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灯》墨拾肆

5、疯狂【1】

　　（太多太多的疯狂，只是因为最初小小的欲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看见光明就想去追逐，飞蛾扑火似乎可笑，可失去了光明的黑暗还不如死亡。本以为简单的欲望就可以被满足，原来我们都无法实现最初的愿望。）
　　夏风中夹杂着食物的香味，城市的灯光把黑夜照的明彻，柏油马路笔直的通向远处，通向灯光和星光交汇的地方。
　　城市的角落，一个绿色的垃圾桶被掀翻，嗡嗡的苍蝇和无数的细菌在这里觅食繁衍，冲天的臭味刺激着行人的鼻腔。而阴影里，蹲着一个人。
　　他结痂的双眼看上去灰蒙蒙的，头发油腻卷曲，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根，整张脸是风化的树皮，干枯而肮脏。生活微笑着在他身上刻下鲜血淋漓的痕迹，把属于他的阳光剥夺。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乞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一个疯子，让人唾弃。
　　这个疯子此时正扒拉着垃圾桶，努力的在塑料袋和易拉罐之间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他发现了一些坏了的菜叶。他欣喜的挑出菜叶，胡乱的塞进嘴里，口水不受控制地滴在褴褛的衣服上，滴在地上，晕出一小片深色。
　　而在他旁边，有一支燃烧的烛。
　　和他相反，干净而又明亮，里面还有一条蛰伏的龙的影子的烛。
　　念间走过巷口，脚步顿了一下。
　　冷灯的烛。
　　念间转过身，盯着巷子。
　　疯子抬起头，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
　　那个男人说：“想吃点什么吗？”
　　疯子咕哝了几句，往角落里缩了缩。上一次来到这里的几个小孩子，用脏水泼了他一身。
　　念间顿了顿，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是一块蛋糕和一瓶水。他放在疯子旁边，然后自己后退了几步。
　　疯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烛。
　　念间一下就明白自己是什么货色，他要利用一个疯子的善良。要利用一个从没得到善意的人的善意。
　　疯子只是看了看他，低头吃起了蛋糕。烛就放在一边，没有人管它。
　　疯子用了几秒就吃完了六寸的小蛋糕，他用手抹了抹嘴。“你是想要这个吗？”他声音嘶哑，像吐着信子的蛇说着人话，他扬了扬烛。
　　念间愣在那里，表情尴尬。
　　“这对我没有用，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活下来就好了，而你让我吃了一顿饱饭。我看得出来你很想要它，”疯子神经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他们（大概是其他乞丐）抢可以吃的东西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的眼神。”
　　是啊，活下来就好了，可最后，他因为这一顿食物死在了这个夏天。
　　念间微笑仰起头，扯了扯白衬衫的扣子：“不，我只是想给你一点东西吃。”
　　活了几百年，我也是变了啊。
　　疯子愣了愣，眼神又变得浑浊，咕哝了几声，把剩下的菜叶都塞进了嘴里。
　　谁才是疯子？

　　叶喆灵看着自己的手心，纹路清晰。
　　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害怕？
　　为什么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痛苦的抱住头，双眼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