了后位，赢得了陛下的爱，当年想问的那些问题，我现在大多都不在乎了。”
　　“只有一个问题，一直哽在我的心头，像是一根鱼刺，刺得我生疼。”萧浅玉拧眉，“苏雒，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背叛我？”
　　“绝不是嫉妒，你已经比我高贵多了。”萧浅玉盯着她的眼睛分析，“我也当时并没有威胁到你什么，甚至在前一天，你还为我抗下了一个罪名，第二天你就在背后捅了我一刀。”
　　“太突然了，这么多年过去，可我一直都想不通、放不下。”萧浅玉摇着头问，语气里还残些微有不可置信。
　　苏雒抬手抚摸身旁人美丽的凤目，轻轻的笑开，低低说：“其实就是嫉妒。”
　　“这嫉妒紧紧勒着我的心，让我喘不过气。”苏雒的手从萧浅玉的眼睛上移开，她枕着自己的胳膊，静静看着萧浅玉。
　　她看了好一会，面容娴静，美好的如仕女图上的美人。
　　然后，萧浅玉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去。
　　一把白森森的匕首插在她的胸口，鲜血涌出，滴了一地。
　　宫婢太监们听到呼声冲了进来，都吓了一跳，有人去制住了苏雒，有人扶放平了地上的萧浅玉，有人有人去叫了太医进来……
　　苏雒一边笑，一边喊道：“萧浅玉，死吧！你死了，我来陪你！”
　　她面色狰狞，像是一个疯妇。
　　四周吵吵嚷嚷，可萧浅玉什么都听不到，她的世界一片空白。
　　往事纷飞在她眼前，在最后闭上眼时，所有的画面都停留在那两个在梅林玩耍女孩身上，花红似血，衣白似雪。

　　灵感来自于《武媚娘传奇》，本来是想写同人，然后，第一，我实在无法完完整整看完它，我跳的进度太大，写同人肯定就跟不上，第二，不太喜欢武媚娘的性格，第三，它局限在历史背景下，和我脑补的文章后面那些故事完全无法接，于是，还是写原创了，但是，苏雒的人物原型还是在那里的，我估计都猜得到她的原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