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之歌》酸奶泡橘子

1、第一章

　　我被困在这里2282天，我在寻找那回家的日日夜夜里，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古人”。

　　如果我不外出，每天清晨都会到藏风崖的崖顶上来，一是为了练功，二是为了记录我到这里的来的时间。

　　我抓着铁链将自己悬在藏风崖的绝壁上，用匕首在那墙上深深凿出2282这四个数字。而放眼望去，已有一大片崖壁被我凿得面目全非，从1到2282，皆被我镶进这笔直陡峭的岩壁里。这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文化，却被我真真实实刻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我一样，存在这个时代是事实，却找不到真实的自己。

　　现在是深秋，藏风崖风本就大，再夹带着冷空气，呼啸而来时，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下的铁链也铮铮作响，好似提醒着我，那下面是一个云雾环绕的万丈深渊。

　　我将匕首别回腰间，拉着铁链跃回崖面上。

　　我望着那没有尽头的远方，心神开始有些飘忽。已经六年，我曾无数次回到我来时的地方，也曾将自己陷入大自然的怒吼中，也盼着一道闪电能将我劈回家乡，但那都是我的妄想罢了。我心中晓得这归家之日遥遥无期，也根本不会有那么一道所谓的闪电。我如此挣扎只是不愿断了这仅存的希望，而时间流逝，我还活着这样的消息无法传达给我那未来世界里唯一挂念的人，我每天只能咬牙忍受日复一日的思念与心中的不安。

　　“阁主。”一声轻唤将我的思绪扯了回来。

　　我转头，便瞧见云清正站在不远处，只见她一路风尘，面色多有疲惫，想来是这几日奔波辛苦了她。

　　快步走到她面前笑道：“云清回来了。”顿了顿又道：“事情办得如何？”

　　云清今年不过二十一，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她做事沉稳果绝，是我信任之人。

　　她微微向我躬了躬身，道：“已经办妥。”说完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于我，续道：“这是何采药给的酬金，我已找余。”

　　我接过那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边躺着一颗两指大小的人参，须根细长，色泽偏黄褐色。我虽不懂药材，但也不难看出这是一颗非常珍贵的人参。

　　我将锦盒盖上，又重新递回给云清：“是该找余，不过你收着罢。”

　　云清迟疑了片刻，随即伸手接了锦盒：“谢阁主。”

　　我喜欢她那，爽快，不推托，不讨好的性格。所以，我时常会送她礼物。但是她每次都似这般面无表情的收下，和一句不冷不热的“谢阁主”，好像这礼物跟她一铜钱关系都没有，真是让我着实不快。

　　这天练完功，我正同云清一块用早饭，她撕着一个馒头慢慢吃着，我道：“玄风和玄魅还没回来，你让玄影亲自去看看。”

　　云清抬头看我，应道：“是。”

　　见她应下，我又问：“暗卫人手的召集得如何了？”

　　云清叹了口气，道：“此次招了五十人，有二十人能符合，而后期训练，只有五人可用。”

　　我微微颔首不语，玄音阁原先由风卫和影卫组成，我接手后便多加了一门暗卫。暗卫与其他两门不同，他们皆是一些忠一不二的死士，除了护我周身安全外，还要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是以，在人选上非常苛刻，后期训练更是严格，所以五十人里，只有五人可用，也是正常。

　　早饭用得差不多时，风卫告诉我说是山下有人要见我，只知是一位女子，并不肯透漏姓名。

　　藏风崖不喜外人涉足，是以，若是有委托，到山下的流云镇中找流音府便可，云清自会处理。当然，要是事出紧急，不能赶到流云镇的，只要发出特制的绿色委托响箭，玄音阁的人看到，便自会赶到发箭地点。响箭在各地皆有站点，可自行去取。不过，发箭有风险，玄音阁不做免费买卖，且若是有人胆敢发了空箭，后果将自负。

　　玄音阁由师傅所创，是一个替天下人办事的江湖组织，小到寻人找物，大到谋划暗杀。只要价钱合理，在委托范围内，玄音阁都会执行。只是师傅生前曾立下铁规，不接涉及官府，朝廷的委托。而到我接手以后，又加定了两条，其一便是，若委托的是暗杀，那么这目标必须是一个该死的人，由影卫查明后，我亲自下令才能执行。其二，如果是不公开的委托，须预付一千两黄金，作为基本条件。以上两条规矩，不论是哪一条，若想委托玄音阁，都必须上藏风崖来找我。

　　是以，那山下神秘来访的人，定是来下委托的。

　　我命风卫先将人请到风雨殿，我则先回去换一件衣裳。

　　待到风雨殿时，便瞧见厅内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她负手而立，身材高挑修长，一袭白衣如雪，青丝如瀑般直泻而下，垂于腰间。这一瞬，好似整个风雨殿都成了这抹侧影的背景，而此番景象犹如一幅出自大家之手的作画。

　　许是察觉我的到来，只见那人缓缓转身。

　　她的年龄不会比我大，头上并没有任何衬托之饰，只是将左右两股发丝编成小辫再用一根白色发带连同刘海束于身后。光洁好看的额头下是一幅勾人魂魄的面容，高挺的鼻梁，眉目如画，双眼清澈如水，而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两片薄唇如同清晨绽放的花朵，美艳绝伦。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倾国倾城也不能将她诠释，一时间，我竟看得有些痴了。只听见她道：“眼前这位便是木予歌，木阁主罢？”

　　我闻言不动声色隐去那看痴的目光，道：“正是。”

　　她来回打量了我片刻，缓道：“木阁主气度不凡，风姿翩翩，当真是名不虚传。”

　　我亦是笑道：“江湖人抬爱罢了。”

　　云清端着茶进来，我将女子请入座，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不知可方便？”

　　那人薄唇微杨，仅是一个微笑却有着沉鱼落雁之美，只听她道：“欧阳绯燃，复姓欧阳，绯色之绯，燃烧之燃。”她的声音清冷淡然，就像那天山之上轻拂而过的一阵清风。

　　欧阳绯燃…我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不知为何竟有些妙不可言的感觉。

　　相对而座后，我这才注意到那女子腰间还别了一支红玉笛，笛身鲜艳光泽，红如滴血，晶莹剔透，是世间罕见的上等红玉。

　　在她转身的一瞬，我便知道那人不会是个普通的女子，何况还有这一身的穿戴。我不禁对她有几分好奇，却有些警惕。

　　云清将茶布好后站到我身边，我开门见山道：“听手下人说欧阳姑娘要见我，可是有委托？”

　　那女子长睫微微一眨，如那春风轻轻飞舞的蝴蝶，只听她悠声道：“玄音阁闻名天下，据说只要报酬合理，什么委托都会接。”

　　我微微一笑，这类开场白已然再熟悉不过，但我还是要提醒她一点：“相信欧阳姑娘也知道玄音阁的规矩，有些委托并不是报酬合理就能接。”顿了顿又道：“不过欧阳姑娘若有委托不妨直说。”

　　欧阳绯燃并未接话，而是轻轻击了三声掌，立时便有两位粗壮大汉抬着一个木箱进到厅内。

　　如此动作，我已然心中有数，待到箱子一一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满箱皆是金灿灿的金锭子。

　　那女子端着茶杯，薄唇轻轻抿了一口，举止落落大方尽显着一种清雅的高贵。她缓缓道：“这是一千两黄金。”

　　她给我下了一个不公开的委托。此委托须现付一千两黄金，而玄音阁只管执行，不过问委托的内容，人物，缘由。事后，玄音阁将承诺保密，并且私下不做任何相关的调查。

　　我并未接话，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她，那女子无论言行还是举止上都如此地从容不迫，这让我对她的委托有些莫名的犹豫。

　　她见我不语，薄唇扬起一抹不明意味的浅笑，道：“木阁主可是有疑虑？”

　　像这种不公开的委托其实并不算多，因着酬金太高，会下这种委托的，一般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内容。她这一问，我到来了兴趣，且看看她会让玄音阁做什么。我故笑道：“请欧阳姑娘说明时间和地点罢。”

　　那女子并未给我答案，只是缓缓站起，望向厅中高悬的牌匾，“风雨无阻”四个大字就这样印入她的眼帘。我心中突然莫名觉得有些别扭，因着那四个字是我亲笔题写的，寓意着我的心之所念能够风雨无阻。

　　片刻后她转身看着我，似笑非笑道：“此行，我需要木阁主与我一同前往。”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若事成我再送上一千两黄金。”

　　我蹙了蹙眉，以往的委托参不参与执行，都是我个人意愿，若任务不能正常完成，我自会亲自出马。如今有人花重金要求我加入执行，这是不曾有的事，我不免有些警惕。正当思考之余，却又听见她道：“木阁主意下如何？”

　　我先前已应下她的委托，此番若因我是执行再拒绝，却是不妥。我虽不喜欢这种委托，可规矩是师傅定下的，我不能逆了他老人家的意，我且先应下，若真有什么，随机应变便是。我道：“欧阳姑娘要求，我自是接受。”

　　闻言她露出一个意料之内的微笑从我身旁轻盈走过，留下一抹余香飘散在空气中。临到门口时她才停下，却不回头只听见那清冷的声音传来：“明日辰时我在鸣风林外等你，还请木阁主只身前来，此事不宜人多。”

　　她并未等我做何回应便带着随从离去。我有意无意地嗅着那抹香，望着那抹白影不语，一直任他们消失在风雨殿的石道上。

　　方才一直未言语的云清此时才担心道：“阁主，会不会有诈？”

　　云清说的不无道理，自我接手元音阁后，向我寻仇的人并不少，不排除有些在暗中等待机会的。那人要求我一人前往，此事须得谨慎，若是陷阱，我将很难抽身。我望着那女子走过的小道，轻声道：“让影卫查一下那人的来历。”

　　云清道： “属下立刻去。”

　　我拉住正要迈步离开的云清，道：“不急一时。”待她转头看向我时，我又道：“我明日动身，你须得留在藏风崖。”

　　听言，本是面无表情的云清，此时眉头紧蹙了起来，半响也没有回应。

　　她的神情我尽收眼底，我自是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这一年里她常常跟着我一起执行委托，有什么危险都替我挡着，现下我让她留在藏风崖，她心里定是不放心我一人前往。我安慰道：“因着那欧阳绯燃并未透露此行的目的，我不知道这一去需要多少时日，玄风和玄魅还没有回来，所以我要你留在藏风崖替我暂时看管玄音阁。”为了让她放心我又道：“你去挑十名暗卫跟着我，不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现身。”

　　听我如此说完，云清眉头渐渐展平，似乎放心了下来，那双黑眸漾起几丝涟漪，却没有太多表情，她道：“属下明白，这就去。”

　　待云清的背影走远，我才回头望着那高挂的牌匾，那女子的余香早已散得无影无踪，而那抹雪白的衣袂却依旧在我脑海萦绕。

　　欧阳绯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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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涉晋江，第一次发文，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