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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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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帝都,禁城,芷萝宮。
“啪——”天府纹银的玉碗碎了一地。
倏忽惊了一室心弦。
“怎生如此毛躁——”以夏斥道,“还不快收拾!”
“奴婢该死!!奴婢……奴婢这就收拾——”婢女畏畏缩缩,连忙收拾了一地凌乱,退了出去。
素日温和待人的太子妃却忽然严词厉色,一室的宫人都谨慎了起来。
“母亲——喝口热茶……”静妃抚着心口,脸色发白,以夏斟了热茶,送到她手里,“母亲请宽心——”
静妃回过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还叫我宽心……你这手,分明也是冰凉的厉害——”
以夏低了低眼,没说什么,只是脸色忽然发红,红得有些瘆人。
“你这孩子,是不是身子不爽了——”静妃牵过以夏手腕,为她探脉。
“娘娘——”
殿外传来内侍通报的声音,以夏连忙起身。
静妃眉头微锁,看向以夏,似有讶异。
“甘泉宫那边如何?”以夏问道。
静妃听了,回过神,也凝眉看向内侍。
“回太子妃,殿下和苏先生都从甘泉宫出来了——苏先生方才已然出宫了——”
静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要站起身来,这才发觉膝下至脚已麻了许久……
以夏却是脸色愈发惨白了,“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在朝芷萝宮来……”
“嗯,你下去吧——”
以夏皱了皱眉,看向静妃。
“我累了,先歇下了——”静妃扬了扬手,身旁的侍女连忙去扶。
以夏唤住静妃,“可是,母亲——景琰他……”
“他心里想必已然有计较了。你们回去吧,孩子——景琰他要闹就让他闹吧,闹一闹也好,他也只肯在你面前闹一闹——”静妃回过头,淡淡笑了笑,神色有些疲倦,像是真的有些累了,“人老了……”
以夏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吧,景琰会体谅的……”
静妃看了看她,淡淡笑了笑,“好孩子——”
………………
金陵,帝都,青玄东宫。
“啪!——哗啦……”
书房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动静,门外下人们吓得战战兢兢,一个个噤若寒蝉。
“你们都知道!母妃,郡主,蒙挚还有你!你们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一脚踢翻了跟前儿的檀木矮桌,萧景琰眼底泛着血红,咬牙切齿道。
以夏没说话,只是静静立在他身旁。
“你们为什么全都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苏哲,梅长苏就是林殊?!”景琰几近咆哮道。
“景琰,林殊早就已经死了,死在梅岭,死于赤焰旧案,十四年前就已经死了。我幼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梅长苏。”以夏淡淡说道。
“小殊……他死了……梅长苏,又是谁?又算什么……”景琰怔忡,脑子里胀得厉害,眼前一会儿是骄阳似火的林家小帅,一会儿是病虚体弱的江左盟主,一会儿是烈焰焚山,一会儿是冰雪万里……
他喃喃自语,伸手一下接一下敲打自己的眉心,似笑非笑,脚步虚浮,似乎随时可能倒下,以夏连忙拉住他,心痛道,“景琰……不要这样,不要折磨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一把甩开以夏的手,不妨两个人一齐跌坐在了地上。
“啊……”腹中传来阵痛,以夏脸色立时青白了。
景琰见状,吓了一跳,“以夏!你……你身子不舒服?!”
以夏推开了他,强忍痛楚,怒声道,“你问这一切为了什么?你说为了什么?那冤死的八万多亡灵,屈死的亲人们,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来人!快去请晏大夫!”景琰转头怒声喊道。
“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景琰又转过脸看向她,脸色柔和了不少,“好了,是我的不是——你不要动怒,你身子才刚好——”言罢,拦腰抱起她,轻轻放在了锦缎卧榻上。
“景琰……”以夏额上冒着冷汗,脸上强撑起淡淡笑意,“你不要怪大家瞒着你——苏哥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让你走得更远……景琰,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还不能难过,也不能伤心,好容易走到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这天上的亡灵也都在等着这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景琰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闭上眼,狠狠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咳咳咳……”
晏胥踏进门,翻了翻白眼。
“晏大夫,你快看看她!”景琰忙起身。
晏胥一脸不耐烦,“又怎么了?谁又招惹她了?”
“我的不是——刚刚跌了一下,您赶紧瞧瞧吧——”景琰催促道。
“行了——”晏胥这才坐下,替她探起脉来。
晏胥忽然扭头问道,“怎么跌地上的?”
景琰一愣,皱了皱眉,难以启齿。
“闹着玩儿的——”以夏强撑笑了笑,解释道。
“哼——”晏胥忽然冷了脸,“闹什么闹,你们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儿将为人父母的样子——”
“这事全赖我……”景琰接话,却是忽然遭雷击了一般,怔怔道,“什么?!”
“才刚一个多月,就动了胎气——胡闹!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们可真行——”晏胥一边开方子,一边喃喃吐槽道。
“你是说,孩子?我们的……我们的孩子?”景琰才回过神,眼神聚在以夏腹上,那灼热的眼神像是要看穿了去。
“孩……孩子……”以夏怔怔得,吃吃说不出话来,只一下又一下眨巴着眼睛。
“哼……”晏胥瞧他俩那样子,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道,“孩子生孩子,一屋子都是孩子——原来蔺晨是让我来看孩子的——”“晏大夫,她——她们母子都平安吧?!”景琰细思恐极,连忙抓住晏胥,紧张问道。
“你抓着我干什么,我不去熬药,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平安?”晏胥没好气道。
“那你快去!快去熬药!”景琰微微提了提声音,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焦。
“得得得——我去——”晏胥也不跟他计较,提了药箱就往外去了。
景琰回过头,顿在原地,看着以夏,打量了她半晌,忽然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到里间,又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两个云锦面儿的软枕,搁到卧榻上,给她垫在胳膊下,以夏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忽然站起来,疾步到窗边,关上了窗户,原地踌躇一番之后,又将窗户微微推开了一点儿,伸出手臂,探了探风感,皱了皱眉,又开开合合一番折腾,这才稍稍松口气儿,返回榻前,拿了一方锦帕,替她拭了拭额上的冷汗。
“景琰——你这么紧张,好像我马上要生产了似的——”以夏不觉好笑,打趣他道。
景琰没有笑,伸出手,小心翼翼探向她的腹部,动情道,“以夏,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复杂极了——我既惊又喜,却也局促无措——这个孩子,他还在你的肚子里,他那么小,我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知道,我有多期待多渴望他来到这个世上……”
屋里暖意融融,窗外黑云悄悄压迫了月色,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