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讨恩赏 ...
-
林珏的性子是想做就做,第二日便拿了御赐腰牌进宫去了。
孝彰帝见到他,便笑道:“怎么着?特地过来见朕,是有什么事需要朕做主的?”
林珏也不奇怪,孝彰帝若对朝臣内的事不清楚,他也坐不稳这个帝位。
他行礼道:“来为圣人分忧。”
“哦——?”
“顺便讨个恩赏。”
“嗯——,”孝彰帝点点头,指着林珏对戴权笑道:“恐怕这个才是实话。”
戴权笑着应和。
孝彰帝道:“来,先给朕说说,你打算如何给朕分忧?呦,还带了东西?给朕看看,若果然是好的,朕就应了。”
林珏笑笑,将带来的东西呈上去:“请圣人瞧瞧这个。”
“什么东……嗯?” 孝彰帝看到林珏带来的立体模型,神色都变了:“这是……纸做的沙盘?”
“是,硬纸板做的。”林珏道:“可折叠的、随身携带的硬纸沙盘。圣人请瞧,这些建筑都是按比例做出来的,这一小盒是木头做的士兵、骑兵、武器、帐篷等。有了这些东西,即使没有沙盘,咱们的将士也可以随时随地的推演战局,当然,这战场上战局瞬息万变,咱们还可以多做几张做比较,算是很实用的东西。”
“说的不错”,孝彰帝喜道:“有了这种轻巧的东西,咱们在战场上不仅可以占的先机,那笨重的沙盘也可以不用了,省了多少水磨功夫。”因又不满道: “这等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非要等邀功了才舍得拿出来?说,除了这个沙盘和你之前献的火统,你还有什么好东西瞒着朕?”
自然是有的,林珏心内暗道:拿到那火统、大炮的图纸时,参悟时间法则,在未来的时间内他可是看到了不少好东西,如今都被记录在他的魂戒中。只是那些东西可不是这个时代能拥有的,拿出来会乱了这个时代应有的平衡,会招来天道的报应。
林珏乃是修真者,对人间事情完全没有兴趣,于他而言,这一世为人不过是他参悟时间大道的历练,他无意逆天改命,与天道秩序作对。况且,由于他所看见的时间更远,他更加明白,王朝交迭,时代变迁,乃是天地间不可避免的秩序,一时的惨烈,不代表未来永久的祸患;同样的,若他真用修真能力拖延了一个朝代的没落,从长远来看,也未必是福。
林珏心内想着,口内回道:“并不敢故意欺瞒圣人。这东西虽然好,说到底,也得有完整仔细的地图打底才行。如今前事基本完成,五六年内应该不会再有变动,故微臣才在此时献上。”
说着,林珏又笑道:“其实,就算没那件事,这东西本来也要在最近呈上来的,只是刚好遇到了,微臣就拿来邀功了。”
孝彰帝点头道:“算你有理。不过阿珏,你也别微臣微臣的,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客气了?朕听着别扭。按你平常的样子来,东西果然好,赏赐少不了你。只是这东西如此精细,若大量制作,可保得了机密?”
林珏笑了笑,果然不再客气,道:“圣人,你瞧。”林珏用力在纸沙盘上一拔,那建筑便脱落了下来:“这些建筑是沾上去的,可以分开让不同的人做,且这些东西制作简单,成本低廉,做许多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底图和粘贴的人要小心寻找便是了。”
孝彰帝点头道:“嗯,如此甚好。阿珏,记你一大功。”然又忧心道:“你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若你提早许久便开始准备这纸沙盘,是否意味着,边境不太平?”
林珏道:“圣人,两年前我便已经禀告过你了,六七年内,咱们与周边诸国,必有一战。”
“……。”孝彰帝叹道:“是啊,你先前已提醒过朕了。唉,若真要打仗,这带兵的将军、军饷、粮草都是问题……哼,今日老圣人听说又发现了金矿,还跟朕要金子修行宫呢,真当咱们国库很富裕不成!”
林珏想了想,道:“圣人,通过近几年开矿、海上贸易,如今您留在微臣那边的黄金也有六十万两了,几年后若真开战,这些银两要撑个几年也是尽够的。只是,微臣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咱们自己的人也不是一条心,那些个水灾、旱灾、人灾的,这几年着实不少,国库又空虚,若再要奢靡享受,只怕……再多的金矿都是不够用的。”
孝彰帝道:“你说的,朕何尝不知。只是老圣人执意如此,身为人子,朕也无可奈何啊。”
林珏道:“那圣人打算如何做?既已知道战争不远,咱们难道不先打算起来么?”
“打算自然是要打算的,只是谈何容易呢?”孝彰帝苦笑道:“先是人,兵不难找,国之将亡,匹夫有责。可是将呢?现在的那些个武将,哼,不是朕嫌弃他们,一个个傻脑肥肠的,在这京城里夸夸其口可以,真要让他们带兵打仗,只怕还没见到敌人,自己就先吓腿软了。”
林珏回道:“圣人,我以为,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军中好的武将也不少,只是或远离朝堂,或官位较低,难以出头罢了。不若派出可信之人细细考校一番,若有果然好的,圣人心里先记着,一则也令他们有个盼头,不至于总无出头之日;二则将来大战圣人也有可用之才。只这些人需得时时操练,刻刻努力,不可因圣人有心恩赏就懈怠了。”
孝彰帝道:“嗯,是这个理。”
林珏又道:“其实也有许多江湖中人或落魄世家子弟,虽穷困潦倒,武艺却不俗,圣人也可给他们一个恩典,瞧着有合适的,便事先揽入军中,职位低点不打紧,首要的,便是要先适应军中制度,将来不至于手忙脚乱,毫无章法。”
孝彰帝点头道:“说的有理。既如此,这人的事情就先揭过了。只是那财呢?从哪里出?国库里的金子,老圣人可都盯着呢。”
林珏笑道:“这财从哪里出,圣人你心里还没数么?头几年为了打开路子,咱们生意赚的不多,一年也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如今这海路子都已经做稳妥了,护卫的人手也操练出来了,一年一两百万两的利润也是有的,便是金矿开采,上缴国库的也不过是三分之一,我以为,这原来的法子就很好,很不必再变了。”
孝彰帝笑道:“你倒滑头。罢了,就依你,金矿开采出来的金子还是按原来的,上缴三分之一;至于那海上贸易来的利润,除开周转用的,每年你上缴一百万两给国库,下剩的报上来,朕看着是要进私库,还是先在你那里留着,再拟个章程——大战不远,怎么也得留些,总不能都让老圣人玩乐去了吧?” 孝彰帝说着,冷笑起来:“这可关系着咱们一国人的活路呢,万不能让人给破坏去了。”
林珏也不便多言,只是躬身行礼:“谨遵圣命。”
孝彰帝挥手道:“好了,说完正事了,来说说你的私事——你想讨个什么恩赏啊?”
林珏道:“恩赏倒不敢,只是进京以来,我冷眼瞧了,这京城不愧为天子脚下,繁华之都,贵人多的数不胜数,男爵乡君,到底是小了些。”
孝彰帝笑:“会说话,长进了,一年比一年前强。也罢,戴权,传朕旨意,就说林家兄妹忠顺孝敬,清净守节,特晋封林珏为三等子爵,林黛玉……听说也是个爱书的,便晋为嫏嬛县主吧。”
“谢圣人隆恩。”
“这就满足了?胸无大志!得得得,赶紧的,麻溜给朕干活去,你还早着呢。”
林珏笑道:“是,那我告退了。”走了两步,又倒退回来:“那个晋封了,有没有赏赐啊?”
孝彰帝给他气笑了:“知道你盯朕的那副阎立本的《萧翼赚兰亭图》很久了,罢了,看在你立了这么一大功的份上,给你便是了。”
“多谢圣人。”
“这回倒谢的真诚了许多,去吧。”
戴权恭恭敬敬的送林珏出昭阳宫,才走几步,便遇到了来给孝彰帝请安的大皇子端王和二皇子仪王。
林珏忙请安。两位皇子抬手免礼。
端王道:“林爵爷今日难得进宫来,怎么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又要走了?本王那里有羯罗国才进上的好茶,本王记得林爵爷很是喜欢,不若去本王那里多吃一杯茶再走?”
林珏道:“端王殿下美意,下官本不当辞——只是下官如今尚未出孝,如此就去打扰,只怕冲撞了,望殿下见谅。”
端王也不勉强:“既如此,这茶本王等下让人赐了你去——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你也不用跟本王客气,不值当什么。”
林珏行礼:“如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仪王笑笑:“林爵爷从来都这么客气。不过本王听说,爵爷这茶,多是给爵爷妹妹讨的?”
林珏淡淡回道:“是,舍妹自幼脾胃弱,这茶味淡,适合舍妹饮用,故下官厚颜了。”
仪王漫不经心道:“林爵爷的妹妹,林乡君也有十一岁了吧?这姑娘一年大一年的,不经耽搁,林爵爷很该用心相看起人家了。”
林珏笑道:“仪王殿下说的是。妹妹年纪也大了,确实该用心挑起了,相貌品性家世,横竖如今也无事,多打听打听也是好的,毕竟将来妹妹是要过继一子回来继承我林家宗祠的,不是好人家可不行。”
仪王听说,想起林珏的情况,倒熄了几分之前的打算。
他想说和的人家固然是自己的心腹,但也是个四角俱全的好人家,好生调教,日后也是大有作为的。若不是林珏,他还不舍得这么好的联姻棋子如此早的就给定了。可是,林家这样子的情况,确实也是个麻烦,据他所知,那家人可不是个舍得孩子的。林珏这里也不可能让步,这其中,双方只要有一个说不好,只怕不是结亲,反倒是结仇了。
唔,此事还需要再思量。
端王嘴角嘲讽一笑,对仪王这种没脑子的行为很是不屑:蠢材,这满皇宫里,谁不知道林珏最疼他妹妹,打他妹妹的主意,也不怕激怒林珏?再则,林珏是在林家老爷太太面前发了誓的,他又是个誓出必守的,为了不被反噬,他也不能轻易让人摆布了去。何况,父皇早许了人家兄妹婚姻自主,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说亲,也不怕惹恼父皇——戴权可就在旁边呢。凭你是什么好人家,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林珏就不可能答应——就算他想答应,父皇也必不肯让他答应。
戴权笑嘻嘻道:“启禀仪王殿下,林乡君现在该叫林县主了——才刚圣人颁了旨,晋林爵爷为三品子爵,林乡君为嫏嬛县主。”
“哦?”两个皇子深感意外,一下子连跳两级,这林珏看来不是普通的得宠啊。
端王忙一抬手:“恭喜林爵爷了。”
仪王也忙道:“林爵爷,恭喜了。”
林珏躬身回礼:“不敢,都是圣人恩典,下官忝受了。”
端王笑道:“爵爷不用自谦——既如此,本王才赐一些茶倒是失礼了,待会本王会让长史送些贺礼过去,望林爵爷笑纳。”
林珏忙道:“不敢,多谢端王殿下恩赏。”
仪王不甘落后:“本王也有些贺礼,林爵爷可不要客套。”
林珏依然有礼道:“多谢仪王殿下恩赏。”
戴权赔笑道:“时辰不早了,奴婢奉命送林爵爷出宫、宣旨,还望二位殿下疼奴婢一疼,且容奴婢告退了。”
端王挥挥手:“不敢耽误公公正事,林爵爷,若得空,还请卖个面子,喝杯茶。”
林珏笑着虚应一声。
仪王笑道:“大哥且别忘了小弟呗。”
端王笑而不语。
戴权忙告了声罪,引着林珏出宫去了。
林家兄妹的晋封旨意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不说其他人家的动作,只说贾家,贾母一听说旨意,也不理王夫人,只急忙忙的开了私库,挑了一堆好东西,打发贾琏和凤姐过来贺喜。贾政给母亲的动作羞的没脸,又有贾赦在一旁冷嘲热讽,狠狠的斥了王夫人一顿,亲去库房挑了许多东西,给贾琏和凤姐一并带过去。贾赦见贾政出丑,乐的心开花,于是也添了一些古董,说是自己这房单给的贺礼。
林珏看着礼单,笑的很是温和:“老太太客气了,两位老爷也费心了。只是我们守着孝,不好经常到府上打扰,坏了府上风水,请琏二爷代我向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致歉。”又叫道:“林福,去和姑娘回个话,请她厚厚备一份回礼,你亲自送过去,代我和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祝她老人家福禄安康。”
林福忙应着,下去料理去了。
贾琏笑道:“林表弟也太客气了。”
林珏笑道:“应当的。不能因为老太太和二位老爷疼爱,我们就妄自尊大,失了礼数。”
一时间,前厅春暖花开。
站在林珏身后的林鑫手上忍不住冒出了鸡皮疙瘩:这情景,分明就是一只老狐狸正准备坑埋一只小羊么,偏那小羊还以为自己多受待遇呢。
这种实力差距太过明显的状况,实在让人不忍心看下去。林鑫想着,整了整姿势,让自己更笔挺的站在了林珏的身后。
后院花厅。
凤姐奉承着林黛玉,笑的花枝乱颤:“……那年除夕,老祖宗嫌弃花园子里光秃秃的不好看,就想出了个巧宗,命下面的小丫鬟们,拿那些个绸绫纸绢,扎了许多的颜色鲜艳的花儿,粘于树上,远远看过去,就跟那真花一个样,又不会败,整个冬天看着就让人舒服了许多。”
黛玉问道:“二嫂子,那些扎的花儿到了春天要怎么办?”
凤姐浑不在意的挥手道:“都过了一个冬天了,那些个花儿又是风吹,又是日晒的,哪还有原来的娇艳颜色,自然是扔掉了。咱们这种人家,还差那么个绸绫纸绢用不成?”
黛玉听了,眉间微蹙,到底没说什么,只随意指了一件事岔过去了。
前厅里,贾琏东扯西扯,又是说贾母的想念,又是讲朝廷的孝道,支支吾吾了一阵,到底和林珏说到建省亲别院借银子的事情了,贾琏心里发虚,便特特按着王夫人的话,说了将来还可以请宫里的娘娘给他们做主亲事等等。
林珏听了,既不一口回绝,但也肯一口不答应,只是说:“当日在扬州,父亲已然把九成家业捐给朝廷,方才荫及我兄妹,一个得封爵位,一个晋级县主。圣人感念父亲功劳,担忧我们兄妹年纪幼小不懂事,还恩赏我们于京城自开一祠,婚事自主,圣人说了,将来若果然看见好的,他便替我们做主。”
贾琏倒吸了一口气,不知如何开口了。
林珏吃了一口茶,笑道:“只是府上出了娘娘也是件大喜事,娘娘念着天伦回来省亲亦是件大事,我们家虽然不富裕,好歹也要尽一份心力。林鑫,去账房说,不拘哪里,无论哪处,立即给我支三千两银子过来。”又满脸歉意道:“如今家业艰难,这三千两银子琏二爷别嫌少,总是我们兄妹的一点子心意。”
林鑫暗笑着领命而去。
贾琏心内着急,奈何脸皮子薄,口舌不利,有心说些反驳的话,只是被林珏拿圣人的话左右压着,不敢不客套。
林珏心下冷笑,道:“说来,我还是很佩服琏二爷的,明明是要袭爵的人,如今却愿意做些管家的事情,这份心胸,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管家?”贾琏一愣:“我怎么就是管家了?”
“不是吗?”林珏故作惊讶道:“京城里的人都说,琏二爷是在帮二老爷家打理庶务么?”
“怎么就是帮二老爷家打理庶务了?”贾琏急了:“我父亲袭了祖父的爵位,乃荣国府明堂正道的主人,我乃荣国府长房嫡孙,这就算是打理庶务也是打理我们自己的家,怎么就成了二老爷的家了?荣禧堂原不过是老祖宗要跟二老爷住,我父亲孝顺老祖宗才让了出来,这原也是许多大家族未分家前的规矩,哪里就让外人如此说嘴了?表弟哪里听来的,可与兄说说,我一定要找他们分辨去!”
林珏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了。外面的人以讹传讹,都如此说了,我见人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故有此一问。哪里听的,倒还真不记得了,左不过是酒楼戏院书院之类的,说的人也多了去了,我哪里有那个闲心去记那么些个无关紧要的人?一句玩话而已,传便传了,二爷自己若不当回事,谁又能说出个不是来?当然,我没事先打听清楚府上的规矩,就自顾自的胡说了一通,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琏二爷不要见怪才是。”
“不见怪,不见怪。”贾琏面上笑着,心内却十分愤怒,如此说来,这话已经传的满京城都是了?我们却如何不知?是了,这话里给人当笑柄的是我们大房,人家又出了个娘娘,又掌了家,怕是巴不得我们没面子吧!
正说话间,林鑫带着账房过来回话了:“大爷,王先生有话说。”
林珏皱眉道:“有什么话,不能等下说?没见我正在待客吗?”
林鑫道:“王先生要说是您刚才交代支银子的事。”
林珏恼起来了,骂道:“什么话?你如今办事也办老了?只叫你支个三千两银子而已,这么唧唧磨磨算怎么一回事?”
账房回道:“大爷,不干金侍卫的事,实在是账面上不好支出这笔银子啊。”
“胡说!怎么不好支出了?就写上给贾府娘娘建省亲别院用,不拘哪里,把账面平过去。”
“可大爷,老爷在扬州的时候已经如此支取过一笔五千两的银子给这位琏二爷了呀。”
“咦?”林珏忙问贾琏道:“琏二爷,我父亲已经给过你银子了?”
贾琏尴尬起来了:“唉哟,表弟,是我忘性大了,听这位先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姑父身前在扬州的时候已经支取过这么一笔银子了。”说着又赔笑道:“这银子一回来我就给了二太太,最近时日又忙,故给忘记了。既如此,表弟还是不要忙活了,哪里能让亲戚一再帮忙呢。”
林珏听了,似笑非笑道:“哦——,原来银子琏二爷给了二太太了——也是了,毕竟二太太是当家太太,回来省亲的娘娘也她的亲女儿,这银子可不是要给她么。”
贾琏听着不像,又不好说些什么,只好干笑的吃茶。
回去的路上,贾琏坐在车里一句话不说。凤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只好沉默不语。
就这么干坐了半日,贾琏突然问凤姐道:“你管着府内的事务,库房的钥匙二太太可有给你?”
凤姐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本能的回道:“哪里能给我呢?我毕竟还年轻着——钥匙由太太亲自收着,若有需要,便由我回禀了太太,请了钥匙,再开库房罢。”
“哼。”贾琏冷笑起来:“钥匙不在,还要回禀才能请钥匙?你管的什么家?可不就是给人二太太当管家婆子么?”
凤姐柳眉一竖,叱道:“二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成了管家婆子了?我这么费力辛苦讨好老祖宗、太太,为的是谁?二爷不知体谅体谅我的辛苦也就罢了,怎么还说风凉话起来?”
“哼?风凉话?”贾琏怒道:“我这样便是说风凉话了?那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咱们的吗?——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咱们荣国府,是人二太太当家,我这个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孙,都成了人家二太太的管家了,你是我媳妇,可不就是个管家婆子吗?”
凤姐白了脸了:“这、这是怎么说的?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吃了几斤酒就在二爷面前胡沁?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分明是太太疼惜我们,让我们跟着学管家打理家务呢,怎么到了外人面前就成了帮二太太管家呢?外人不知道,二爷可也不能也跟着胡乱起哄。”
“起哄?”贾琏道:“我傻也就罢了,你也傻了不成?——你平时可是千伶百俐的,怎么这会子脑子就不够用了?啊?”
凤姐登时拉下了脸,从成亲到现在,仗着王家和王夫人的势,贾琏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哪敢这么说话?就是她把贾琏原来的通房都打发了出去,也没见他敢放个屁,如今倒在他面前抖起来?
凤姐冷冷道:“二爷这是在哪里吃了瘪,到我面前耍威风出气来了?我怎么就脑子不够用了?我和我姑姑是哪里得罪了二爷,让二爷这样的污蔑说嘴?二爷今日不说出子丑寅卯来,我可是要到老祖宗面前请她做主的。”
贾琏冷笑道:“我耍威风?我堂堂一个世家公子都让人笑话成管家了,我还耍什么威风?我还有脸耍威风么?你好,你就认着你那个姑姑二太太,亲她敬她,把咱们大房的正经婆婆得罪个死死的,可你看看你那个好姑姑都给了你什么?”
凤姐还来不及说话,贾琏又怒道:“我也不是傻的,二太太在打什么主意,我也猜的到——哼,不就是想着如今有了娘娘,我们又没儿子,以后这家业爵位可不都是宝玉的了?”
凤姐吓得面如土色,忙叫小厮将车停到了偏僻处:“二爷今儿是怎么了?好好的,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些胡话,在这里乱发脾气?得罪了老祖宗太太,咱们能有什么好?就算咱们要回去,大老爷那里也有地能住得下咱们一家子的人?二爷可千万听我一句劝,万不可糊涂给人当枪使了。再说了,如今娘娘即将省亲,家里忙乱的很,这乱七八糟的人也是有的,瞧着咱们家眼热,在那里倒火挑拨也未可知呢。如今咱们家腾不出手来整理,将来得了空,必不饶了他们去。只是二爷自己也该有个思量,。这些话,若是让老祖宗、老爷、太太听到,可怎么是好?”
“老爷、太太?”贾琏奇异的盯着凤姐道:“你说的是哪个老爷?哪个太太?”
凤姐一下子噎住了。
贾琏一下子站了起来,碰到了车顶又不得不坐了下来,怒道:“王熙凤,我告诉你,你是我大房的媳妇,你的老爷、太太也就只有我们大房的老爷、太太——二房的他就只能是二老爷、二太太!!”
凤姐见贾琏真飙上了,连全名全姓都叫了起来,也不敢在他这气头上顶嘴,只是心内嘀咕着:就大太太那小家子的行事、性子,如何能让人看得上了?自己堂堂王家嫡女,凭什么上赶着去巴结一个小家子出身的婆婆?
贾琏见凤姐不说话,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恨恨的捶着车子,脑子飞速的转着,要怎么才能破这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