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负》柚子雨

15、第十五章

　　祁忘城几乎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眼前朦胧一片，心里隐约感到不妙，身体的虚弱让他的反应迟钝太多，即使拼命想睁大眼睛，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隐隐觉得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身体下意识的想躲避，却力不从心的转动不了身体。心口一震，瞬间麻木，随即四肢百骸涌来剧烈的疼痛，耳旁是容轻舞恨意凛然的声音：“祁忘城，今生今生，生生世世，我与你不死不休！”恍惚了片刻，他急忙去抓容轻舞的手，还没碰到衣袖就被甩到一旁。察觉到容轻舞想离开，想要阻止却有心无力，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囚禁容轻舞，这里是伏迦曾经的五王府，厢房位置偏远，就算现在想叫人拦住她恐怕也来不及了，只得狼狈的想再次拦住她，容轻舞决绝的看了祁忘城一眼，吹起一声口哨，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接应的信号，祁忘城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容轻舞托起那具尸体离开的背影。
　　伏迦边境。容轻舞跪在坟头，坟头四周洒落着零零碎碎的纸钱，容轻舞身后跪着几排黑衣人，领头的面具男子拜了三拜，犹豫的开口问道：“主上，为何不杀了他？”容轻舞忍住眼泪，紧紧攥住了拳头，说道：“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我偏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父皇临终前将你们效忠的血勾子交给我，我知道你们忠心耿耿，但切记不可意气用事。保存实力，准备致命一击。”面具男子像是被触动了，哽声说道：“属下等人唯命是从，绝不背叛！”容轻舞看着墓碑上的字，因为是她自己刻的，看上去歪歪扭扭，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父皇会葬身异国，甚至连墓碑都不敢刻上真实的名号。在这个乱世之中，她没有想到的太多，帝王的野心不是一次和亲与儿女情长就能了结，天下的纷争也不是忍耐承受就能躲避，既然时不与我，那就置之死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终有一日，她要亲自剖开他的心看一看，那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而祁忘城意识清醒的一瞬间，看到守在旁边欲言又止的伏迦，就知道容轻舞绝对已经在他们疏于防备的时候离开伏刹了。多说无益，不顾伏迦多次提起再修养两天的挽留，于次日离开了伏刹，踏上回天璇的行程。赵放一身便装扮成马夫赶着马车，祁忘城已经尽量舒服的躺在车内，却还是被时不时的颠簸震的伤口疼，即使沉默压抑的忍耐，额头还是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赵放不闻不问，满心悲痛，因为在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而那车里，装满了追风骑的骨灰，曾经并肩作战，血里来血里去的兄弟只留下骨灰，此时他早已心如刀绞，却因为俪妃受制于祁忘城，他没有把握能够带领兄弟们置祁忘城于死地，更没有把握能够保住俪妃，但现在，他却恨自己没有舍命一博，事已至此，只求他能够放过俪妃和她母家齐学士府。不远处就是天璇边界，远远的就看到整齐划一的士兵们像雕塑般站在那里。祁忘城掀开车帘下车，任其桓大步走来行礼，士兵们齐刷刷的拜下，气势如虹：“恭迎吾皇回宫。”赵放面容冷峻的退到一旁，心中冷笑着，已经是任人宰割的地步，又何须张扬声势震慑他。因为没有人随行侍候，祁忘城墨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即使没有细细打理，但一身黑色貂皮大氅却仍然显得他气质雍容华贵，只是更加清瘦的身形看起来竟有些弱不禁风了。赵放单膝跪地，双手举起长刀，说道：“罪臣已送皇上安全抵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祁忘城拿起长刀比划两下，随手丢在了地上，说道：“背叛朕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善终，但朕却不想杀你。”看到赵放眼睛里的迷惑，祁忘城微微一笑，眼眸之中却是清冷一片：“朕要你活着承受你该承受的一切。”赵放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祁忘城在簇拥下进城。七尺男儿浑身颤抖，怆然泪下，在夕阳消失前消失在远方。