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抛弃了你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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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开始了。
净王发兵汤城，邝修士不得不回击，一时间双方交战，已有半个余月。
即使天子已经下旨要求双方停战，但净王却突然挥兵北上，战事突然扩大开来。而邝修士指挥迟玄在前方作战，因为兵力不足，已经连连吃了败仗。
是夜，迟玄一个人坐在帐篷里写书。烛光照亮他俊美的侧脸，即使是不断颓势，他依然保持着优雅又沉静的神情，只是眼中的悲伤无人可解。
战争开始，无论是邝兼还是邝济都没有消息，随着时间的推移，绝望像墨汁一般一点一点染透他的心，他开始相信，或许邝济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这一认识，叫他几乎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他的目标，他的战斗，都变得格外渺小，如果，今生无法与那个人相见，他也屈服了。
站在帐篷门口，他抬起头看漫天繁星，想起那个夜晚，他与邝济一齐玩耍，一齐在宫殿前看星星，而如今，都遥远了。
“迟公子，我军现在供给不足，若再打下去恐怕……”身边的副将劝说道，因为他们已经顽强抵抗了五天，若再不撤退，恐怕回不了汤城。
迟玄定定地看着远方，只道：“明天突围。”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迟公子？”副将还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明天我会带一队从东面突围，你带将士们从西路回汤城。”他轻声部署。
东面是敌军兵力最强的地方，迟玄要带队突围，无异于自取灭亡。
“迟公子，请您三思，东面突击无异于以卵击石。”副将提醒道。
迟玄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眼睛毫无生机，瞥过副将疑惑的脸。
“照我说的去做。”
他并不打算独活，或者苟且，如果要牺牲，他也要牺牲在战场上，这是他唯一的尊严。只是，今生，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也再也见不到他了。
迟玄知道，自从两军交战以来，他的士气都不是很高，因为他再也无法客观冷静去实现某个目的，全都是邝济失踪了，他作了最坏的打算。
第二天，迟玄将一条红丝带绑在额前，剑指天际，带领着十几个士兵出发了。
这一战会是如何，他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净王的部下看到迟玄只带了十几个人突围，连忙高呼：“生擒迟玄！”
迟玄听到眼睛眯起来，净王想生擒他作为与天子交涉的筹码吗？他才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士兵将他的人马团团包围，他无路可走，只是拼命地挥剑，血顺着剑光飞溅，周围散发着潮湿又恶心的血腥气味，他的马被射倒，他也落了马。
要擒他？他笑了，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突然，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快速朝他们赶来，近了，看到了邝字旗。
迟玄握紧剑，援兵来了，是谁？
前方领军的那人，身披盔甲，手持宝剑，见人就杀，一路狂奔，马蹄声震耳欲聋。
迟玄围困在敌军中，却赫然看到领军的那人，是他日日祈盼，令他心碎的男人——邝济。
净王的军队显然对邝济带领的军队赫赫士气所吓到，只见净王的士兵一路往回撤。
邝济骑至迟玄面前，伸出手。
“上来。”
迟玄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犹豫着伸出手，被一个力量拉上马。
坐在他的马背上，迟玄还不能反应过来。真的是他吗？他没有死？他活着回来了？
邝济不再恋战，策马而去，余下的部队断后。
迟玄的心跳得很快，跟着马蹄声一下一下，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真的是邝济吗？他缓缓地低下头，像小猫似的小心翼翼地凑近，然后将头靠在他肩上，直到感受到他的体温，熟悉的温暖，他才确认他真的活生生地出现了。
邝济身体一颤，没有说什么让他靠着，只是内心什么东西又好似复苏了一般。
回到军营，邝济让军医为迟玄诊治，迟玄受伤并不严重，在简单的包扎了之后，他换了干净的衣服迫不及待来到邝济的帐篷。
他有许多话想对他说，进了帐篷，邝济正在看书。
迟玄连最严格的礼仪都没有，直接来到他身前，用兴奋又欢喜的语气叫他。
“公子！”这时迟玄才看清，数月不见邝济，他更坚毅也更成熟，而且安然无恙地在他面前。
邝济抬起头，忽视迟玄眼里的喜悦，淡淡地道：“你来了？”
“公子，你是怎么回来的？”他连忙问。
“回来？”邝济似乎有些疑惑。
“他们说你遇上沙尘暴，我……以为……”迟玄的喉头有些发紧，说不下去。
“你以为我回不来了是吗？”邝济放下书，把玩着茶杯。
迟玄迎上他的目光，现在邝济安然无恙地在他眼前，他就觉得一切都充满了意义。
“你不是，不希望我回来？”邝济突然道。
“怎么会？”他日日夜夜都盼望他平安无事。
“不会？”邝济放下茶杯，一脸高深莫测。
“那你为何要杀了信差？”
迟玄心一惊，眼睛里的情绪波动了一下，突然觉得邝济变得陌生起来。
“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迟玄，小人没有这个能耐。”迟玄随口道，心里却想着事情或许已经败露。
沉默了很久，迟玄感觉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对上邝济似笑非笑的眼睛。
“玄，你低头思考的样子真好看，每次看你这个样子，我都在想，你这聪明的头脑又会想出什么绝妙的理由。”邝济倾身向前。
迟玄有一种被他一眼看穿的尴尬，不由得微微退后，呼吸也紧张起来。
“公……”迟玄缓缓开口，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于是问道，“您不相信小人了吗？”
然而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没有把握。现在的邝济，再也不是从前的他，那个为了他在风雪中狂奔回来还他清白，单纯相信他的邝济。
“相信？”邝济轻声说出这个词，“我们之间，还存在吗？”
迟玄的心一紧，头一次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现在的邝济，太厉害了，原来他也能够冷静客观地分析他了吗？
“你借芳菲挑起净王与邝家的战争，我可以不追究，你杀了信差不想让我回来，我更不追究，现在，我只想知道，我哥哥在哪里？”邝济俯下身子，严肃地问道。
“小人不知。”他撇开脸。
“不知？”邝济轻声问。
“小人的确不知。”迟玄看向他，还是这样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邝济的声音很低，却犹如一把刀刺向迟玄。
“杀了我？”迟玄亦冷静下来，“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了邝家我可以将生日置之度外，凭什么杀我？”
“就凭你利用了我哥哥！”邝济拍案而起，“利用了邝家，利用了我！你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邝济吼道。
迟玄却不慌不忙：“你现在就可以把我解决不是吗？公子，反正我从来都没得选。”
“你说不说？”邝济拔剑指向他，剑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他依然不动声色。
那一刻，迟玄突然觉得很是欣慰，现在的邝济已经不会感情用事，做事也果断决绝，然而，他为什么又感到那么悲伤？
“公子，请您动手吧。”迟玄缓缓地说，看着他，用一双黑亮的眼睛。
烛火摇动，帐篷里安安静静。两个曾经要好的人，如今刀剑相向，是为什么呢？迟玄闭上了眼睛，眼前出现了两个人一起玩耍的身影。
一道剑声划过空中。
迟玄睁开眼，邝济铁着脸：“你给我走！”
他不杀他？
“你还不走？”邝济大声催促道。
今日一别，何时再见？迟玄没有选择，迈开步伐，心中的秘密就在嘴边，他想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会认同他的做法吗？不，他不会，他们本来走的就是不同的路。
迟玄走了很久，邝济才放下剑，手指早已僵硬，寒风涌进来，从迟玄离开的方向，吹进邝济空荡荡的心。
迟玄从驻扎的营队里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雪地里，头发湿了，衣服湿了，他的心是冰的。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为什么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为什么？无数个问号在他心里盘桓，但是没有一个答案，他抬起头，让雪花落在自己脸上，他什么绝境没有遇到过，什么时候放弃过？然而……
他双腿一软，跪倒在雪地上，低下头来，眼泪就滴了下来。他终于被抛弃，不，是他抛弃他在先，不是吗？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第二天，副将走进邝济的帐篷。
“二公子，昨晚迟玄离开了军营。”
邝济头也不抬，“我知道，是我赶他走的。”
“这是为何？”
“一个叛徒而已。”邝济说得轻描淡写。
“可是，迟公子带领大伙作战以来英勇善战，非贪生怕死之辈，这次突围也是他豁出去以身犯险，对方说要生擒他。”副将道。
“生擒？”邝济抬起头来，疑惑地问。
“是，那日交战净王军道要生擒迟公子，也不知为何。”
邝济站起身来，陷入了沉思。
迟玄无处可去，离开邝家势力范围后不久，就遇上了净王的军队。
为首的看到迟玄一个人，知道是上天赐予的好机会，立刻将他团团包围。迟玄已一无所有，身边孤立无援，心想不如轰轰烈烈大干一场，生死全凭上天安排！
对方要生擒他并不容易，他武艺高强，出手毒辣，似乎要豁出性命一决死战，为首的看情况不妙，下令：“杀了他！”
“将军，净王下令生擒，这……”有人在旁边提醒。
“就说刀剑无眼，这个人，留在世上就是个威胁！”说着拔剑冲上前，一剑刺中迟玄的左腹。
许多人围上来，迟玄反手回击，跌坐在一棵树下。
左腹温热的血泊泊流出，迟玄用手按住伤口，持剑的手横在身前，一时间众人被他凌厉的目光吓到，不敢上前。
迟玄的心跳得极快，知道自己逃不过此劫，但是，就算是死他也要自己了结。
只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也再也见不到邝济，想不到临死之前，他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离他如此遥远，不禁又悲又觉得可笑，于是竟然仰头笑出声来。
众人看他奇怪的举动纷纷面面相觑，领头地下了马，步步逼近。
“别过来！”迟玄大声呵斥，英俊的脸颊被血染红。
他绝不死在别人手里，绝不。
抱着诀别的心情他横剑靠近自己的脖子，打算自刎。
再见了。
“砰”地一声，迟玄只觉得手腕一麻，剑被击开，他转头看去，却只见邝济骑马而来。
人群一时骚动起来，邝济的人马与净王人马交战，邝济迅速赶到迟玄身边，将他带上了马。
迟玄已非常虚弱，竟想不到邝济会出现，靠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的温暖，觉得满足。
邝济策马而去，眼睛瞟见一路血染满地，不禁停下马，回身看迟玄，却看他血流不止。
“玄，撑着点！”他大吼。
迟玄没有作声。
“玄！”邝济急了，连忙翻身下马，将迟玄扶在一棵树下。
迟玄紧闭着双眼，睫毛下是深深的黑影，腹部的伤口很深，看起来凶多吉少。
“玄？”邝济拍拍他的脸，手也是颤抖的。
迟玄模模糊糊地听到邝济叫他，觉得他的手怎么如此地冷，勉强睁开眼，看到邝济焦急的脸庞。
“你撑住，我们马上就回去了。”邝济握紧他的手。
迟玄突然笑了。
如果是永别……
他缓缓抬起沾满鲜血的手，伸向邝济焦虑的脸庞，他以为他变了，但是，没有。
“嗯……”邝济吃了一惊，因为此刻迟玄竟扶住他的脸庞，双唇紧紧地贴在自己的上面，他的手冰冷却十分坚定，邝济的舌尖尝到一股血腥味，自他的舌尖传来，带着眷恋与温暖。原来，迟玄也会有这样的温度？
然而，迟玄渐渐失去力气，邝济连忙伸手扶住他，他的脸已经苍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抛弃了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