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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谓听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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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过后,京城出了几件大事:头一件便是王熙凤生子了,贾赦欣喜若狂,要在荣禧堂大宴宾客,王夫人不愿意,贾家大房不干,贾赦贾琏父子联合,在贾母那里大闹了一场,惹了多少笑话,把贾政羞的好几日不敢上朝,连带着元妃跟着在后宫里没脸,气的贾母骂了王夫人一顿,到底如了贾赦贾琏的愿。宴客那天,贾赦翻遍了词典,当场给孙子取名叫苼,又给巧姐儿取名叫蕙,立逼着贾珍开了祠堂,添了族谱,贾母被他的浑不吝的样子气的差点厥过去,又拿他毫无办法。
二是卫家太太管家不利,查出了不少亏空,卫侯爷大怒,关了她禁闭,连带着她的亲生儿子也吃了不少挂落。接着卫侯爷便对外宣称大公子卫若兰被钦天监批命说不宜早娶,天天带着他演练,指望他先立业后成家,于是卫史两家议亲不了了之。
三是水月庵被封了,据说查出许多尼姑充当暗娼陪世家公子吃酒玩乐呢。还有一些不检点的平民女子贪图富贵,陪一些世家公子玩乐,父子聚麀,十分不堪。此事一出,京城有家庙的人家人人自危,下令彻查,果然查出了许多肮脏事来,一时间寺庙风气为之一震。
四是贾家宁国府的尤大奶奶又病了,她两个继妹如今都在她家闹着,说是给她们姐夫坏了贞洁,要贾珍贾蓉给名分呢。据宁国府的下人吃醉酒后说,那尤三姐在宁国府一直叫骂着:“……我们金玉一般的人,白叫这两个现世宝沾污了去,如今还没有个说法,只找了这么几个人在这和我们应付呢?告诉你们,别以为花了几个臭钱,诓骗了我们寡妇孤女,你们父子夫妻的就能拿着我们姐儿两个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们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大不了再和你们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尤氏见闹得实在不像样,又气不过继母妹妹的无耻,忍不住骂她们贪慕富贵,毫不知耻,竟是毫不顾念自己这个姐姐的死活。尤三姐儿十分老辣,说出的话委实不堪:“姐姐,我的好姐姐,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夏天用冰、冬天赏梅的只管自己痛快,哪里顾过妹妹的死活?一家子平平的姐妹,你就是当家奶奶,威风八面的,我和姐姐就该配那泥猪狗癞,过那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姐姐你也太小气了吧横竖姐夫也喜欢我们的很,你又没个一儿半女,我们进来陪你不好?只是先说好了,我们进来,是要二房名分的,那什么姨娘通房的,你也不用拿出来糊弄我,姑奶奶我们不稀罕。”又兼之尤老娘在一旁淌眼抹泪的帮腔,一时间宁国府风起云涌,每日每夜的闹着十分不堪,贾母气的浑身发颤,拿出拐杖狠狠地打了贾珍一顿,命人把贾敬火速请了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总之这场风波到底是平息了。
五是陈家大公子陈也俊浪子回头了,把通房侍妾姨娘都打发了出去,要立身持正,建功立业了。
六是神威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出外打猎摔断了腿,冯将军心疼的连朝都不上了,一门心思的守在家里“尽孝”。
七是锦乡侯韩纹一个怀孕的通房仗着锦乡侯宠爱要抬名分,锦乡侯本不屑一顾,不过是个婢生子而已,也就比奴才体面些,到底还是个奴才。那通房也不过是颜色新鲜才宠爱了些,她还当真了?那通房闹的厉害,锦乡侯不喜,就要命人药了她,只是锦乡侯夫人良善,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到底是侯爷的骨血,说是要抬做姨娘。本这样也就罢了,偏那通房又人心不足的闹着要赎身做妾,锦乡侯大发雷霆,贴身侍女被吓坏了,抖落了暗藏在袖子里的染血白布,却原来是那通房今日刚刚换洗了。锦乡侯于是直接命人找来太医查验,见果然如此后也不顾锦乡侯夫人劝阻,命人结结实实的打了那通房一顿,半死不活的就撵了出去。对外直放话说姨娘通房果然是奴婢,便是夫人有心给几分体面,也上不得台面,实在是粗鄙不堪的很。
连续出了这么几件大事,京城内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话的都有。
除了这面上的几件大消息,贾府和史府也有一些小事传了出来:
一是贾琏果然跑去和贾赦要母亲的嫁妆了,贾赦哪里舍得到手的银子,于是差点打了起来,幸亏凤姐带了儿子女儿跟着去求情。凤姐抱着儿子苦苦请求,说二爷是为了给儿子攒家业——那些绸缎古董之物当初是贾母收着的,在巧姐出生后就给凤姐哄着拿了回来当她女儿的嫁妆了。贾赦看着孙子的小脸到底没下手,贾琏又求情说是为了当家作主,有正经的营生忙着,省得被二太太指使着像个管家似得。大房二房嫌隙已久,拿着二房不规矩做由头,贾赦居然应了。只是账册给了贾琏,房契地契店契却给了凤姐,说这些东西都是要留给贾苼的,不能让贾琏当私房。凤姐笑开了花,嘴里奉承的话一车一车的往外冒,又说着贾苼长大后的好处,硬是哄着贾赦开心了,又赏了好些东西给她。
二是王夫人因赵姨娘捧茶时不经心,捧了凉茶来,便摔了茶碗,怒斥了她和贾环一顿,又命她绣佛经、贾环抄佛经去了。贾探春就在她跟前伺候着,别说求情,便是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赵姨娘后来找她说话,贾探春连理都不理,惹的贾环好一阵生气。晚间贾政回来,见此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在上房和书房轮流歇息了几日,等佛经绣好,仍然往赵姨娘那里去,只也不说些什么,统统由王夫人做主。
三是史家没因与卫家议亲不成就放松了史湘云的教养,每日拘着她在家做针线,学规矩,轻易不许出门,连贾老太太派人去接了两回,都没同意。
不过这三件事到底比不过上面的热闹,也没几个人认真嚼着舌头。
林珏听说了各种消息后,只是笑了笑,让人继续关注宁国府的后续,就继续忙着手边的生意:嗯,这个暖玉不错,功效够,水头也好,妹妹生日快到了,送给她戴罢。
二月十二花朝节是黛玉的生日,因在孝期,也没大办,只收了各处的礼,给下人多发了两个月的月钱、一身衣裳,受了他们磕头,两兄妹一起吃了顿寿面了事。谁知午后,戴权来了,带来皇帝皇后的赏赐,接着各家皇子王爷侯爷爵爷也送了礼过来,黛玉顿觉惶恐不安起来:不过是个小小的生日,众人如此隆重恩赏,可怎么是好?
林珏笑道:“妹妹很不必如此,这才到哪儿?哥哥迟早给你挣个更大的——你也不用担心什么,人家既然送来了,咱们就大大方方的接着,横竖日后咱们都是要回礼的。”
黛玉横了林珏一眼,道:“我只要咱们家平平安安的,便是没有这些劳什子的恩宠,我也愿意。”
林珏笑了,只道:“无妨,无妨。”
黛玉见哥哥如此说,也就丢开了手,再有人送礼,让下人只管接着,登记造册,以便日后按册回礼。
史鼎接到林家的消息时是傍晚,他刚处理完公务,正在史夫人屋子里说话,刚巧听到史夫人命去打听消息的人来回话。
听完下人的回话,史夫人让人退下,默默和史鼎对坐着好半晌,才苦笑道:“老爷,您看,我是不是择日上林爵爷府上去陪个礼?毕竟先前是湘云失礼了。”
史鼎叹道:“如今再去,可不是迟了么?”
史夫人道:“那也总比不去强。”又道:“老爷,湘云的年纪也大了,既然卫家的事情不成,我瞧着,还是赶紧再给她说一家罢?毕竟她下面还有湘霞、湘蔚两个,她们年纪也不小了,湘云定了,她们也好说亲不是?”
史鼎道:“这事夫人做主便是。”
史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史鼎看着她疲惫的脸庞,心里有些愧疚,他拉着史夫人的手道:“我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史夫人听丈夫如此说,哪里忍得住,不由得红了眼眶,道:“能得老爷这一句,我便是再委屈,也值了。”
湘云对外说每每在家里做活计到三更半夜,弄的自家名声极差,有那起子小人,说自家老爷心思狠毒,明明顶替了兄长,袭了爵位却苛待侄女,不然便是笑话自家家道中落,连针线丫头也用不起,枉称堂堂侯府,简直其心可诛。史夫人是一肚子委屈没处说。自家是俭省,不用针线上的人,可她们娘俩也和湘云一样做着活计,也没见的就得做到三更半夜?且每个主子身边的丫鬟婆子媳妇都是巧手的,哪里就需要她一个小姐样样都亲自动手?分明是她有了私心,私底下给宝玉做活计,原是自找的,偏还有脸来抱怨累的慌?
史鼎道:“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能忍就忍吧,到底也没几年好忍了,等到她出了阁,咱们也就尽了职责了。现如今还得委屈夫人,多多劳累,总归不能让外人说嘴。”
史夫人道:“老爷是咱们家里的天,老爷怎么决定,我自然怎么跟随,哪里还需要老爷特地吩咐呢?”
史鼎心中妥帖极了,当晚便宿在了史夫人房内。
几日后,史夫人果然命人给湘云做衣服,打首饰,带着她到处交际,力求在极短时间内给她定下。奈何京城里高门大户又兼品貌一流的人家就那么几个,有什么事是人不知的?都知道史湘云在贾府做下的事,也知道她事后不仅不知悔改,还倒打一耙的吵闹,把人林府得罪的透透的,故没人愿意上门求娶。门槛低下的、人物差点的,史家又不愿意——下面还有两个亲女儿呢,若湘云亲事太差了她们怎么说亲?高不成低不就,史湘云的亲事到底耽搁了下来。
这日,贾家来人,说是元春下了谕旨,命宝钗、宝玉并三春姐妹住进大观园,贾母也给湘云留了一处,要接她过去看屋子呢。
史夫人无奈思忖了半日,到底还是允了:如今这样子,宝玉也勉强是个人选。虽说五品官的嫡次子的身份是低了些,好歹也是国公之后,又有个贵妃姐姐,大面上到底也不算辱没了。
贾家也打发人去林家了,说要给黛玉留个起居之处,林珏一听贾宝玉也住进去,便断然回绝了。
来林家的林之孝家的,是贾府下人中难得细心稳重的,听了林珏的话也只恭恭敬敬的请个安,便回去了,倒是让林珏高看了她一眼。
贾母听了林之孝家的的回话,便知道自己的心事到底是成空了,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气怨交加的瞪了王夫人一眼:若不是这个愚妇非要争闲气,在林家兄妹刚到的时候便给人家没脸,如今何至于这样?那薛宝钗有什么好的?人品再好,也不过是一介商女。她父亲在时倒也罢了,如今她父亲去了,那薛家能成什么气候?哦,想着薛家大富,喜欢人家的银子。可人薛家还有蟠哥儿呢,薛姨太太能把整个薛家陪给她当嫁妆?再则说了,就蟠哥儿花钱如流水的那个劲,便是金山银海,早晚也能给他败光了。不仅打死个人,还整天吃喝玩乐的,若真成了亲家,不说他惹得那些麻烦事,就他那副德行,没得带歪了宝玉。王氏的眼是有多瘸,怎么就一门心思的非要娶她那个侄女呢?
王夫人站在贾母下首,听着林之孝的回话,心里喜怒交加。所喜者,林家无意结亲,老太太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金玉良缘又多了一层保障,她日后也不用担心宝玉被那个狐媚子勾引着,与自己离了心。所怒者,林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居然这样托大。宝玉那样好,实打实的贵妃弟弟,当朝国舅,品貌贵重,文采风流,日后是有大造化的,先前多少权贵人家求着结亲,我们都没答应,你是哪个牌子上的人?不过是一个得了父荫的外姓县主,圣人一时怜悯,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没家没业的,还是个病秧子,我们没嫌弃你,你倒还先矫情上了?便是托词,也没这么欺负人的。
林珏感知到王夫人的心态,不由得啼笑皆非: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这类人吧。
这日,王熙凤来访,虽打着看望黛玉的名号,实际上却是来见林珏的。
林珏略一沉吟,请她在黛玉的花厅见面。一见面,便让人屏退左右,并将凤姐身边的丫鬟们也带了出去,
凤姐并不反驳,等人都下去后,就直直跪下,求林珏救命。
林珏也不叫她起来,只慢慢吃茶道:“二嫂子,你现在求我救的,是哪件事的命?”
凤姐一听,便知道自己坐下的事林珏早已知道了,便不再浪费口舌了,只垂泪道:“林表弟既然都已经心里有数了,我也不打什么诳语了——我如今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
凤姐跌坐在地上,道:“我从前不信阴司地狱报应,又贪财自大,想着家里婶婶姑姑母亲原也是做过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出了什么事,凭我们家的权势,便是谋逆造反也摆平的了,便拿着二爷的帖子,做了几件包揽诉讼之事,又拿着公中的钱放了高利贷,现二爷受你提点,天天在翻着律法,我也跟着听了一耳朵,才知道这原来是要断子绝孙、抄家灭门的大罪。这几日我越想越心惊,我自己将来如何,我认了,那原是该的,我无话可说。可是,巧儿和苼儿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万一受我连累了可如何是好?苼儿甚至连科考出人头地的机会也会没了,我、我……。”凤姐说不下去了,掩面痛哭。
林珏叹了一口气:“现在知道厉害了?早干嘛去了?你也是聪明的,那高利贷的事情,你可摆平了?”
凤姐忙道:“俱已摆平了。那些账册子都已经烧了,先前那次放的利息,我都不要,一些真没钱的人家,我连本金都送与他们,只当是为我两个孩儿积德。可是,那包揽诉讼之事……,”凤姐面有愧色:“其他件都罢了,就算我是仗势欺人,那对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大家半斤对八两,只比谁家势大罢了。就一件,是原来长安守备家李公子和张家小姐的亲事,是、是原来水月庵净虚老尼托我做的,说是长安府的公子看上了那张家小姐金哥,那张家父母爱势贪财,要退亲,因守备家不肯,便给了三千两银子求我帮忙说和,我受了银子就使旺儿写了二爷的书信给长安节度使云光,让他去说退亲之事。这几日我处理旧事,打发旺儿去打听此事,才知道,那事之后,张家金哥小姐知耻,悬梁自尽了,李家公子听说后,也跟着投河了。我、我到底是沾上了人命。”
林珏皱眉道:“守备是正五品的官家,张家是地方财主平民,门第上很不相配,怎么就定亲了?还偏不许退亲?”
凤姐低声道:“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听说两人俱是不俗,是天生一对。”
林珏道:“若非人物不俗,又怎么会教长安府的公子看上?只细细说来,这件事与你有干系的,只有借张家权势退亲而已,后来公子小姐自尽,却是他们自己的意思,也算不到你头上吧?”
凤姐踌躇道:“张家我并不担心——毕竟是他们自己求我来的,只是李家失了一双佳儿佳妇,将来必不肯干休。”
林珏道:“以官家之子定富商之女,又不肯退亲,想必一个是贪图人家豪富,一个是恋慕人家权势——倒是和府上如今情形有几分相似。想来李家公子是嫡次子?张家却只有一个女儿罢?”
凤姐点头道:“的确如此。”
“哼。”林珏冷笑道:“也不算什么好人家。事到如今,你多思也无用,但以后不能再犯了。至于这件事,如今也没什么好办法可以解决,且顺其自然吧。”
凤姐恳求道:“我怎样也无所谓,可巧儿和苼儿……”。
林珏道:“你既然已经想到了以后,就没想着早做些安排?不是我在这里乌鸦嘴,你既已管过家,又是个精明人物,怎么就看不出眼前的形势来?”
凤姐浑身一震,瘫软在地上:“……我当然知道,府里早已是寅吃卯粮了,为了面子,偏又不肯俭省,才过去的这一年,为了娘娘省亲,大家东贴西补,公中早就漏的不能再漏了。所以二太太许诺了金玉良缘,从薛姨妈那里至少拿了八、九万两银子。大嫂子就算管着家,也是个只肯往自己口袋放钱的,哪里会像我从前那么傻,拿出自己的嫁妆去贴补家用?如今都是找鸳鸯偷老祖宗的东西出去当银子花呢,只瞒着老祖宗罢。”
林珏挑挑眉,没有说话。
凤姐又道:“我也知道,为了自己的孩儿,也该留条后路。二爷,不是我看不起他,最是个好色无用的,如今虽说是改好了些,也只是安分一点子——那些乱七八糟、脏的、臭的他是不敢招惹了,青楼妓馆一样没少去,便是他书房里的营生,也还在呢。我现今也算是看开了,只要他还算尊重我,没打我的脸面,不藏私房,我也就随他去了——便不随他去,又能怎么样呢?只这几日我每每做梦都听到当初可卿说的话,想起往日里做下的事,再看看我们府里的那些个情形,当真是如烈火烹油般令人煎熬,求表弟教我,我该如何做?”
林珏慢悠悠的吃完一杯茶,道:“二奶奶,我在前面长安街开了一家当铺。”
凤姐不解其意。
林珏笑道:“不过我这家当铺和其他家不同,偶尔兼做钱庄生意,可以存金银珠宝,也可以存盒子箱子,自然更可以存银两。来往的都是熟人,他们只要和我们当铺议定保管物品的价格,定下契约,我们就会给客人一个信物,将来客人只需凭借信物来支取存下的东西即可。”
凤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多谢林表弟,不知当铺名叫什么?”
林珏道:“既然蒙二奶奶叫我一声表弟,我便给二奶奶行个方便,二奶奶的身份也不好直接带东西去当铺,这样吧,若二奶奶信任我,便将东西带来我这里,我着人与你定契约。”
凤姐连声道:“自然相信,若不相信,今日我也不会来了。既如此,我明日再来。”说着就要告辞。
林珏叫住她:“二奶奶,且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林表弟?”
“二奶奶,你身边那个叫平儿的丫头,是你的陪嫁丫鬟?”
凤姐疑惑道:“是。平儿的身契在我手上,最是忠心不过的。”
“忠心?”林珏道:“那我怎么恍惚听说,她在那府里十分有贤名,还能做得了二奶奶的主,便是触怒二奶奶的事,只要求求她,也都能了了?哦,琏二爷也曾和我说,她是个好的,就算二奶奶你是个霸王性子,她却是温柔体贴,经常私下里贴补他,帮他瞒了多少事故,省却了许多麻烦呢。”
凤姐变了脸色。
林珏仿若没看见,只继续道:“我打发去那府里请安的婆子回来的时候常和我说,你们家的下人都说:二奶奶是个‘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全都占全的人。倒平姑娘是个正经人,从不会挑三窝四的,每每被她欺负的有苦无处说,也只好悄悄儿在我们面前抹两把泪,回头还要陪笑着给她周全,咱们看了都心疼。若她死了,二爷把平姑娘扶了正,只怕还好些。”
凤姐脸色煞白了。
林珏道:“这些话怎么传出来的我是不知,只是看二奶奶平日里待平儿姑娘的样子,也是心爱的很,怎么就让平儿姑娘每每在下人面前悄悄儿抹泪了呢?二奶奶,怎么你是威名,平姑娘倒是贤名了呢?不过,也难怪琏二爷爱重她,知道私下贴补,隐瞒事故,可不比二奶奶贤良许多么?”
凤姐恨的咬牙:“多谢林表弟告知,我往日里被瞒的好苦啊。”说着,又滴泪下来:“一个两个的,都盼着我死呢——我却偏偏不死,我还要看着我儿子长大娶媳妇,看着女儿出嫁呢。平儿,等我回去慢慢收拾她,她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却是不能一下子打死了事。”
林珏摇头道:“二奶奶,你做事狠辣,却实在糊涂透顶。”不等凤姐说什么,他又对外叫道:“去请王嬷嬷过来。”
外面的人应了一声,请了一个老嬷嬷进来。
林珏道:“这位是王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只如今她家里已经没人了,便指望找个好人家做教养嬷嬷。二奶奶,我敬你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虽说吃了没读书的亏,一些事情做错了,到底如今肯改了,我也愿意与你结个善缘,将来我妹妹的许多事情,我也指望你能多多帮忙——你可愿意给王嬷嬷养老?”
凤姐先是一呆,随即大喜过望,叩头谢道:“表弟大恩,我王熙凤无以回报,将来林妹妹若有任何需要,但凭差遣。”
林珏挥手让王嬷嬷退下,道:“你是个聪明的,王嬷嬷的身契我现在便是过到你名下,也保不了几年,她在我手下,你可使她与我常往来,将来我将她过到巧妹妹名下。至于其他的,我倒给你出了个主意,你可以愿意听听?”
凤姐忙讨教。
林珏道:“你所担忧的,无非是巧姐、贾苼和自己的财物。巧姐、贾苼好办,我和妹妹,一个是伯爵、一个是县主,身边都有侍读、女官的位置,我就帮人帮到底,给他们一人一个,你悄悄儿迁出他们的户籍,去官府备了案,他们便算是我林家的人,就算日后你们府里真出了什么事,也牵累不到他们。户籍迁出后,你的那些房舍店铺,便可过到他们名下。若不放心他们还小,我这还有一份户籍,是以往一个行脚商人的死后留下的,我查过,他没有任何亲人,你也可以把一些财物过到他的名下,你与他订个契约,言明东西是暂时委托他代管,他收一成管理费,五年后要迁回来还给你的。其他金银珠宝就直接存在钱庄,以你的名义或是以他们俩的名义都好,过了我眼前的东西,我也给你担个保,必不会让它没了。”
凤姐听说后,深深的看了林珏一眼,而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平静道:“为了我的巧姐、苼儿,将来表弟要我做什么,我也是愿意的。只望表弟信守承诺,不让我的孩儿无辜受累。”
林珏点头道:“放心罢,不妨告你个明白,我说出来的话,必定是要信守的,否则真会天打雷劈,这也是圣人老爷恩宠我的缘故。”
凤姐大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
林珏道;“怎么,秦可卿能托梦,我就不能有本事?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阴私报应,你也别不信,该有的都有。”
凤姐惊疑不定,随即明悟,林表弟年纪轻轻,便能连续跳跃升级,却原来根由在此。
林珏又道:“这话,二奶奶自己明白就好,若给别人知道了,我可是会撕破脸的。”
凤姐一惊,忙答应不止,同时心内多少安定了些,不论林珏这话是真是假,至少表示他是真愿意帮助自己,如此好的机会,若错过,她也不叫王熙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