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水蓝日

2、第二回

　　阳光对于我这种怪物来说，就跟月光相对于人类一般，没有特别的不适，不会感到灼伤，也不会见光死，就是普普通通的光线，没有温度，也没有感觉。
　　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大城市里，我就像一个普通人，手里拿着公文包和豆浆，嘴里叼着吸管，或坐公交，或乘地铁，将整个城市转了大半圈以后，终于回到位于市郊的住所，老牛山人民公墓。
　　其实老牛山人民公墓以前不是叫这个名字，在我搬进来之前，它是一个乱葬岗。那时候中国人跟日本人打仗，打完以后，中国人又跟中国人打仗，而打仗就会死人，就会变成尸体，没人收殓的尸体，便会被扔进乱葬岗，情况好点的会挖个坑埋了，然后立个碑什么的，情况不好的会随手一扔，曝尸荒野。
　　当年我刚来此处时，还是杂草丛生，乱石堆中常见尸体横卧其间，偶尔有野狗野鸟之类吞食，场面还是有些惨不忍睹。那时起，我经常会出来剪剪野草，赶一赶野狗，有时候也会将那些被缺胳膊少腿的仁兄，挖个窝埋起来，然后时间长了，整个乱葬岗也算被我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直到九十年代，这个乱葬岗被规划成人民公墓，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虽说变成了人民公墓，但是仍然很少有人会光顾这里，除了重阳清明，一般没人会来此处，即使有人不巧路过，也是低着头默念佛祖，快步走过。
　　我的家在半山腰，那里有处墓群，十几个墓碑一个挨着一个，我就住在其中一个墓碑下面，因为是跟几个朋友挨着住，所以有时我们会互相串串门，聊聊天，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发呆。
　　今天跟往日一样，我将公文包和豆浆吸管放在棺材旁，自己躺在棺材里发呆，因为这个墓穴是我自己建的，所以里面的空间很大，除了放棺材的主墓室，还有连着旁边几个朋友墓室的小路，看上去四通八达的样子。
　　烈日炎炎，老牛山公墓下有三人拿着铁锹和绳索，冒着酷热登上了老牛山，这三人，一胖两瘦，一高两矮，矮的那位扛着铁锹，抬头看了一眼老牛山上的坟墓，眼中相当的热切，他拍了拍身边又高又胖的同伴，示意他从背包里拿瓶水，另一位身材瘦小的同伴看到了，也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往脸上浇了一边，然后说道“老大，这老牛山公墓真的有好东西？”
　　扛着铁锹的那位吐了口水，说道“这公墓以前是一座乱葬岗，有记载说在乱葬坑光绪年间就已经存在，宣统皇帝时期发生庚子事变，一波败逃的拳匪路过此地，见此处阴气旺盛，便将周围一二十个村落村民，不分男女老幼，全数抓了过来，准备全部杀了，作为祭品请黎山老母降临真身，帮他们挽回败局！”
　　“那后来呢？”高胖男子咽了咽唾沫，胆小的问道。
　　“后来？后来当然是血流成河，天怒人怨，上天降下一道天雷，将这些人渣劈成了焦炭！这些故事我三岁就能倒背如流了”那位瘦小的男子笑了一下，问道“老大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毛猴说得对，这故事只要是本地人都是耳熟能详，但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波拳匪失败前是在哪里活动？谁领到了他们？”老大神秘的问道。
　　“在哪里？”
　　“谁啊？”
　　“那是常年在北京的李来中，这是我查了很久才知道的秘密，你们想想，身为拳匪的头领，又在北京那地混了这么久，即使逃难，怎么能没点家底留在身上？”老大对自己能找到这个消息相当自豪。
　　“这么说这山下面金银珠宝是少不了了？”高胖男子来了兴趣，好像看到金山银山在向他招手一般，从老大手里拿过铁锹，准备大干一场。
　　“你先别急，这山这么大，从哪挖还不知道呢，着急个鸟？等老大算算下铲子的地点”瘦小男子见高胖男子当场准备挖坑，赶忙阻拦到。
　　高胖男子停下来，满脸期待的望着老大，老大也不含糊，左手拿着一个罗盘，嘴里念念叨叨，右手掐来算去，腿上也不闲着，沿着山上小道，来到了半山腰的地方。在这里，原本指北的罗盘指针，突然改了方向，指向了右手边，老大见了心想有戏，顺着指针方向走了几十步，然后在一群墓穴上停了下来，指着墓碑说道“就是这里，胖子挖吧！”
　　“可……可是老大，这是个坟墓啊”高胖男子拿着铁锹，胆怯的说道。
　　“怕啥，老大让你挖，你就挖，难道里面的东西还能跳出来咬你不成？”瘦小男子不满高胖男子的胆小，抢来铁锹便将墓碑铲倒，兴致高昂的挖了起来。
　　此时正是正午，本来人烟稀少的老牛山上，更是人迹罕至，只有三人在大汗淋漓的挖着坑，过了大半个小时，一人高的坑洞便被挖了出来。瘦小男子一铲子下去，感觉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硬梆梆的，于是他将老大唤下来。
　　“这应该就是放宝贝的地方了，看这石头的材质，不像是现代的东西……”老大亦是一脸惊喜，乐呵呵的说“咱们挖到宝贝了！”
　　“老大，下面怎么办？”瘦小男子抹了抹头上的汗，振奋的问道。
　　“你先上去休息休息，换胖子下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好”瘦小男子灵活的一纵而上，将高胖男子换了下来，高胖男子刚一跳下来，老大明显感觉到脚下石板一阵晃动。
　　“老……老板，是不是挖到棺……棺材了？我可帮不上什么忙啊！”高胖男子此时说话都有些结巴，老大制止了他的话头，趴下了，耳朵贴着石板用手敲了敲，有一道“嗡嗡”的回响，老大心想难不成底下是空的？
　　“胖子，你来站在这里，使劲往上跳”老大让胖子站在石板上，自己找了块没有石板的地方，指挥胖子跳起来。
　　“老……老大，你可别害我啊！我胆小！”胖子此时双腿打颤，连站都有些不稳当。只见他轻轻一跃，脚尖都没离开地面，身体重心下坠时，胖子明显感觉到脚底的石板在松动，吓得他哇哇大叫。
　　老大一看便知有戏，让瘦小男子将绳子的一头扔下，另一头绑在外面的石头上，待检查牢固以后，他让胖子抓紧绳子，狠狠的往石板上踩了一脚，石板应声塌陷下去，胖子没站稳，也随着掉了下去。
　　“胖子，还好吗？”待一切安静下来，老大朝着掉进洞里的喊道。
　　“老……老大，我没事，不过我脚扭了一下，你……你能下来接我一下吗？这里太黑了，我害怕！”胖子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听上去并无大碍。
　　“你先等一下”说着，老大让瘦小男子将手电扔下来，随后他顺着绳子下到洞里，看到胖子一个人缩在墙壁边，瑟瑟发抖。
　　这时老大也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看上去像一条通道，有三米多高，可供两人并排而行，墙壁是由石头砌成的，这些石头看上去有些粗糙，没有经过打磨和雕刻，更像是被刀剑劈开，然后随意的垒起来。通道的两边都看不到尽头，幽暗的洞穴里，冒着丝丝冷意，让俩人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老大咽了咽唾沫，顺手拉起缩在墙边，不愿起来的胖子，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沿着通道往前走，走了不是很远，两人就能感觉到眼前一阵空旷，好像从狭窄的过道来到了一个大厅中，眼前一片开阔。
　　可是此时两人能感觉到脊背冷的有些发硬，这个“大厅”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很多，两人用手电照了照，大厅之中矗立着四五口棺椁，这些棺椁有大有小，整齐的排成一行，矗立在大厅中央。
　　“老大，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太吓人了！”胖子将身子往老大身后靠了靠，小声的说道。
　　“走？这里就是我们发财的地方，你还往哪走？”老大此时哪里会走，按照盗墓的行当来说，这有棺材的地方，那定然有陪葬品！陪葬品可贱可贵，但总好过空手而归。老大兴冲冲的将整个墓室转了一遍，却也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好像整个墓室里就只有这五个棺材，连个瓦罐也没见着。
　　难道是在这些棺材里？老大心里琢磨，不可能连个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吧？看了看墓室里的几口棺材，老大心想好东西应该在这些棺材里！
　　“胖子，去将那些棺材都打开！”老大对即将吓得崩溃的胖子说道。
　　“不去！说啥也不去！我要回到上面，我好怕！”胖子被吓得自己瘫坐在地上，老大眼看着不能指望他，便准备自己动手，走到一个较小的棺材前，此时老大已经被冻得双手发抖，当他将手放在棺材上时，一阵刺骨的凉意传来，他赶紧将双手拿开棺材，即使这一下，也将他两个手掌给冻伤。
　　“咚！”通道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瘦小男子的声音传来。
　　“老大，胖子，你们在哪？”
　　“毛猴，往这边来，我们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老大准备将瘦小男子喊来，一起想办法将这棺材撬开。
　　“老大，胖子，你们在哪里？”可是，通道那边再次传来瘦小男子的询问声，好像刚才老大的回答，他根本没听到！老大以为他没听到，正准备在喊一次，通道那边再一次传来瘦小男子的声音“老大，胖子，你们在哪里？”
　　老大听着不对劲，通道距离墓室并没多远，这点距离他应该已经听到了啊？第二句紧接着是第三句、第四句，并且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老大，胖子，你们在哪里？”
　　“老大，胖子，你们在哪里？”
　　“老大，胖子，你们……”
　　“老大……”瘦小男子的喊声越来越急促，最后几乎听不出是人在讲话，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的怪叫声，在墓室之中回荡，并且越来越响，这响声更是直接刺入人的耳膜之中。
　　老大此时感到，好像有万千虫子，从耳朵钻进自己的脑袋，使得脑袋里面奇痒难忍，此时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撬开，使劲的抓上一抓。
　　胖子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老大也没坚持多久，脑袋撞在墙上昏倒过去，在昏迷之前，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通道里走出来，他可以肯定来人不是瘦小男子，因为这人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